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溪心法附餘》~ 奔豚氣病脈證治第八 (1)

1. 奔豚氣病脈證治第八

一條　師曰：病有奔豚，有吐膿，有驚怖，有火邪。此四部病，皆從驚發得之。

病字，貫下文四部而言。豚，即豬畜。奔豚者，足少陰腎水之癸氣，寄位於亥，動則上衝，如驚豬奔突，故以之為名。然心陽照臨，而胸中氤氳之氣，能逼下陰靜伏；驚則神散而上虛，故奔豚之氣，得以乘虛而突犯之矣。吐膿者，肺屬金而主氣；又心之神為火，神火因驚而出，如電光石火，則肺金受克，而敗其阻滯之金液故也。驚怖之驚，指惕然自儆，如兒童病風熱，及神虛之人，睡夢驚跳之義，與下文驚發之驚不同。蓋下文之驚，凡一切奇險境遇，及耳目之所猝然見聞者，皆是。怖，合恐懼而言。蓋恐屬血虛，似乎內無憑依之主；懼屬氣削，似乎外有凌駕之疑。怖則陰血內空，而虛神外張，常有不遑設備之象，故曰合恐懼而言也。蓋驚則神明渙散，而其中之精汁，亦與之而從空俱耗，如氣出釜甑，而濕潤隨之以飛越之義；及心君復辟，而內外之倉庫已虛也。火邪者，外火也。外火逼出心液而為汗，則心神已在孤危，而外火已有乘虛之勢；加之以驚，則靈明出舍，而為外火騰內入之室矣。故曰此四部病，皆從驚而發，遂致得此病也。吐膿等三症，雖不入本篇，因與奔豚同得於驚，故類及之；然亦可借彼以明奔豚一症，有氣虛、血虛、並氣血兩虛之別也。

二條　師曰：奔豚病，從少腹起，上衝咽喉，發作欲死，復還止，皆從驚恐得之。

此敘奔豚之正病也。上下二焦，譬之天地陰陽，各相當而無所侵犯；於是上焦以天之陽氣，從西肺而下降，下焦以地之陰精，從東肝而上升，故曰左右者陰陽之道路。若上焦之心氣一空，則下焦少腹之陰，不由左右升降之道路，而於中衝直上，以犯清虛，且更至於咽喉矣。夫上焦胸分，為心肺之城郭；奔豚之氣，迫肺，則氣道幾阻；迫心，則神機將竄，故發作欲死。但上極必復，沖極必還；下焦之賊陰，復還於下，則上焦之神氣，亦復還於上矣，故止。凡不測之事，猝然臨之於意外，則驚；凜然持之於意中，則恐；皆能銷鑠其陽神陽液，而招奔脈之上突，故曰皆從驚恐得之也。張子和謂驚為自不知，恐為自知，確甚。

三條　奔豚，氣上衝胸，腹痛，往來寒熱，奔豚湯主之。

奔豚湯方

芎藭（二兩），當歸（二兩），芍藥（二兩），半夏（四兩），黃芩（二兩），甘草（二兩），生薑（四兩），生葛（五兩），甘李根白皮（一升）

上九味，以水二斗，煮取五升，溫服一升，日三服，夜一服。（以四服各一升計之，當作煮取四升，否則宜云溫服一升二合為是。其當日傳寫之訛耶？）

此平日陽明胃氣、少陽膈氣素壯，乍受驚恐，心陽既馳，而心血尤短，以致陽明少陽二腑之氣，同上而爭趨空處，而為奔豚之變症也。夫奔豚之義，原因北方亥氣，衝突上焦，故名；不知三焦臣伏之用，從上制中，從中制下者也。上氣因驚而虛，則上不能制中；於是陽明少陽之氣，就近而兩爭之，故氣上衝胸，亦如奔豚之象，故亦曰奔豚也。陽明少陽之氣素壯，則中有以制下，而少腹之氣，不能假道於胃與膈，而跳沖胸中，故方意絕不責下焦之有餘，而但以黃芩清少陽之膈，生葛涼陽明之胃而已矣。其三焦滋息之源，則又從下化中，從中化上者也。心血因驚而虧於上，則中吸旁吸胃與膈之精汁以自潤；陽明液傷，故腹痛；少陽液傷，故往來寒熱。以補血之芎歸芍為主，而以浮緩守中之甘草佐之；蓋浮緩，則托高血藥以上補心臟；守中，則持平血藥以還補胃陰。然後以辛溫之生薑，並填胸分之陽；以降斂之半夏，奠定二經之逆。殿之以甘李根之白皮者，甘李春花夏實，得少陽陽明之正氣，其根皮尤為升發生陽之路；是又欲升其下焦之氣，以中實陽明，旁入少陽耳。夫氣上衝胸，而見腹痛及寒熱二症，故知所沖者為少陽陽明之氣；以李根白皮升下焦之陽，故知其非腎陰之上動。百世而下，當有以余言為不謬者。

