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疫論私評》~ 卷下 (5)
卷下 (5)
1. 損復
邪傷人也。始而傷氣,繼而傷血,傷肉傷筋傷骨。邪毒既退,始而復氣,繼而復血,復肉復筋復骨。以柔脆者,易損亦易復也。
天傾西北,地陷東南,故男先傷右,女先傷左。及其復也,男先復左,女先復右。以素虧者易損,素實者易復也。
質曰:男女左右之說,漢人拗理之習,吳氏亦不得脫也。
嚴正甫,年三十,時疫後,脈證俱平,飲食漸進,忽然肢體浮腫,別無所苦。此即氣復也。蓋大病後,血未成,氣暴復,血乃氣之依歸,氣無所依,故為浮腫。嗣後飲食漸加,浮腫漸消。若誤投行氣利水藥則謬矣。
張德甫,年二十,患禁口痢,晝夜無度,肢體僅有皮骨。痢雖減,毫不進谷,以人參一錢煎湯,入口不一時,身忽浮腫,如吹氣球速。自後飲食漸進,浮腫漸消,腫間已有肌肉矣。
若大病後,三焦受傷,不能通調水道,下輸膀胱,肢體浮腫,此水氣也,與氣復懸絕。宜金匱腎氣丸,及腎氣煎。若誤用行氣利水藥必劇。凡水氣足冷,肢體常重,氣復足不冷,肢體常輕,為異。
質曰:氣復與水腫相似。試以指按之,肌膚從沒,放之從復者,氣復也。須臾復故者,水腫也。久不能復者,虛腫也。此其所以不同。瘥後貪食者,多患水腫,蓋氣血未復,特胃氣暴復,易飢而易消,貪食而不止,故未熟之液,滿於一身也。不腫必下利,宜節飲食,自愈。若飲食不進,
先自足浮腫,漸及腰腹,色白而光澤,按之如敗瓜者,此由氣血共虛,元氣不能四布也。宜補之。或心下先腫,或小腹先腫者,屬於胃膀胱之衰弱,或由余邪不盡,有虛實之分,共為難治。適有一手俄腫,或一足腫大者,是屬內臟之焮腫,多死。
余桂玉,年四十,時疫後,四肢脫力,竟若癱瘓。數日後,右手始能動,又三日,左手方動。又俞桂岡子室,所患皆然。
質曰:適亦然耳,焉足以為定論。
白話文:
這段文字談的是疾病對人體的影響以及恢復過程。當邪氣侵襲人體,首先傷害的是氣,接著是血、肉、筋和骨。當邪毒消失後,身體開始恢復,首先是氣的恢復,然後是血、肉、筋和骨的恢復。這因為脆弱的部分容易受損,但也同樣容易恢復。
由於天地的傾斜,男性通常先受到右側的傷害,女性則是左側。在恢復過程中,男性先恢復左側,女性則是右側。這是因為原本就較為虛弱的部分容易受損,但強壯的部分恢復得更快。
舉例來說,嚴正甫在三十歲時,經歷了一場流行病後,症狀和脈象都已正常,飲食也逐漸增加。然而,他突然出現了肢體浮腫的現象,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不適。這是因為他的氣正在恢復。在大病之後,血液尚未完全生成,氣卻快速恢復,而血液是氣的依歸,當氣無處依附時,就會產生浮腫。之後,隨著飲食逐漸增加,浮腫也逐漸消退。如果在此時誤用了行氣利水的藥物,那就會犯錯。
張德甫在二十歲時,患上了禁口痢疾,日夜無度,只剩下皮包骨。即使痢疾有所緩解,但他仍無法進食。他在服用了一錢的人參煎湯後,身體突然迅速浮腫,就像被吹大的氣球一樣。之後,隨著飲食逐漸增加,浮腫也逐漸消退,浮腫的地方已經有了新的肌肉。
