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約編》~ 辨脈篇
辨脈篇
1. 辨脈篇
《傷寒論》辨脈篇曰:寸口脈陰陽俱緊者,法當清邪(天氣也)中於上焦,(肺與心也。)濁邪(地氣也)中於下焦。(肝與腎。)清邪中上名曰潔也,濁邪中下名曰渾也。陰中於邪,(中焦脾與胃也。)必內慄也。(慄竦縮也。)經文止此,首句論脈,下數句言邪中三焦,陰陽為邪搏激,寸口之脈必緊。
仲景論熱證止此數句而不見方,想當時必有其書,但久經兵燹,故散亡耳。此後人所憑以診溫證之脈,即憑以診溫疫之脈也。
吳又可論瘟疫之初起,其脈不浮不沉而數,晝夜發熱,日晡益甚,頭痛身痛。其邪在伏脊之前,腸胃之後,熱邪傳表,則脈浮而數,傳裡則脈沉而數。吳鞠通論瘟疫,初中上焦,脈不緩不緊而動數,或兩寸獨大,尺膚熱,注不緩則非太陽中風,不緊則非太陽傷寒,動數者風火之象。經謂之躁,兩寸獨大,火剋金也。
尺膚熱,尺部肌膚熱甚,火反剋水也。傳至中焦,在表則脈浮洪躁甚,在裡則脈沉數有力,甚則脈體反小而實,更甚則脈沉伏,或並脈亦厥。傳至下焦,或見沉實,或見躁盛,或見沉數,或見虛大,或結代,或見細促,甚有兩至與無者。
楊玉甫論瘟疫初起,脈不浮不沉,中按洪長滑數,右手反盛左手,總由怫熱鬱滯,脈結於中故也。凡浮診中診浮大長而有力,傷寒得此脈,自當發汗,麻黃桂枝證也。溫病初發,雖有此脈,切不可發汗,乃白虎瀉心證也。死生關頭,全分於此。若熱之少陰,則脈沉伏欲絕,非陰脈也,陽邪閉脈也。
凡傷寒始本太陽發熱頭痛,而脈反沉,太陽證而見少陰脈,故用四逆湯溫之。若溫病始發,未嘗不發熱頭痛,而脈見沉澀而小急,此伏熱之毒滯於少陰,不能發出陽分,所以身大熱而四肢不熱,此名厥。正雜氣怫鬱,火邪閉脈而伏也。急以鹹寒大苦之味,大清大瀉之。固不可誤為傷寒見少陰,而用四逆湯以溫之,溫之則壞事矣。
亦不可誤為傷寒見陽厥,而用四逆散以和之,和之則病甚矣。蓋熱鬱亢閉,陽氣不能達於四肢,故脈沉而澀,甚至六脈俱絕,此脈厥也。手足逆冷,甚至通身冰涼,此體厥也。即仲景所謂陽厥,厥淺熱亦淺,厥深熱亦深是也。下之斷不可遲,非見真守定。通權達變者,不足以語此,手足微厥者,不可下。
凡溫病中診洪長者輕,重則脈沉,甚則閉絕,此辨溫病與傷寒異治之要訣也。(以上羅本。)
羅按:溫症始於太陰肺,肺為右寸。仲景先師曰:寸脈緊。緊者即後人所謂數,見汪訒庵《素難經注》。吳又可云:不浮不沉而數。吳鞠通云:不緩不緊而動數。楊玉甫云:不浮不沉,中按洪長滑數,右手脈盛於左手,則初症之脈數。諸說所同,惟右盛於左。玉甫所獨,則診鼠疫初證之脈,如見不浮不沉,不緩不緊而數,右盛於左,兼初起四肢酸痹,可知無核之鼠疫矣,至傳變諸脈,三家大略相同,故不贅。
鄭按:鼠疫盛行之時,凡初證中按(即不浮不沉)有數象,(即不緩不緊。)右盛於左。且肌熱肢痹,眼赤口渴,核即未見,亦是感疫之症。決不可作風寒治,誤服辛溫之藥,如麻、桂、荊、防、獨活之屬,若核既見,或已誤藥誤時,當信守本方加減,(所云本方即加減解毒活血湯。)舍脈而從症。
蓋此時熱沸毒聚,瘀凝血壅絡脈不舒,切亦不準。況症至危重有邪閉清竅,脈伏而澀,亦有閉甚無脈者。若沾沾然拘守脈法,於三指下推尋,甚無當也。(參羅氏眉批大意)
又按:張石頑有云:時疫之邪,皆從濕土鬱蒸而發,土為受盛之區,平時汗穢之物,無所不容。適當邪氣蒸騰,不異瘴霧之毒。今夏福州某姓家染疫多,人聞有如蒸飯之熱氣從地而起,與此說暗合。人觸之者,皆從口鼻流入,而至陽明之經,脈必右盛於左。可見楊玉甫所云:右手脈盛於左手,亦有所本。
羅廣文引之為證,可為司命者獨具手眼。然此可為初起之證,立切脈之法。若至危重變候,則脈又不足憑矣。
白話文:
[脈學章]《傷寒論》中的脈學章指出:當寸口脈的陰脈與陽脈都呈現緊繃的情況,按照法則,這代表清邪(即天氣影響)侵襲了上焦(肺與心),以及濁邪(即地氣影響)侵襲了下焦(肝與腎)。清邪侵襲上焦被稱為潔,濁邪侵襲下焦被稱為渾。如果中焦(脾與胃)受到陰邪的影響,必定會感到內心驚懼。
張仲景對熱證的討論僅止於這些描述,未見到相關治療方法,猜想當時應有相關的文獻,但經過漫長的戰亂,已經遺失。後人依此來診斷溫證的脈象,同樣也能用來診斷瘟疫的脈象。