白話文：

奔豚氣病脈證治第八

第一條 老師說，疾病有奔豚、吐膿、驚恐和火邪這四種，都是因受到驚嚇而引發的。 這裡的「病」字，是貫穿下文所提到的四種疾病而言的。奔豚，指的是像豬一樣奔跑衝撞的疾病。奔豚的病因，是足少陰腎經的水氣，寄存在亥位（十二地支之一，對應豬），當它發動時會向上衝，就像受驚的豬突然衝撞一樣，因此命名為奔豚。然而，心臟的陽氣照耀全身，胸中的氣息能使下陰安靜潛伏。當人受到驚嚇時，心神會渙散，導致上焦虛弱，奔豚之氣便會趁虛上衝。吐膿，是因為肺屬金，主導呼吸之氣，而心神屬火。心神之火因受驚而外泄，像閃電般迅速，導致肺金受到克制，阻礙了肺的正常運作，所以會吐膿。驚恐的「驚」，是指提高警覺，就像孩童患風熱病或神虛的人，睡夢中突然驚跳一樣，和下文所說的「驚發」不同。下文的「驚」，是指遇到一切奇險的環境，或突然看到、聽到的事物。而「怖」，是和恐懼合併而言的。「恐」屬於血虛，好像內心沒有依靠。「懼」屬於氣虛，好像外面有侵犯的疑慮。「怖」則是因為陰血內虛，導致虛神向外擴張，常常有措手不及的現象，所以說是和恐懼合併而言的。總而言之，驚嚇會導致心神渙散，體內的精液也會隨著消耗殆盡，就像鍋裡的氣體散發，濕潤也會跟著消失一樣。當心神恢復正常後，內外的能量都已經虛弱了。火邪，指的是外來的火熱之氣。外火會逼迫心液外泄成為汗液，這時心神已經處於危險狀態，外火也有趁虛而入的趨勢。如果再受到驚嚇，心神就會離開居所，變成外火進入體內的通道。所以說，這四種病都是因驚嚇而發，並因此導致這些疾病。吐膿等三種症狀，雖然不屬於本篇的討論範圍，但因為和奔豚一樣都是因驚嚇而起，所以一併提及。也可以藉由它們來理解奔豚這種疾病，有氣虛、血虛，以及氣血兩虛的不同情況。

第二條 老師說，奔豚病從少腹開始發作，向上衝到咽喉，發作時感覺快要死了，然後又恢復正常。這都是因為受到驚恐而引起的。 這是描述奔豚病的典型症狀。上下二焦，就像天地陰陽一樣，各自對應而不互相侵犯。上焦的陽氣從西方的肺下降，下焦的陰精從東方的肝上升，所以說左右是陰陽運行的通道。如果上焦的心氣虛空，下焦少腹的陰氣就會不按左右升降的通道，而是直接向上衝犯清虛的部位，甚至到達咽喉。上焦胸部是心肺的屏障，奔豚之氣衝迫肺部，會導致呼吸不暢，衝迫心臟，則會導致心神失常。所以發作時感覺快要死了，但陰氣衝到極限必然會回落，回到下焦，上焦的神氣也會恢復正常，所以會停止發作。凡是預料之外的事情突然發生，就是驚；如果內心持續擔憂，就是恐。這兩者都會消耗陽神陽液，導致奔豚之氣向上衝撞。所以說，奔豚都是因為受到驚恐而引起的。張子和認為，驚是自己不知道，恐是自己知道，這說法很正確。

第三條 奔豚病，氣向上衝到胸部，腹部疼痛，忽冷忽熱。使用奔豚湯治療。 奔豚湯的組成： 川芎（二兩）、當歸（二兩）、芍藥（二兩）、半夏（四兩）、黃芩（二兩）、甘草（二兩）、生薑（四兩）、葛根（五兩）、甘李根白皮（一升） 服用方法： 將以上九味藥材，加入兩斗水煎煮，取五升藥汁。溫服一升，每日三次，晚上一次。（按照每次服用一升的劑量計算，應該是煎煮取四升藥汁，否則應該說溫服一升二合才對。可能是抄寫時出現的錯誤。）

這是因為平時陽明胃氣和少陽膽氣旺盛，突然受到驚恐，心陽受到影響，導致心血不足。使得陽明和少陽二經的氣，同時向上衝，爭奪空虛之處，而形成奔豚的變症。奔豚的病因，本是因北方的亥氣衝擊上焦而得名。但忽略了三焦的運作規律，應該由上制約中焦，由中焦制約下焦。上焦之氣因驚而虛，不能制約中焦，於是陽明和少陽之氣就近爭奪。所以氣向上衝到胸部，也像奔豚的症狀，所以也稱為奔豚。陽明和少陽之氣平素旺盛，中焦有能力制約下焦，少腹的氣就不能透過胃和膈向上衝到胸中。所以方劑的重點不在於責怪下焦之氣的亢盛，而是用黃芩來清泄少陽之氣，用葛根來清泄陽明之氣。至於三焦滋養生息的來源，則是從下到中，從中到上。心血因驚而虧損，中焦會吸取胃和膈的精華來滋潤自身。陽明受到損傷，所以腹痛；少陽受到損傷，所以出現忽冷忽熱的症狀。用川芎、當歸、芍藥來補血，再用甘草來調和。甘草能托高血藥來上補心臟，又能調和血藥來補胃陰。然後用辛溫的生薑，來填補胸中的陽氣，再用收斂的半夏，來平定二經的逆氣。最後用甘李根的白皮來作為引導藥，甘李春季開花，夏季結果，得到少陽和陽明的正氣，其根部的外皮更是升發陽氣的通道。這是要升提下焦之氣，充實陽明，並旁入少陽。氣向上衝到胸部，且出現腹痛和忽冷忽熱兩種症狀，由此可知所衝者為少陽和陽明的氣。用李根白皮升提下焦陽氣，可知這並非腎陰的上衝。後世的人一定會認為我的觀點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