如果大病後,三焦受到傷害,無法調節水分,向下輸送到膀胱,導致肢體浮腫,這是水氣的問題,與氣恢復的情況完全不同。這種情況應使用金匱腎氣丸和腎氣煎來治療。如果在此時誤用了行氣利水的藥物,病情可能會惡化。通常,水氣會導致腳部冰冷,肢體沉重;而氣恢復則不會導致腳部冰冷,肢體輕盈。這是兩者的不同。
再來,氣恢復和水腫看起來很相似,但可以用手指按壓來區分。如果按下去後肌膚馬上恢復,那就是氣恢復;如果按下去後肌膚緩慢恢復,那就是水腫;如果按下去後肌膚久久不能恢復,那就是虛腫。這是它們的不同之處。痊癒後過度飲食的人,常常會患水腫。這是因為氣血尚未完全恢復,只有胃氣恢復,導致容易餓,但食物很快就消化掉。如果過度飲食不停止,那麼未消化的食物就會充斥全身,造成水腫。如果不腫脹,可能就會拉肚子。對於這種情況,節制飲食即可自愈。如果飲食無法進展,
從腳部開始浮腫,逐漸擴散到腰部和腹部,皮膚呈現白色且有光澤,按壓下去像軟綿綿的瓜一樣,這是由於氣血雙虛,元氣無法遍及全身所致。這種情況應進行補充治療。或者,如果心臟下方或小腹先腫脹,這可能是由於胃或膀胱衰弱,或者是邪氣未盡,存在虛實之分,這種情況非常難以治療。另外,如果突然有一隻手或一隻腳腫脹,這可能是內臟發炎,這種情況大多會致死。
餘桂玉在四十歲時,經歷了流行病後,四肢無力,彷彿癱瘓。幾天後,他的右手開始能夠活動,三天後,左手也能活動。俞桂岡的兒子和妻子也有相同的狀況。
這段描述只是作者的觀察,未必適用於所有情況。
2. 標本
諸竅乃人身之戶牖也。邪自竅而入。未有不由竅而出。經曰。(素問熱論)未入於府者。可汗而已。已入於府者。可下而已。麻徵君。(麻九疇字知幾。從張子和學醫。故詳儒門事親。)復增汗吐下三法。總是導引其邪。從門戶而出。可為治疫之大綱。舍此皆治標云爾。今時疫首尾。
一於為熱。獨不言清熱者。蓋因邪而發熱。但能治其邪。不治其熱而熱自已。夫邪之與熱。猶形影相依。形亡而影未有獨存者。若以黃連解毒湯。黃連瀉心湯。純乎類聚寒涼。專務清熱。既無汗吐下之能。焉能使邪從竅而出。是忘其本。徒治其標。何異於小兒捕影。
白話文:
人體的各個孔竅就像是我們身體的窗戶和門。病邪通常會從這些孔竅侵入,同樣的,它們也會從這些孔竅被驅逐出去。根據古籍《素問熱論》記載,如果病邪尚未深入到內臟,可以通過發汗的方式來治療;如果病邪已經深入到內臟,則可以採用通便的方式來治療。麻九疇(字知幾),他是張子和的學生,他在《儒門事親》中詳細描述了醫學知識,他進一步補充了發汗、催吐和通便這三種方法,這些方法都是為了引導病邪從身體的門戶排出。這可以作為治療瘟疫的基本原則,如果忽視這一點,那麼所有其他的治療方式都只是在對症下藥,並非根治。對於現在的瘟疫,無論其起始或結尾,主要症狀都表現為發熱,但我們並未提及要清除體內的熱氣。這是因為,發熱是由病邪引起的,只要能夠清除病邪,即使不去特別處理熱氣,熱氣也會自然消失。病邪和熱氣之間的關係就像形體和影子一樣,一旦形體消失,影子就無法單獨存在。如果使用黃連解毒湯、黃連瀉心湯等純粹寒涼性質的藥物,專注於清熱,但這些藥物既沒有發汗、催吐或通便的功能,又如何能使病邪從孔竅排出呢?這就是忽略了根本,只在處理表面的問題,這與小孩子追逐自己的影子又有何區別呢?