吳又可討論瘟疫初期,脈象不浮不沉但數,日夜都有發燒,傍晚時更嚴重,伴有頭痛和身體疼痛。這種邪氣位於脊椎前方,腸胃後方,當熱邪傳到表層,脈象就會浮而數,傳到裡層,脈象就會沉而數。吳鞠通討論瘟疫,初期在上焦,脈象不緩不緊而動數,或是兩寸獨大,尺膚熱。如果不緩,表示不是太陽中風;如果不緊,表示不是太陽傷寒;動數代表風火的現象。經典中稱之為躁,兩寸獨大,表示火剋金。
尺膚熱,表示尺部肌膚熱度過高,這是火反剋水的表現。當傳至中焦,如果在表層,脈象會浮洪躁甚;如果在裡層,脈象會沉數有力,甚至脈體會變得小而實,更嚴重時,脈象會沉伏,或是脈象也會厥。當傳至下焦,可能會出現沉實,或是躁盛,或是沉數,或是虛大,或是結代,或是細促,甚至有些脈象會消失。
楊玉甫討論瘟疫初期,脈象不浮不沉,中按會有洪長滑數,右手的脈象會比左手強烈,這都是由於熱鬱滯在體內,使得脈象在中間結塊。一般來說,如果在表面診斷,脈象浮大長且有力,傷寒出現這種脈象,應該發汗,這是麻黃桂枝證。然而,溫病初期即使有這種脈象,絕對不能發汗,這是白虎瀉心證。生死關頭,全看這裡的判斷。如果是熱之少陰,脈象會沉伏接近消失,這不是陰脈,而是陽邪閉塞脈象。
一般而言,傷寒最初是在太陽經引起發燒和頭痛,但脈象反而沉,出現太陽證卻有少陰脈,因此使用四逆湯來溫暖身體。然而,溫病剛開始,通常都會有發燒和頭痛,但脈象卻呈現沉澀且小急,這表示潛藏的熱毒滯留在少陰,無法發出陽分,導致身體極度發燒但四肢不熱,這就是厥。這是因為雜氣鬱悶,火邪閉塞脈象而潛藏。此時必須迅速使用鹹寒大苦的藥物,進行大清大瀉。絕對不能誤以為是傷寒見到少陰脈,而使用四逆湯來溫暖,這樣只會使病情惡化。
也不能誤以為是傷寒見到陽厥,而使用四逆散來調和,這樣只會讓病情更加嚴重。因為熱鬱閉塞,陽氣無法達到四肢,所以脈象沉而澀,甚至六脈全斷,這是脈厥。手腳冰冷,甚至全身冰冷,這是體厥。根據張仲景的描述,陽厥淺,熱度也淺;陽厥深,熱度也深。治療不能遲疑,除非有真正的定力和靈活應變的能力,否則無法處理這種情況,手腳稍微厥冷時,不能進行治療。
對於溫病,中診脈象洪長是輕症,重症時脈象會沉,更嚴重時脈象會閉絕,這是區別溫病和傷寒不同治療方式的重要關鍵。
羅廣文按:溫病開始於太陰肺,肺位在右寸。張仲景先生曾說:寸脈緊。緊脈就是後人所說的數脈,詳見汪訒庵的《素難經注》。吳又可說:不浮不沉而數。吳鞠通說:不緩不緊而動數。楊玉甫說:不浮不沉,中按洪長滑數,右手脈比左手強烈,這是溫病初期的脈象。這些說法大致相同,只有右手脈比左手強烈是楊玉甫獨特的看法。診斷鼠疫初期的脈象,如果發現不浮不沉,不緩不緊且數,右手脈比左手強烈,加上初期四肢痠痛,就可以確定是無核鼠疫。至於傳變後的各種脈象,三位專家的看法大致相同,因此不再贅述。
鄭按:當鼠疫流行時,如果初期中診(即不浮不沉)有數脈的現象(即不緩不緊),右手脈比左手強烈,而且有肌肉熱度升高、肢體痠痛、眼睛紅、口渴等症狀,即使還沒有看到淋巴結,也是感染鼠疫的症狀。絕對不能當作風寒治療,誤服辛辣溫熱的藥物,如麻黃、桂枝、荊芥、防風、獨活等。如果淋巴結已經出現,或是已經誤診誤治,應該信守原本的治療方案進行加減(所謂的原本治療方案,就是加減解毒活血湯),放棄脈象而根據症狀進行治療。
因為此時熱度沸騰,毒素聚集,瘀血凝結,血液壅塞,絡脈不舒,脈象也無法準確診斷。何況病情到達危急時,有可能出現邪氣封閉清竅,脈象沉伏且澀,或是完全沒有脈象。如果過度拘泥於脈法,只是在手指下摸索,是完全不適合的。
再按:張石頑曾經說過:時疫的邪氣都是從濕土鬱蒸而產生,濕土是受盛的地方,平時汗穢的物質都能容納。當邪氣蒸騰時,就像瘴霧一樣有毒。今年夏天,福州某家染疫的人很多,人們聞到像是蒸飯的熱氣從地面升起,這與他的說法暗暗相合。人們接觸到這種邪氣,都會從口鼻進入,進而影響陽明經,脈象必然右手比左手強烈。由此可見,楊玉甫所說的:右手脈比左手強烈,是有根據的。
羅廣文引用這個例子作為證據,可以說是獨具慧眼。然而,這只能作為初期診斷的方法,如果到了危急的變化期,脈象就不足以信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