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直指》~ 《傷寒直指》卷十五 (14)

1. 原治

（《活人》：）古人治傷寒有法，非雜病比。六經各異，陰陽傳受，日數淺深，藥劑溫涼，用有先後，差之毫釐，輕者危殆矣。傷寒惟兩感不治，其餘證候，雖感異氣，能消息之，無不愈者。其有差失，仲景所謂醫殺之耳。知其法者，若網在綱，如此而汗，如此而吐，如此而下，桂枝、承氣、瓜蒂四逆用之無不取瘥。惟其應汗而下為痞，為結胸，為懊憹。

應下而汗，為亡陽，為譫語，為厥竭。又有當下反吐，療熱以溫，變證百出，無復紀律，擾擾萬緒矣。（健曰：能得原治箇中之理，所向無謬，自然為傑出之士。）

（節庵：）治傷寒，誠為重寄，死生在乎反掌。雜證緩可取裁，傷寒急於措置。原《傷寒論》中，有有論缺方者、有方失論者、有脈無證者、有證無法者，不一而足。即《活人書》、《明理論》、《指掌圖》，皆未能縷浙也。是以庸俗之治，一二日不問虛實，便用麻桂之類汗之；三四日不問經腑，便用柴胡之類和之；五六日不問表裡，便用承氣類下之；以致內外皆虛，變證蜂起。殊不知，人之表裡虛實不同，邪之傳變寒熱各異，豈可以日數為準。

蓋風寒之初中人也無常，或入於陰，或入於陽，本無定體，非但始太陽終厥陰也。或有自太陽始，日傳一經，六日傳至厥陰，邪氣自衰，不傳而愈者。（余與前文同。）或有證變者，有脈變者，或有取證不取脈者，有取脈不取證者，緣經無明文，未免有妄治之失。前人立法既差，後世蒙害者多矣。

夫桂枝、麻黃二湯，仲景原為冬時正傷寒立也。今人乃以通治非時暴寒溫暑，又將傳經陰證，與直中陰經陰證混同立論，豈不誤乎？暴寒溫暑必別有方，直中傳陰必各有法，今皆亡失而無徵也。古人之書引領後進，說其大概者多，要在學者心領神會耳。見太陽證宜直攻太陽，見少陰證直攻少陰，此活法也。

仲景云：日數雖多，但有表證，而脈浮者，猶宜汗之。日數雖少，但有里證，而脈沉者，猶宜下之。此先聖之大旨，是不可執定一二日發汗，三四日和解，五六日攻下者矣。要於審脈驗證，辨名定經，一一親切無疑。真知為表邪而汗之，真知為里邪而下之，真知為直中而溫之，則桂枝、承氣投之不差，薑、附、理中發而必當。七劑少差，死證立見，可不深思而熟慮哉。

仲景取方立論甚嚴，曰可溫，曰可汗，曰可下，曰和解，曰少與，曰急下，與夫溫其里，乃攻其表，先解其表，乃攻其里。得其綱領者，如響應聲，則不難也。嗟乎！常病用常法，其誰不知。設有感冒非時暴寒而誤作正傷寒者，（非時，四時不正之氣。傷寒，冬月殺厲之氣。

）有勞力感寒而誤作真傷寒者，（勞力，內傷原氣。傷寒，外感賊邪。）有雜證類傷寒而誤作傷寒治者，有直中陰經真寒證而誤作傳經熱證者，有溫熱病而誤作正傷寒者，（溫熱，晚發病。正傷寒，即病。）有夾陰中寒誤作正傷寒者，（夾陰，因房勞腎虛，必有足冷脈沉之異。

白話文：

《原治》譯文：

（《活人書》記載：）古人治療傷寒有其獨特法則，與治療普通雜病不同。六經病症各有差異，陰陽病邪的傳遞、發病日數的深淺、藥劑的溫涼屬性及使用順序均有講究。若稍有差池，輕症可能轉為危重。傷寒唯獨"兩感"（陰陽兩經同病）難治，其餘證候即便感受不同邪氣，只要妥善調治皆可痊癒。若出現醫治失誤，正如張仲景所言，實為醫者過失所致。通曉治法者如握網綱，該發汗時發汗（如用桂枝湯），該催吐時催吐（如用瓜蒂散），該攻下時攻下（如用承氣湯、四逆湯），皆能見效。但若應汗反下，會導致心下痞滿、結胸、心中懊惱；應下反汗，則引發亡陽、譫語、厥逆虛脫。更有誤用催吐代替攻下，或以溫熱藥治熱證，致使變證叢生，治療全無章法，病情混亂難解。（健按：能掌握治療核心原理者，自能成為傑出醫家。）

（陶節庵論：）治療傷寒責任重大，生死轉瞬可變。相較之下，雜病可從容調理，傷寒則須當機立斷。《傷寒論》中存在有論無方、有方無論、有脈象無證候、有證候無法則等情況，《活人書》《明理論》《指掌圖》亦未能詳盡闡釋。庸醫常犯之弊：一二日不辨虛實即用麻黃湯桂枝湯發汗；三四日不辨經絡腑臟即用小柴胡湯和解；五六日不辨表裡即用承氣湯攻下，終致患者內外俱虛，變證迭起。殊不知人體表裡虛實各異，邪氣傳變寒熱不同，豈能單憑發病日數施治？風寒侵襲人體並無固定規律，可能直中陰經或陽經，絕非皆從太陽經開始、至厥陰經終結。亦有從太陽經起，每日傳一經，六日傳至厥陰經後邪氣自退而愈者。（余與前文同。）另有證候變化、脈象變化、需捨脈從證或捨證從脈等情況，因經典未明言，易致誤治。前人立法若有偏差，後人受害必多。

桂枝湯、麻黃湯本是仲景為冬季正宗傷寒所立，今人卻用以治療四時不正之氣引發的暴寒溫暑，更將傳經陰證與直中陰經陰證混為一談，豈非大謬？暴寒溫暑當有專方，直中與傳陰應各有治法，惜今多已亡佚無考。古人著述多為啓迪後學，僅述概要，須學者心領神會。見太陽證即治太陽，見少陰證即治少陰，方為活法。仲景強調：即便病久，只要表證未解、脈象仍浮，仍可發汗；即便病初起，只要里證已現、脈象沈實，即當攻下。此乃先聖要旨，切不可拘泥"一二日發汗、三四日和解、五六日攻下"的教條。關鍵在於審脈辨症，明確病經，確認無誤後方可施治——確屬表邪則汗，確屬里邪則下，確屬直中則溫，如此則用桂枝湯、承氣湯無差，投乾姜、附子、理中湯必效。稍有不慎則死證立現，豈能不深思熟慮？

仲景立方立論極為嚴謹，"可溫""可汗""可下""和解""少與""急下"等法，以及"先溫里後解表""先解表後攻里"等原則，得其要領者效如桴鼓。然平常病症用常法易曉，若遇特殊情況：誤將非時暴寒作正宗傷寒（非時氣指四時不正之氣，正宗傷寒專指冬季烈性寒氣），誤將勞力感寒作真傷寒（勞力氣虛屬內傷，傷寒屬外感邪氣），誤將類傷寒雜症作傷寒治，誤將直中陰經真寒證作傳經熱證，誤將溫病熱證作正傷寒（溫病多晚發，正傷寒即發），誤將房勞腎虛所致夾陰中寒作正傷寒（夾陰證必見足冷脈沈之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