3. 行邪伏邪之別
凡邪所客,有行邪,有伏邪。故治法有難有易,取效有遲有速。所謂行邪者,如正傷寒,始自太陽,或傳陽明,或傳少陽,或自三陽入胃,如行人經由某地,本無根蒂,因其漂浮之勢,病形雖重,若果在經,一汗而解;若果傳胃,一下而愈,藥到便能獲效。所謂伏邪,如溫疫之邪,伏於膜原,如鳥棲巢,如獸藏穴,營衛所不關,藥石所不及。至其發也,邪毒漸張,內侵於府,外淫於經,營衛受傷,諸證漸顯,然後可得而治之。方其浸淫之際,邪毒尚在膜原,此時但可疏利,使伏邪易出。邪毒既離膜原,乃觀其變,待其或出表,或入里,然後可導邪使去。邪盡方愈。初發之時,毒勢漸張,莫之能御,其時不惟不能即瘳,而病證日惟加重。病家見證日增,即欲更醫;醫家不解,亦自驚疑,竟不知先時感受邪甚則病甚,邪微則病微。病之輕重,非關於醫;人之生死,全賴於藥石。故諺曰:「傷寒莫治頭,勞怯莫治尾。」若果正傷寒,初受於肌表,不過在經之浮邪,一汗即解,何難治之有?此言蓋指溫疫而設也。所以疫邪方張之際,勢不可遏,但使邪毒速離膜原,便是治法全在後段工夫。識得表裡虛實,更詳輕重緩急,投劑不致差謬。如果可以萬舉萬全,即使感受之最重者,按法治之,必無殞命之理。若夫久病枯削,酒色耗竭,耆耄風燭者,此等已是天真幾絕,更加溫疫,自是難支,又不可同日而語矣。質曰:扁鵲嘗曰:「病入骨髓者,雖司命不可如之何。」今吳氏曰:「即使感受之最深者,按法治之,必無殞命之理。」其說可疑,蓋又豪傑氣魄。
白話文:
[對於行邪與伏邪的區分]
所有疾病來臨,可分為兩種:一種是行邪,另一種是伏邪。因此,治療的方法有的難、有的簡單,療效的出現有的慢、有的快。
所謂的行邪,就像一般的感冒,首先影響的是太陽經脈,接著可能影響陽明或少陽經脈,或直接進入胃部。就像行人在經過某一地方,並沒有留下根深蒂固的痕跡。因為這種流動性的特性,雖然病情看起來嚴重,但如果病症仍在經絡層面,只要一出汗就可痊癒;如果進入了胃部,只要一吐或一瀉就能康復。藥物一用,病情就能有所改善。
而所謂的伏邪,就像瘟疫的病源。它潛伏在膜原層,就像鳥兒棲息在巢穴中,野獸藏身於洞穴裡,不受營養和防禦系統的影響,藥物也難以達到。等到它爆發的時候,病菌逐漸擴散,向內侵犯腑臟,向外影響經絡,營養和防禦系統受到損傷,各種症狀逐漸顯現,這時候才能開始治療。在病菌蔓延的過程中,病菌還停留在膜原層,這時只能進行疏導和利尿,讓伏邪容易排出。當病菌離開膜原層,就要觀察病情的變化,等待它可能出現在表面,或是深入體內,這時候才能引導病菌離開。
只有當病菌完全清除,病人才能康復。在剛發病的時候,病菌的勢力正在擴大,無法控制。這時不僅不能立即痊癒,病情反而會一天比一天嚴重。病人看到病情一天天加重,可能會想換醫生。醫生如果不瞭解病情,也會感到驚訝和疑惑。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病的嚴重程度取決於感染的嚴重程度,病情的輕重和醫生無關,人的生死全靠藥物。所以有句俗話說,感冒不要只看初期,慢性病不要只看末期。如果真是普通的感冒,
剛開始只在皮膚表面,只是經絡層面的輕微病邪,一出汗就可以解決,哪有什麼難治的呢?這句話主要指的是瘟疫,因為在瘟疫病菌擴散的階段,勢不可擋,只能讓病菌迅速離開膜原層,後續的治療纔是關鍵。瞭解了表裡虛實,再詳細分析病情的輕重緩急,用藥就不會出錯。如果治療得當,無論病情多嚴重,都能痊癒。即使是最嚴重的感染,只要按照正確的治療方法,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然而,對於那些長期病弱、身體虛弱、因縱慾過度而元氣大傷,或年老體衰的人,他們的生命力已經所剩無幾,再加上瘟疫的打擊,自然難以承受。這些情況就不能和前面的情況相提並論了。
有人問,扁鵲曾經說過,病入膏肓,即使是主管生命的神明也束手無策。但吳先生卻說,即使是最嚴重的感染,只要按照正確的治療方法,就不會有生命危險。這種說法值得懷疑,或許是他有著英雄主義的精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