羅汝蘭

《鼠疫約編》~ 醫案篇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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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案篇 (3)

1. 拙案附存(辛丑冬日記)

下渡王姓,今夏五月間,右胯縫結核疼痛,人煩頭疼,睛紅口渴,舌黃濁,惡寒壯熱。予疏解毒活血湯二劑,寒熱罷而面項斑現,色紅粒稀,神識尚清。再以原方去柴葛加犀角竹葉、銀花、牛蒡、金汁水二劑,並服葉氏神犀丹數粒。斑透身涼,脈尚滑大,大便數日未下。

再以前方加生大黃五錢,二劑始下黑糞數次,舌苔轉淨,人甚煩渴,仍以前方減桃仁紅花,加石膏知母竹葉心、元參、紫地丁紫草茸、紫背天葵之屬,疊進數劑,病去八九,核亦不痛。惟頭上發小瘡癤,其熱氣如蒸飯,右眼睛色紅如朱。改用涼膈散,去硝、黃,用竹葉心加羚羊、丹皮、赤芍鮮地黃、元參數劑,其火始降,面不赤而睛不紅。此君素嗜酒,濕熱久郁,又感時疫,故病重勢猛,非病家信任,一手醫治,萬難挽回。

抱病十餘天,粥飯米泔,戒不入口,只食綠豆、薏米、番薯,肌肉並不瘦脫,靜養數天,即能健步出門矣。

塔亭郭厝里有邁婦陳氏,於五月半後坐轎來診,人難支持,神有欲昏之狀,頭痛肌熱微惡風,舌苔極濁,口渴,時有嘔逆,診其脈滑急,而右三部較盛。予曰:近日貴鄉塔亭一帶有鼠疫起,此證當是感疫,初發雖未見核,然腿邊痛痹,不可不防。急疏蔥、豉、銀翹、紫草茸、滑、樸、蘆根絲瓜絡黑豆芽之屬。

翌日來診,神清寒罷,頭痛減,嘔逆平,餘證均在,右胯縫乃現一核。即以解毒活血湯柴胡加竹葉、銀花、紫草茸,外用塗核散頻塗。此婦去後,有座客云:此人與予鄰右,其子感疫初亡,殊為惻然。第三日來診,熱退頭不痛,舌苔漸退,大便閉結,急以原方去柴葛,加生大黃三錢,是夜下醫糞數次,瘀行絡通,諸證均瘥,舌苔退淨,人見煩渴。第四日再以原方去柴葛加白虎,因年老婦人,再減桃仁、紅花,加紫地丁、紫草茸與之。

病去有九,其核不痛,反見紅腫。予疏銀翹、車前草馬齒莧、綠豆之屬,並以手定化核散,用生蜜調塗,二三日其核即消。此婦亦十餘天只食綠豆、薏米、番薯,並不傷脾胃,霍然而愈。

塔亭觀音佛同,京茶莊司賬方姓,今夏六月初晨起,見頭痛發熱,口渴胸悶,舌苔黃濁。即來請診,午後赴視,人已神昏身僵,不能轉側。其東人云:昨夕飲酒啖荔,今早始病,診其脈則右較洪大有力。予曰:此感疫證也,恐有發核耳。令棧伴捫索左胯邊,核大如李,外用經驗塗核藥粉,急疏解毒活血湯,因無惡寒去柴胡,加竹葉、銀花。翌日復診,渠能起坐,自述病情。

見其手有斑點,令脫衣,細驗上半身皆有紅斑。再以前方加犀角、牛蒡、元參,及西藏紅花二錢,金汁水三錢後沖。第三日赴診,斑透身涼,脈轉緩,再以前法去柴葛加減與之。並佐葉氏神犀丹數粒代茶,病去有八。渠不喜服藥,竟停三天,不來延診。後再赴診,左喉邊結腫甚大,幸喉里不痛。

予改用普濟消毒飲,去升、柴,加浙貝、牡蠣、元參、銀花、天葵之屬數劑,外塗手定化核散,結腫消過半,胯邊核破出黃水甚多,孰料腋下又發一核,幸不甚痛,足見停藥誤事,致餘毒走竄。再以解毒活血湯去柴葛,桃仁用五錢,紅花用三錢,加地丁、車前、浙貝之屬,渠連服六劑,諸核均消,卻能搦管司賬,料理生意。

辛丑九月江邊鄉鼠疫起,予即分贈此書,信者絕少,其氛愈熾。有某君之妾,頷下發核,寒熱並見,脈則右盛於左,睛微紅,喉微痛,身帶痹。先延劉君可藩,進普濟消毒飲大意,無甚見效。余因發在上部,亦繼進是方,略為加減,亦不能應手,改用活血解毒湯。囑其日夜三服,寒熱即罷,神識清爽,核尚腫痛,外用塗核散頻搽。

後因煩渴,或加白虎,熱結腹脹,或加承氣。予與劉君信守是書方法,前後服桃仁、紅花各數兩,藏紅花兩餘,十數日即奏奇功,其妾方愈。其女復感疫,證較重,核發胯縫,連服三劑,寒熱即罷,桃信便逾期亦至,最為吉兆。且所下多瘀血,熱毒遂得外泄。惟營陰被爍,繼復發斑,用原方加犀角、白虎,及金汁水沖服,且經水已來,疊服桃仁、紅花,其續下黃水反止,並不傷新血。計前後亦服桃仁、紅花各數兩,藏紅花亦有兩餘,皆能易危為安。

