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疫論私評》~ 卷上 (25)
卷上 (25)
1. 體厥
陽證陰脈。身冷如冰。為體厥。
施幼聲。賣卜頗行。年四旬。稟賦肥甚。六月患時疫。口燥舌乾。胎刺如鋒。不時太息。咽喉腫痛。心腹脹滿。按之痛甚。渴思冰水。日晡益甚。小便赤澀,得涓滴則痛甚。此下證悉備。但通身肌表如冰。指甲青黑。六脈如絲。尋之則有。稍按則無。醫者不究里證熱極。但引陶氏(節庵)全生集,以為陽證。但手足厥逆,若冷過肘膝,便是陰證。今已通身冰冷,此之冷過肘膝,更甚。宜其為陰證。一也。宜陶氏以脈分陰陽二證,全在有力無力中分。今已脈微欲絕,按之如無,比之無力,更甚。宜其為陰證。二也。陰證而得陰脈之至者,復有何說。遂主附子理中湯。未服。
延予至。以脈相參。表裡互較。此陽證之最者。下證悉具。但嫌下之晚耳。蓋因內熱之極。氣道壅閉。乃至脈微欲絕。此脈厥也。陽鬱則四肢厥逆,況素稟肥盛,尤易壅閉。今亢陽已極,以至通身冰冷。此體厥也。急投大承氣湯。囑其緩緩下之。脈至厥回,便得生矣。其妻聞一曰陰證,一曰陽證。天地懸隔。疑而不服。更請一醫。指言陰毒。須灸丹田。其兄疊延三醫續至。皆言陰證。乃進附子湯。下咽如火。煩躁頓加。逾時而卒。
質曰。陰證冷過肘膝多死。今至通身冰冷,而不死者。此所謂熱厥也。有白虎證。又有承氣證。長沙曰。脈滑而厥者里有熱也。白虎湯主之。又曰。厥深者,熱亦深。厥當下之。
白話文:
[體厥]
這段文字講述了一個案例,關於一位名叫施幼聲的人,他以占卜為業,年約四十歲,身體非常壯碩。在六月時,他感染了當時流行的疾病,出現口渴舌乾、舌苔厚且尖銳如刀、頻繁嘆氣、咽喉腫痛、心腹脹滿,按壓會感到劇烈疼痛,渴望冰冷的水,下午時症狀更為嚴重。他的小便呈現赤色且排尿困難,即使僅有少量尿液也會引起劇痛。這些症狀顯示出他可能有下痢的情況,然而,他全身皮膚卻像冰一樣冷,指甲呈現青黑色,脈搏微弱如同細絲,輕觸可感知,稍用力則消失無蹤。
醫生們並未深入探討他體內的高熱情況,而是引用陶氏《全生集》中的觀點,認為只要是手腳冰冷,如果冷到超過肘部和膝蓋,就屬於陰證。現在他的全身都冰冷,顯然超過了肘部和膝蓋,應該被診斷為陰證。再者,陶氏以脈象來區分陰證與陽證,主要看脈搏是否有力度。現在他的脈象微弱幾乎無法察覺,比無力脈更嚴重,應歸類為陰證。既然已經出現陰證的脈象,也就沒有其他解釋了。因此,他們決定使用附子理中湯進行治療,但在藥物服用前,患者邀請了我來診斷。
經過脈象和病症的詳細比對,我認為這是一個極度的陽證,所有下痢的症狀都存在,只是遺憾治療時間太晚。因為體內的熱度達到極限,導致氣道堵塞,使得脈搏幾乎消失,這是脈厥的現象。當陽氣受到抑制,就會出現四肢冰冷,尤其對於體質壯碩的人更容易發生氣道堵塞。現在他的體內熱度已達頂峯,以致於全身冰冷,這是體厥的現象。我立刻建議使用大承氣湯,並且告訴他們要緩慢地服用,等到脈象恢復正常,就有機會康復。然而,他的妻子聽到一個醫生說是陰證,另一個卻說是陽證,兩種診斷天差地遠,她懷疑並拒絕接受我的治療建議。於是,他們找了另一位醫生,他指出這是陰毒,必須在丹田處進行艾灸。患者的哥哥又陸續請來三位醫生,他們也都認為這是陰證,於是開始給予附子湯。但當藥物下嚥後,患者感覺如火燒般痛苦,焦躁感立即增加,不久後便去世了。
