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瘟疫條辨》~ 卷一 (18)
卷一 (18)
1. 溫病是雜氣非六氣辨
劉河間作《原病式》,百病皆原於風寒暑濕燥火六氣,殊不知雜氣為病更有甚於六氣者。蓋六氣有限,現在可測;雜氣無窮,茫然不可測也。專務六氣,不言雜氣,烏能包括天下之病歟?(此吳又可雜氣論也,余訂正之,更其名曰溫病是雜氣非六氣辨。)
白話文:
劉河間的《原病式》認為所有疾病都源於風寒暑濕燥火六氣,卻不知道由雜氣引起的疾病比六氣引起的更嚴重。因為六氣是有限的,現在可以測量;而雜氣是無限的,茫茫然不可測量。只專注於六氣,而不談雜氣,怎麼能涵蓋天下所有的疾病呢?(這是吳又可關於雜氣的論述,我加以修正,並將其更名為《溫病是雜氣非六氣辨》。)
2. 雜氣所傷不同辨
夫所謂雜氣,雖曰天地之氣,實由方土之氣也。蓋其氣從地而起,有是氣即有是病,譬如天地生萬物,亦由方土之產也。但植物藉雨露而滋生,動物賴飲食而頤養,蓋先有是氣,然後有是物,推而廣之,有無限之氣,因有無限之物也。(雜氣為害甚於六氣,觀物益知人矣。人特習而不察耳,至其沉潛理窟,如話家常,又非淺學所能道。
——眉批)但二五之精未免生剋制化,是以萬物各有宜忌,宜者益而忌者損,損者制也。故萬物各有所制,如貓制鼠,鼠制象之類。既知以物制物,既知以氣制物矣。以氣制物者,如蟹得霧則死,棗得霧則桔之類,此有形之氣,動植之物皆為所制也。至於無形之氣,偏中於動物者,如豬溫、羊溫、牛馬溫,豈但人溫而已哉。
然豬病而羊不病,牛病而馬不病,人病而禽獸不病,究其所傷不同,因其氣各異也,知其氣各異,故謂之雜氣。夫物者氣之化也,氣者物之變也。物即是氣,氣即是物,知氣可以制物,則知物之可以制氣矣。夫物之可以制氣者,藥物也,如蜒蛐解蜈蚣之毒,山甲補蟻瘻之潰。
此受物氣之為病,是以物之氣,制物之氣,猶或可測,至於受無形之雜氣為病,莫知何物之能制矣。惟其不知何物之能制,故勉用汗、吐、下、和四法以決之耳。噫!果知以物制氣,一病止用一藥,又何煩用四法,君臣佐使,品味加減,分兩輕重之勞,並用方投證不投證,見效不見效,生死反掌之苦哉。
白話文:
這段文字談的是「雜氣」,雖然我們稱之為天地之氣,實際上它是由各地區特有的環境氣候所產生的。就好比天地孕育萬物,每種生物的生存都受到所在地區環境的影響。植物依靠雨水和露水滋長,動物則靠飲食來維持生命,都是因為特定的環境氣候,才會有相應的生命存在,這個原則可延伸到無窮無盡的環境和生命形態。
環境氣候對生命的影響甚至比六氣(風、寒、暑、濕、燥、火)更為深遠。各種生物間存在著相剋相制的關係,就像貓可以制服老鼠,老鼠又可能威脅到大象一樣。同樣的,知道用一種生物來抑制另一種生物,也就能理解到利用特定的環境氣候來控制生物的概念。例如,螃蟹遇到霧氣就會死亡,棗樹遇到霧氣就會結果,這就是具體的環境氣候影響了生物的存活。而那些無法肉眼看到的環境氣候,對動物的影響更是無遠弗屆,如豬瘟、羊瘟、牛馬瘟等,這些疾病並非只感染人類。
然而,豬生病時羊不會生病,牛生病時馬不會生病,人類生病時禽獸未必會生病,這種差異是由於他們接觸到的環境氣候不同所致。因此,我們稱之為「雜氣」。生物是環境氣候的產物,環境氣候是生物的轉化。生物與環境氣候相互依存,瞭解環境氣候能控制生物,也就明白生物也能影響環境氣候。而用來控制環境氣候的工具,就是藥物,如蜒蚰能解蜈蚣的毒性,穿山甲能治療蟻瘻。
當生物受到環境氣候影響而生病,我們可以用藥物的氣味來抑制環境氣候的影響。然而,對於受到無形的環境氣候影響而生病的情況,我們就無法預知何種藥物能有效。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只能勉強使用發汗、催吐、瀉下、調和四種方法來判斷治療。如果能真正理解用藥物控制環境氣候的原理,那麼針對一種病只需用一種藥即可,就不必煩惱如何搭配使用多種藥物,計算各種藥物的分量,以及確定治療是否有效的問題,這樣就能減少病人生死懸於一線的痛苦。
3. 雜氣有盛衰辨
凶年溫病盛行,所患者眾,最能傳染,人皆驚恐,呼為瘟疫。蓋雜氣所鍾者盛也,以故雞溫死雞,豬溫死豬,牛馬溫死牛馬,推之於人,何獨不然。所以兵荒饑饉之歲,民多夭折,物皆疵癘,大抵春夏之交為甚。
