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瘟疫條辨》~ 序五
序五
1. 序五
漢長沙太守張仲景《傷寒論》為醫家鼻祖,其論治傷寒曰,未有溫覆而當不消散者,至於治溫病則曰,可刺五十九穴,可知溫病傷寒劃然兩途矣。況世之凶惡大病,死生人在反掌間者,盡屬溫病,而發於冬月之正傷寒百不一二。仲景著書,獨詳於彼而略於此,何與?蓋自西漢至晉,中歷兩朝,數經兵燹,人物幾空,相傳《卒病論》六卷,不可復睹矣。《傷寒論》十卷,溫病副之,想已遺亡過半。
王叔和蒐羅遺稿,編為序例,或得之傳寫,或得之口授,或得之斷簡殘編,使三百九十七法,一百一十三方,流播人間,傳之奕祀不為無功。惜其雜以己意,以溫病為伏寒暴寒,妄立四變攙人《傷寒論》中,以致無人不以溫病為傷寒,無人不以傷寒方治溫病,混淆不清,貽害無窮,將經論亦不足傳信於世,此其罪有不容逭矣。自晉以來,千有餘年,以傷寒名家發明其論者,不可以數紀。
其尤者,如龐安常、許叔微、韓祗和、王海藏、趙嗣真、張璧、王實、吳綬、汪機,與林氏校正、成氏詮註、朱氏《活人書》、陶氏《六書》、《景岳全書》、王氏《準繩》,其於冬月正傷寒,各能援古准今,自成一家,無可擬議。道及溫病,無一人不崇信叔和,先傳後經,一字不能辨別,附會支離,相沿到今。
故《尚論篇》曰:有晉以後之談溫病者,皆偽學也。惟劉河間《直格》、王安道《溯洄》,以溫病與傷寒為時不一,溫清不同治方,差強人意。然於溫病所以然之故,卒未能闡發到底,使人見真守定,暨於臨證,終屬惝怳,何以拯危殆而濟安全。一日讀《溫疫論》,至傷寒得天地之常氣,溫病得天地之雜氣,而心目為之一開。
又讀《纘論》,至傷寒自氣分而傳入血分,溫病由血分而發出氣分,不禁撫卷流連,豁然大悟。因繹經論平脈篇,有曰清邪中於上焦,濁邪中於下焦。又曰清邪中上曰潔,濁邪中下曰渾。清邪、濁邪便是雜氣,中上、中下便是血分。熱淫於內,故經用刺穴之法,斷非傷寒常氣,外感氣分所有事,乃論雜氣伏鬱血分,為溫病所從出之源,變證之總。
所為赤文綠字,開天闢地之寶符,豈叔和序例之造言,與百家剿說雷同之所可比哉?嗚呼!千古疑案,兩言決矣。於是集群言之粹,擇千失之得,零星採輯,參以管見,著《寒溫條辨》九十二則,務辨出溫病與傷寒另為一門,其根源、脈證、治法、方論,燦然昌明於世,不復攙入《傷寒論》中,以誤後學,是則余之志也。知我罪我,何暇計乎。
編次已定,撮其大要,弁於簡端,夫猶祖述仲景傷寒溫覆、溫病刺穴之本意云爾。
時乾隆四十九年歲次甲辰正月既望慄山老人楊璇書於溧水縣署之槐陰軒時年七十有九
白話文:
[序五]
漢代長沙太守張仲景所著的《傷寒論》被尊為醫學界的始祖,他對治療傷寒的理論提到,沒有溫熱覆蓋病情便無法消散的情況,然而在治療溫病時,卻表示可以針刺五十九穴,這就足以看出溫病與傷寒的治療方式截然不同。更何況,現今許多致命的大病,生死只在瞬息之間,這些大多屬於溫病,而真正冬天發生的傷寒卻僅僅佔百分之一二。仲景寫書時,對傷寒的描述詳細,但對溫病的描述卻顯得簡單,這是為什麼呢?
自西漢到晉代,經歷了兩個朝代,多次戰亂,人口銳減,《卒病論》六卷已經無法再次目睹,而《傷寒論》十卷,溫病的內容作為補充,估計已遺失過半。
王叔和蒐集殘存的手稿,編纂為序例,有的來自抄寫,有的來自口述,有的來自斷簡殘編,讓三百九十七種治療方法,一百一十三個藥方得以流傳,傳頌至今,他的功績不可磨滅。可惜的是,他混入了自己的想法,將溫病視為潛伏的寒冷或是突然的寒冷,錯誤地將四變的概念加入《傷寒論》中,導致所有人都將溫病誤認為傷寒,都用傷寒的藥方來治療溫病,導致混淆不清,後果無窮,甚至讓經典的理論無法再被世人信任,這是他的罪過,難以抵償。
自晉代以來,一千多年間,有許多醫學大家對傷寒進行深入研究,無法一一列舉。
其中最突出的,如龐安常、許叔微、韓祗和、王海藏、趙嗣真、張璧、王實、吳綬、汪機,以及林氏的校正、成氏的詮註、朱氏的《活人書》、陶氏的《六書》、《景嶽全書》、王氏的《準繩》,他們對於冬天真正的傷寒,都能結合古今,形成各自的理論,無可挑剔。然而,當談到溫病,沒有一個人不相信叔和的理論,先傳後經,一個字都不能分辨,牽強附會,這種觀點一直延續至今。
因此,《尚論篇》中說:晉代之後討論溫病的人,都是偽學者。唯有劉河間的《直格》、王安道的《溯洄》,認為溫病與傷寒的時間不同,溫清的治療方式也不同,讓人感到稍微滿意。然而,對於溫病產生的原因,最終未能徹底闡釋,讓人無法看清真相,堅定信念,在臨牀治療中,始終感到模糊不清,如何能拯救危急,確保安全。
有一天,閱讀《溫疫論》,讀到傷寒是天地的常氣,溫病是天地的雜氣,讓我眼前豁然開朗。
再讀《纘論》,讀到傷寒從氣分傳入血分,溫病由血分發出氣分,不禁拍案叫絕,豁然大悟。於是,重新理解經典中的平脈篇,有提到清邪中於上焦,濁邪中於下焦。又說清邪中上曰潔,濁邪中下曰渾。清邪、濁邪就是雜氣,中上、中下就是血分。熱氣在體內肆虐,因此經典使用針刺穴位的方法,這絕對不是傷寒常氣,外部感染氣分所能解決的問題,而是討論雜氣潛伏於血分,成為溫病的源頭,變證的總結。
這是赤文綠字,開天闢地的寶符,豈能與叔和序例的虛構,以及百家抄襲的雷同相比?啊!千古的疑案,終於在兩句話中得到了解答。於是,我匯集眾人的智慧,選擇千錯萬誤中的正確,零星收集,參照自己的看法,撰寫了《寒溫條辨》九十二則,力求辨明溫病與傷寒是兩種不同的疾病,其起源、脈象、治療方法、方論,都在世間燦爛明確,不再摻雜在《傷寒論》中,以免誤導後學,這就是我的志向。有人認同,有人譴責,我哪有時間去在意呢。
編纂工作已完成,我摘錄了最重要的部分,放在簡首,這只是繼承了仲景對傷寒溫覆、溫病針刺穴位的基本思想。
當時為乾隆四十九年,歲次甲辰,正月十五日,慄山老人楊璿在溧水縣署的槐陰軒寫下這些話,當時年齡七十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