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瑞甫

《中西溫熱串解》~ 緒言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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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言 (2)

1. 緒言

而以我國治法,必須察其在氣、在血,審其何臟、何腑,見何表證、里證,有無夾痰、夾食,病狀如何,體氣如何,應否寒下,應否清解,應否溫運,應否滑降,應否大生津液,應否通津以為透汗之原,應否育陰以為養正解熱之助。

自葉天士治溫熱,別出手眼,王士雄又以天資學力,斷證明確,議藥精當,纂成經緯一書,靈心慧舌,博大昌明,與西人考察病原,多有互相契合之處,乃知古人才識心思,良為精到,不事剖割,而洞見五臟癥結。益嘆古人之學識、經驗為不可及也。

我國醫者不細心考究則已,一細心考究,未有不名著一時者。若吳坤安、吳鞠通、章虛谷、沈步青、雷少逸,誰非講葉氏之法者,而其明效大驗卓著若此。治溫熱者,本數書而習之,均足起我國人之信用,然則我國醫學,豈皆模糊影響者乎?豈宜受天演淘汰之例者乎?丁巳之秋,鼓浪嶼某氏婦病營熱,延某國西醫能操中國音者診視,病已十餘天矣。某國西醫用鐵酒、金雞納霜、牛肉汁等,謂須補身至四禮拜,方可望愈。

余至曰:此用我國醫法,可以數日而愈者,投以減味復脈湯加知母,三日痊愈。己未余在申,有一馬姓患痰熱,西醫所謂流行性肺炎也,延某國著名醫生視之,謂療四五禮拜,庶得漸愈。余用清燥救肺湯加減,日服兩劑,五劑而瘳。治溫熱證,以中西醫比較,孰短、孰長,孰緩效、孰速愈,孰以輕清藥愈重病、孰以劇烈藥致病變,(如服安知拜林解熱致汗多、心停之類。)今之人自有能辨之,無待余之再贅也。

西醫之較精於中國者,曰手術、曰切開術、曰衛生、曰消毒法、曰檢查黴菌、曰注射,此皆我國醫者所宜注意學習之一事也。然曰人治盲腸炎,竟用仲景方施治痊愈,而不必開刀者,則剖割之法,不全可恃也。硬脾,西人有施摘發手術者;有抽泄其血,使病輕減者;有用針劑、信石、金雞納霜,服之日久,毫無效驗,而我國人以草頭方愈之者。則殺菌、改血之未盡可恃也。

我國無檢查毒菌之法,而醫學家辨證用方,動多奇中。則歷代名賢,經驗之大經、大法,有以作後學之矩矱也。所惜我國聰明才俊之士,習醫者殊少,而市井無學之輩,為餬口計,稍識幾味藥物,略讀幾方歌訣,便公然出為診證。問以是何病名則不知,問以如何為病之出路又不知。

六經之傳變何因,方法之配合何義,茫茫然如遊煙霧中,莫知蹊徑。徒以搔不著癢之藥,毫無治病能力者,模糊塞責。嗚呼!醫風之陋,乃至此耶!璜以為此則政府之過也。地方社會不知慎重人民,創設醫校,以為考究,坐令碔砆亂玉,死者接踵,夫復何言!

近則五洲通市,東西洋各醫者力爭上游,而我國猶疲玩如故,拘泥故常如故,無怪為西醫所輕視也。人之言曰:西醫精於外治,不精於內治。考之實用,雖未盡然,而西藥劇烈,服之過量,便能殺人,餘生平最慎用之。溫熱諸證,用西藥尤多窒礙。蓋西醫治熱證,每喜用退熱藥,其總綱亦不外汗、吐、下三法。

白話文:

在我國的治療方法中,必須仔細觀察病邪是在氣分還是在血分,判斷病變發生在哪个臟腑,了解是屬於表證還是里證,有沒有夾雜痰液或食物積滯,病情的具體表現如何,體質狀況如何,是否應該用寒涼藥物瀉下,是否應該用清熱解毒的方法,是否應該用溫熱藥物來運化,是否應該用滑潤的藥物來降泄,是否應該大量生津以補充體液,是否應該疏通津液以促進汗液的產生,是否應該滋養陰液以扶正並幫助退熱。