蓋溫暑濕熱之氣交結互蒸,人在其中,無隙可避,病者當之,魄汗淋漓,一人病氣,足充一室,況於連床並榻,沿門闔境,共釀之氣,益以出戶屍蟲,載道腐墐,燔柴掩席,委壑投崖,種種惡穢,上溷空明清淨之氣,下敗水上汙濁之氣,人受之者,親上親下,病從其類。(經云清邪中上焦,濁邪中下焦,即親上親下,病從其類二語可徵矣。
所謂讀書有得者是也,豈傷寒外感表證所可同哉。——眉批)如世所稱大頭溫,頭面腮頤,腫如瓜瓠者是也;加味涼膈散。所稱蛤蟆溫,喉痹失音,頸筋脹大者是也;(增損雙解散。所稱瓜瓤溫,胸高脅起,嘔汁如血者是也;(加味涼膈散。)所稱疙瘩溫,遍身紅腫,發塊如瘤者是也;(增損雙解散,玉樞丹外敷。
)所稱絞腸溫,腹鳴乾嘔,水泄不通者是也;(增損雙解散。)所稱軟腳溫,便清瀉白,足重難移者是也。(增損雙解散、升降散皆可。)(升降散,溫病主方也,此六證可參用。——眉批)其邪熱伏郁三焦,由血分發出氣分,雖有表證,實無表邪,與正傷寒外感之表證全無干涉,人自不察耳。必分溫病與瘟疫為兩病,真屬不通。
蓋豐年閭里所患者不過幾人,且不傳染,並不知為溫病,以致往往誤事,蓋雜氣所鍾者微也。余自辛未歷驗,今三十餘年,傷寒僅四人,溫病不勝屈指。樂歲之脈證,與凶荒盛行之年纖悉無異,至用藥取效,毫無差別。輕則清之,重則瀉之,各行所利,未有不中病者。若認為傷寒時氣,誤投發散,為禍不淺,誤投溫補,更成痼疾。
所以陳良佐曰:凡發表溫中之藥,一概禁用。此尤不可不辨也。
白話文:
[對於雜氣盛衰的辨析]
在災荒之年,溫病特別流行,感染的人很多,這種疾病極具傳染性,使得人們都感到恐慌,稱之為瘟疫。這是由於雜氣影響力強烈,就像雞得了溫病會死雞,豬得了溫病會死豬,牛馬得了溫病也會死牛馬,以此推論到人類身上,又怎麼會不一樣呢?因此,在戰亂、飢荒的年代,人民容易早逝,物種也都生病,通常春夏交替時節情況會更加嚴重。
這是因為溫、暑、濕、熱等各種氣候互相交織蒸騰,人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根本無法避免。一旦有人病了,全身就會出汗,一個人的病氣就能充滿整個房間,更何況如果是一間屋裡同時有多人患病,甚至整個社區都是病患,那病氣更是濃厚。加上戶外屍體生蟲,路上腐敗的垃圾,燒柴、掩埋屍體,拋棄在山谷或懸崖上的屍體,各種骯髒污穢,這些都會污染清新的空氣,破壞水源,使得人們接觸到的空氣和水源都被污染,進而導致疾病。
疾病的傳播,通常都是親近的人先受到影響,而疾病的種類也會因人而異。(醫學上說,清潔的邪氣會影響上半身,污濁的邪氣會影響下半身,這就可以看出疾病的傳播方式和影響範圍。)
例如,俗稱的大頭溫,就是臉部、頸部、下巴腫脹如瓜果的症狀;可以使用加味涼膈散治療。蛤蟆溫,喉嚨疼痛到不能說話,脖子的筋肉腫脹,可以用增損雙解散來治療。瓜瓤溫,胸部突出,肋骨凸起,嘔吐的液體像血一樣,可以使用加味涼膈散。疙瘩溫,全身紅腫,長出像瘤子一樣的塊狀物,可以使用增損雙解散,再搭配外敷玉樞丹。絞腸溫,腹部發出響聲,乾嘔,水瀉不止,可以使用增損雙解散。軟腳溫,排便清稀,腳部沉重難以移動,可以使用增損雙解散或升降散治療。
這些疾病的邪熱潛伏在三焦,從血液中發出氣息,雖然可能有表面的症狀,但實際上並沒有表面的邪氣,和正常的傷寒外感症狀完全不同。很多人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必須明確區分溫病和瘟疫是兩種不同的疾病,否則會導致錯誤的判斷。
在豐收之年,一個村莊裡感染溫病的人數不會太多,而且不會傳染,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得了溫病,導致病情被忽視。這是由於雜氣的影響力較小。我從辛未年開始觀察,至今已有三十多年,遇到的傷寒病人只有四個,而溫病的病例卻多得數不清。在豐收和平的年代,病人的脈象和症狀,與災荒年份流行的溫病並無不同,至於用藥的效果,也沒有任何差異。輕微的病症可以使用清熱的藥物,嚴重的病症可以使用瀉下的藥物,根據病人的需求選擇合適的治療方式,都能達到良好的效果。如果把溫病誤認為是傷寒或時氣,錯誤地使用發汗藥物,後果不堪設想;如果錯誤地使用溫補藥物,可能會導致慢性疾病。
所以,陳良佐曾說:所有能發汗、溫中(提升體溫)的藥物,一律禁止使用。這一點必須要明確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