後洋里牛肉同內有習錢業某君,於四月間得疫證,斑核並見,又因誤藥,神瞀譫語。於昏亂中忽呼家人曰:速延中洲鄭先生來治,因昔年其母病重,系予救治得愈。渠偶憶及,其戚即來請診,諱言發核,按其脈沉數,不省人事。家又清貧,無力服犀角,更形棘手。急疏涼膈散加元參、牛蒡、紫草、紫地丁沖金汁水,並佐葉天士神犀丹囑其連服二劑。

是晚服一劑,證不減。翌晨始再服一劑,又服神犀丹一粒。午後下醫糞數次,神識清爽,肌熱悉退,舌苔亦淨。繼以前方去硝、黃,加元參、生地、銀花、地丁之屬,病愈有八。核腫甚大,腿後腫如黃瓜,色帶紫,按之甚軟,囑其速針,潰去膿水兩大碗,胯縫之核漸消,後以涼解收功。

其時未得《鼠疫彙編》,然葉氏神犀丹中有犀角、生地、元參、銀、翹、紫草、糞清等味,皆活血行瘀,解毒清熱之品,與是書活血解毒之意若合符節。同時鹽倉前又用此法,復救兩人,附識於此。足見下焦發核,邪結厥陰血絡,非活血行瘀,升邪解毒,萬難大奏奇功。

興記司賬高君,陳豫九副貢之表弟也。得疫核證,豫九兄是夜已投解毒活血湯一劑。翌晨來延診治。予按其脈弦滑,素有木火,手筋見惕,即以原方加羚羊、藏紅花,無惡寒只發熱,去柴胡加竹葉、銀花,囑其連服二劑。翌日神清筋舒熱退,再以原方去柴葛,加藏紅花、紫背天葵之屬與之。

渠因溪流阻路,三日連服八劑,計前後共服桃仁七八兩,紅花四五兩,其病霍然,並未見有點新血脫下。此方真不可思議,彼未敢放膽信用者,皆識見不到,故誤人多矣。

辛丑夏間省城鼠疫大作,延及南關外各鄉村,余得是書,即印數十本分贈同道諸公,奈信從者少。維時將此書指授(欽兒),依方按法,在鄉施治。因旁言蠱惑,病家多不敢服,甚至有誤服熱藥而死者,有誤用針刺而死者,有信女巫及降僮而死者,死仍不悟,殊堪悲惻。間有數家信任而得生者,爰命(欽兒)略敘治案於下,以備徵信。為活人計,或不無少補云。

時驟族叔,家中連日鼠死十數尾,余囑其速用雄黃蒼朮、鬼箭等藥,於室隅床下焚而薰之。數日其嬸兩腿上結核二粒,神識忽清忽昧,肌微熱,口微渴,四肢痹痛,湯藥入口即吐,此熱毒攻胃也。疏鮮竹茹一兩,煎湯先服,服後再照原方去柴、葛,加梔、豉、竹、茹,二劑吐止,神稍清,熱漸退,惟肢痹核未消。再以原方重加、芍、桃仁,日服二劑,連服數日而愈。

伊侄年十三,左脅下同時發核,外證相似,亦照原方加減,服四五劑應手而痊。

則福從侄,同居患鼠疫者五人,因誤藥誤時,皆至不救。渠業農,操勞太過,早起頭痛惡寒,後即熱渴,左腿上結有小核。誤服辛溫發散之劑,即神昏譫語,肌熱烙手,舌濁口渴,四肢痠痛,核亦紅腫而大。其弟來延診視,初用原方解毒活血湯,加消腫化毒之品不瘥。次早舌濁轉絳,筋惕溲赤,大便下利糞汁。

此熱結旁流,血絡凝瘀所致。又以本方去柴、葛,加石膏、知母,竹葉、羚羊、犀角、大黃、朴硝,重用桃仁、紅花。三劑後,大下黑糞數次,神識轉清,熱亦漸退,惟核未消,外用塗核散,內服原方加減,或單用涼解之劑。廿餘日,核潰黃水流盡而愈。

其春族兄,次子則聚年二十八歲,素屬陰虛,體質羸瘦。午飯後,忽覺頭疼壯熱,心煩口渴,肢痹,胯縫發核如卵。初用本方加梔、豉,先服一劑不瘥。且譫語昏狂,渴欲飲水。又以本方加石膏、知母、竹葉、犀角,服二劑,次早大便頻下糞水。余曰:此熱結旁流也。照前方再加大黃、朴硝、鮮車前草,服三劑。

是晚大下黑糞數次,神識稍清,肌熱漸退。渠兄弟疑服涼藥過多,克伐中土,煮米粥半碗與食,食後約三四點鐘,諸病復作,此食復也。余聞之,急用前方重加硝、黃,連服三劑,病始漸退。可見疫證最忌穀食。後每日仍食綠豆、番薯,十餘日餘熱退盡,核亦漸消,方敢少時稀粥。

潘阿波興化人,寄居敝鄉,素在貨船為夥,勞苦之極,且多感受海風潮濕。數日前已覺精神不爽,前晚歸家有夢遺,黎明即頭痛寒熱,腿上結核,片刻腫痛而大。診其脈浮弦帶滑,神識忽清忽昧,舌濁而潤,口渴不喜飲,遍身痹痛,少溲短赤。此客感時疫,絡脈凝瘀,與少陰夾寒證有別。

初用蔥、豉加桃、紅、銀、翹、歸、芍,服後汗透神清,熱亦漸退。繼以原方去柴、葛,加鮮車前草,服二劑,大便下黑糞數次,核亦不痛而愈。十餘日後,核即消散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