總結來說,陰證若冷到超過肘部和膝蓋通常會致命,但現在他全身冰冷卻未立即死亡,這就是所謂的熱厥。他同時具有白虎湯證和大承氣湯證的特徵。根據長沙的說法,脈象滑而有厥冷的症狀表示體內有熱,應使用白虎湯治療。他又提到,厥冷越嚴重,代表體內的熱度越高,厥冷的狀況應該通過下痢來治療。
2. 乘除
(算法。添算曰乘。減算曰除。)
病有純虛純實,非補即瀉。何有乘除?設遇既虛且實者,補瀉間用,當詳孰先孰後,從少從多,可緩可急,隨其證而調之。
吳江沈青來之室,少寡,素多鬱怒,而有吐血證,歲三四發,吐後即已,無有他證,蓋不以為意也。三月間,別無他故,忽有小發熱,頭痛身痛,不惡寒而微渴。若惡寒不渴者,乃感冒風寒。今不惡寒微渴者,疫也。至第二日,舊證大發,吐血倍常,更加眩暈,手振煩躁,種種虛躁。
飲食不進,且熱漸加重。醫者病者,但見吐血,以為舊證復發,不知其為疫也。故以發熱認為陰虛,頭痛身痛認為血虛,不察未吐血前一日,已有前證,非吐血後所加之證也。諸醫議補,問予可否?余曰:失血補虛權宜則可。蓋吐血者,內有結血,正血不能歸經,所以吐也。
結血牢固,豈能吐乎?能去其結,於中無阻,血自歸經,方冀不發。若吐後專補,內則血滿,既滿不能歸,血從上溢也。設用寒涼尤誤。投補劑,亦只顧目前之虛,用參暫效,不能拔去病根,日後又發也。況又兼疫,今非昔比。今夙疾因傷而發,血脫為虛,邪在為實,是虛中有實。
如投補劑,始則以實填虛,沾其補益,既而以實填實,災害立至。於是暫用人參二錢,以茯苓歸芍佐之。兩劑後,虛證咸退,熱減六七。醫者病者,皆謂用參得效,均欲連進。余禁之不止,乃恣意續進,便覺心胸煩悶,腹中不和,若有積氣,求噦不得。此氣不時上升,便欲作嘔。
心下難過,遍體不舒,終夜不寐,喜按摩槌擊。此皆別加有餘之變證也。所以然者,止有三分之疫,只應三分之熱,適有七分之虛,經絡枯澀,陽氣內陷,故有十分之熱。分而言之,其間是三分實熱,七分虛熱也。向則本氣空虛,不與邪搏,故無有餘之證,但虛不任邪,惟懊憹鬱冒眩暈而已。
今投補劑,是以虛證減去,熱減六七,所餘三分之熱者,實熱也,乃是疫邪所致,斷非人參可除者。今再服之,反助疫邪,邪正相搏,故加有餘之變證。因少與承氣,微利之而愈。按此病,設不用利藥,宜靜養數日,亦自愈。以其人大便,一日一行,則知胃氣通行,邪氣在內,
日從胃氣下趨,故自愈。間有大便自調而不愈者,內有灣糞隱曲不行,下之得宿糞極臭者,病始愈。設邪未去,恣意投參,邪乃益固,日久不除,醫見形體漸溲,便指為怯證,愈補愈危,死者多矣。
質曰:夫惡寒而不渴者,感冒也;渴而不惡寒者,疫也。在其初宜審焉。蓋惡寒者,為太陽之主證;渴者,為陽明之主證也。
白話文:
標題:[乘除]
內容如下:
(計算方法。增加計算叫做乘法。減少計算叫做除法。)
疾病有完全虛弱或完全實證的情況,治療不是補就是瀉,這裏怎麼會有乘除的問題呢?但如果遇到患者同時具有虛弱和實證的症狀,補和瀉的治療方式需要交錯使用,應該詳細判斷何者為先,何者為後,何者應多,何者應少,何者可以緩慢處理,何者需要緊急處理,要根據具體病情來調整。