自從葉天士治療溫熱病以來,展現了獨到的眼光和方法,王士雄又憑藉天賦和學識,做出了明確的診斷,開出的藥方也精確恰當,他編纂了《溫熱經緯》一書,心思靈巧,見解廣博,闡明了醫理,與西方醫學考察病因有許多契合之處,由此可知古代醫者的才識和思維非常精湛,他們不需解剖,就能洞察五臟的癥結所在。我更加感嘆古人的學識和經驗是我們難以企及的。

我國的醫生如果不仔細研究也就算了,一旦仔細研究,沒有不名垂一時的。像吳坤安、吳鞠通、章虛谷、沈步青、雷少逸,哪一位不是講述葉天士的學說呢?他們的效果顯著而確切,令人敬佩。治療溫熱病的人,只要學習這幾本書,就足以建立起國人對中醫的信任。這樣看來,我國的醫學難道真的只是模糊不清、人云亦云的嗎?難道真的應該被自然淘汰嗎?丁巳年秋天,在鼓浪嶼,某位婦人得了熱病,請一位能說中文的西方醫生診治,此人已經病了十多天。西方醫生用了鐵酒、奎寧霜、牛肉汁等,說需要補身體四周才能有望痊癒。

我到後說,這個病如果用中醫的方法,數日即可痊癒。我開了減味的復脈湯加知母,三天就痊癒了。己未年我在上海,有一位馬姓病人得了痰熱病,西醫診斷為流行性肺炎,請了一位著名的西方醫生診治,說需要四五個星期才能逐漸好轉。我用了清燥救肺湯加減,每天服用兩劑,五劑就痊癒了。比較中西醫治療溫熱病的效果,哪種方法短處多,哪種方法長處多?哪種方法療效慢,哪種方法療效快?哪種方法用輕清的藥物能治癒重病?哪種方法用劇烈的藥物會導致病情變化(例如服用安乃近退燒而導致大量出汗、心跳停止等)?現在的人自然能夠分辨,不需要我再多說。

西醫比中醫更精通的地方在於:手術、切開術、衛生、消毒法、檢查黴菌、注射。這些都是我國醫者應該注意學習的。然而,有人得了盲腸炎,竟然用張仲景的方子治療痊癒,而不需要開刀,可見剖割的方法並非完全可靠。對於脾臟腫大,西醫有進行切除手術的;有抽血減輕病情的;有用針劑、砒霜、奎寧霜,長期服用卻毫無效果的,而我國有人用草藥偏方就能治好的。可見殺菌、改變血液的方法並非完全可靠。

我國沒有檢查細菌的方法,但是醫學家辨證用藥,往往能精準地命中病灶。這說明歷代名賢的經驗和方法,可以作為後輩學習的榜樣。可惜我國聰明有才華的人,學習醫學的很少,而市井中沒有學問的人,為了糊口,稍微認識幾味藥物,粗略讀過幾句方歌,就公然出來看病。問他們這是什麼病,他們不知道;問他們病情的發展趨勢,他們也不知道;問他們六經傳變的原因,治療方法的配合意義,他們也茫然不知,如同在煙霧中遊走,不知道路徑。他們只是開些不痛不癢的藥,沒有任何治療能力,只是敷衍塞責。唉!醫學界的陋習,竟然到了這種地步!我認為這是政府的過失。地方社會不重視人民,沒有設立醫學院校進行研究,導致庸醫亂診,死人不斷,真是無話可說!

近年來,各國互相通商,東西方各國的醫學界都在努力進步,而我國的醫學界仍然疲憊懈怠,固守舊習,難怪會被西方醫學輕視。有人說,西方醫學擅長外治,不擅長內治。考察實際情況,雖然不完全如此,但西藥藥性劇烈,服用過量就會致人死亡,我平生最謹慎使用。溫熱病等證,使用西藥往往會有很多阻礙。因為西醫治療熱證,常常喜歡用退燒藥,其總綱也不外乎發汗、催吐、瀉下這三種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