吳江有位名叫沈青來的寡婦,她常常鬱悶生氣,患有吐血的病症,每年會發作三到四次。吐完血後症狀就會消失,因此她並不把這當一回事。三月間,她並無其他原因,突然開始發燒,頭痛,身體疼痛,不畏寒卻口渴。如果畏寒不口渴,那就是普通的風寒感冒。但現在她不畏寒卻口渴,這是瘟疫的症狀。到了第二天,她的舊病大發,吐血量比平時多,更出現了頭暈、手抖、煩躁等虛弱症狀。
她無法進食,而且體溫逐漸升高。醫生和患者都只看到她在吐血,以為是舊病再次發作,不知道那是瘟疫的影響。所以他們將發燒歸咎於陰虛,將頭痛和身體疼痛視為血虛,但他們忽略了在吐血前一天,這些症狀就已經出現了,並不是吐血後纔出現的。許多醫生建議補血,問我是否可行。我說,對於失血導致的虛弱,補血是一種權宜之計,但吐血是因為體內有凝結的血液,正常的血液無法順利循環,所以才會吐血。
凝結的血液那麼牢固,如何能吐出呢?如果能清除體內的凝結,讓血液流動暢通,血液自然會回歸正常循環,這樣才能預防再次吐血。如果在吐血後單純補血,體內血液過多,既然無法回歸正常循環,就會從上方溢出。如果使用寒涼的藥物更是錯誤。即使服用補藥,也只是解決眼前的虛弱,人參可能會暫時有效,但無法根除病根,未來還是會再次發作。況且她還有瘟疫的併發症。現在的情況和以前不同,她過去的疾病因為受到傷害而發作,血脫導致虛弱,體內的邪氣是實證,是虛弱中夾雜著實證。
如果服用補藥,一開始會因為實證填補虛弱,得到一些好處,但之後實證填補實證,災難就會立即降臨。於是我們先給她服用二錢的人參,加上茯苓、當歸和白芍來輔助。兩劑後,虛弱的症狀都消失了,體溫下降了六七成。醫生和患者都認為服用人參效果顯著,都想繼續服用。但我阻止了他們,他們卻不聽,隨意繼續服用。結果她感到胸口煩悶,腹部不適,好像有氣堵在那裏,想打嗝卻打不出來。這種氣時不時地往上沖,想要嘔吐。
她感到心臟非常不舒服,全身不自在,整晚都無法入睡,喜歡按摩和捶打。這些都是額外出現的症狀。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她只有三分之一的瘟疫,只應對三分之一的熱度。她有七分的虛弱,經絡乾澀,陽氣內陷,所以出現了十分的熱度。具體來說,其中三分是實熱,七分是虛熱。之前,她的元氣空虛,無法與邪氣抗衡,所以沒有出現額外的症狀,只是感到鬱悶、頭暈、眩暈。
現在服用補藥,虛弱的症狀減輕了,體溫下降了六七成。剩下的三分熱度是實熱,是由瘟疫引起的,絕不是服用人參就能消除的。現在再服用人參,反而會助長瘟疫,邪氣和正氣相爭,導致出現額外的症狀。因此,我們少量使用承氣湯,稍微利尿,病情就好了。按理說,這個病如果不使用利尿藥物,靜養幾天也會自己好。因為她的大便每天一次,說明胃氣流通,邪氣在體內。每天隨著胃氣向下流動,所以自然會好。偶爾會有人大便正常,但病情仍然沒有好轉,這可能是體內有殘留的糞便無法排出。如果使用利尿藥物排出極臭的宿便,病情就會好轉。如果邪氣尚未消退,隨意服用人參,邪氣會更加鞏固,長時間無法消除。醫生看到患者形體逐漸瘦弱,便認為是膽怯的症狀,越補病情越危險,許多人都因此喪命。
總之,畏寒但不口渴的是普通感冒。口渴但不畏寒的是瘟疫。在初期應該仔細辨別。畏寒是太陽經的主症,口渴是陽明經的主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