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濬

《傷寒瘟疫條辨》~ 卷一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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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11)

1. 兩感辨

表裡俱病,陰陽並傳,謂之兩感,乃邪熱亢極之證。冬月正傷寒,病兩感者亦少。一部《傷寒論》僅見麻黃附子細辛湯一證,有太陽之發熱,故用麻黃,有少陰之脈沉,故用附子、細辛,發表溫里並用,此長沙正傷寒,太陽少陰之兩感治法也。(《內經》曰:一日頭痛發熱惡寒,口乾而渴,太陽與少陰俱病。

)即此而推,陽明與太陰兩感,自當以陽明太陰二經之藥合而治之。(《內經》曰:二日身熱目痛,鼻乾不眠,腹滿不食,陽明與太陰俱病。)少陽與厥陰兩感,自當以少陽厥陰二經之藥合而治之。(《內經》曰:三日耳聾脅痛,寒熱而嘔,煩滿囊縮而厥,水漿不入,少陽與厥陰俱病。

白話文:

當內外都患病,陰陽具傳,稱為「兩感」,這是邪熱極盛的證狀。在冬季容易傷寒,但患上兩感的病人較少。在《傷寒論》中,只提到使用「麻黃附子細辛湯」來治療一種兩感證狀,因為它既有太陽經的發熱症狀,所以加入「麻黃」,也有少陰經的脈沉症狀,所以加入「附子」和「細辛」,解表和溫中的藥物同時使用,這是長沙地區治療太陽少陰兩感傷寒的方法。(《內經》說:有一天頭痛、發熱、怕冷、口乾舌燥,同時出現太陽經和少陰經的病狀。)以這個推論,陽明經和太陰經兩感,自然應該用陽明經和太陰經的藥物合在一起治療。(《內經》說:第二天發熱、眼睛疼痛、鼻子乾燥、睡不著、肚子脹滿、吃不下飯,同時出現陽明經和太陰經的病狀。)少陽經和厥陰經兩感,自然應該用少陽經和厥陰經的藥物合在一起治療。(《內經》說:第三天耳朵聾、脅肋疼痛、寒熱交替、嘔吐、煩躁腹脹、小便短少、不能喝水,同時出現少陽經和厥陰經的病狀。)

)病有外內,藥有標本,斟酌合法,未必如《內經》所云必死也。惟溫病兩感最多。蓋傷寒兩感,外感之兩感也;溫病兩感,內傷之兩感也。(慄山曰:余讀景岳書得錢氏論,而悟傷寒溫病兩感,一感於外,一傷於內,確切不易也。———旁批)(傷寒兩感屬外感,溫病兩感屬內傷,此論精切的當,發從來所未有。

———眉批)傷寒得於常氣,受病在經絡,如前注《內經》所云云者是也。溫病得於雜氣,受病在臟腑,錢氏曰,邪氣先潰於臟,繼傷於腑,縱情肆欲,即少陰與太陽兩感;勞倦竭力,飲食不調,即太陰與陽明兩感;七情不慎,疲筋敗血,即厥陰與少陽兩感。(按:錢氏雖未說出溫病,實溫病確論也。

白話文:

疾病有外在和內在,藥物也有標本之分,要根據實際情況斟酌使用,不一定像《內經》中所說的必定會死。其中溫病兩感的情況最為常見。所謂傷寒兩感,指的是外感引起的兩種病症;溫病兩感,則是內傷引起的兩種病症。傷寒得於常氣,病症在經絡,就像《內經》中所說的那些情況。溫病得於雜氣,病症在臟腑,錢氏說,邪氣先侵犯臟器,然後再傷及腑臟。縱情肆欲,就會導致少陰與太陽兩感;勞倦竭力,飲食不調,就會導致太陰與陽明兩感;七情不慎,疲筋敗血,就會導致厥陰與少陽兩感。雖然錢氏沒有明確提出溫病的概念,但他對溫病的論述卻十分精準。

從此分辨溫病與傷寒異處,自了然矣。)(註解諦當。———眉批)此所以內之鬱熱為重,外感為輕,甚有無外感而內之鬱熱自發者,不知凡幾。河間特製雙解散、三黃石膏湯,為兩解溫病表裡熱毒之神方,即以補長沙凡治溫病可刺五十九穴之瀉法電。《纘論》謂河間以傷寒為雜病,溫病為大病,其見高出千古,深得長沙不傳之秘,知言哉。

余觀張、劉二公用方,正以辨溫病與傷寒兩感異治之要訣也。祖長沙,繼河間,以著書立說者,何啻汗牛充棟,未見有方論及此者,間或有之,亦掛一漏百,有頭無尾。余糾合前賢,廣採眾論,於散遺零星中湊集而暢發之,而分晰之,務使溫病脈證不致混人傷寒病中,溫病治法不致混人傷寒方中。後有識者,或不以余言為謬云。

白話文:

從此辨別溫病和傷寒的不同,就能清楚明白了。(註解:認真而妥當。——眉批)這就是為什麼內在鬱熱為重,外感為輕,甚至有完全沒有外感而內在鬱熱自行發作的,不知凡幾。河間特製「雙解散」、「三黃石膏湯」,是解除溫病表裡熱毒的聖方,就是用來補足長沙凡治溫病可以刺五十九穴的瀉法。盧復的《纘論》說河間把傷寒看作雜病,把溫病看作大病,他的見解高出古人千古,深刻領悟了長沙沒有傳授的祕訣,真是說得對。

我看張、劉兩位先生用方,正是辨別溫病和傷寒兩感不同治理之要訣。祖傳長沙,繼承河間,以著書立說的人,何止數不勝數,沒見過有方論提到這個的,偶爾有的,也是掛一漏百,有頭無尾。我綜合前人的見解,廣泛採納眾人的議論,在散亂零星中湊集起來,並且分門別類清楚地陳述,務使溫病的脈象證候不會混入傷寒病中,溫病的治療方法不會混入傷寒方中。以後有識之士,或許不會認為我的言論錯誤。

(掃除一切,省悟一切。——乾隆乙亥、丙子、丁丑、戊寅,吾邑連歲饑饉,雜氣遍野,溫病甚行,余推廣河間用雙解、三黃之意,因定升降散、神解散、清化湯、芳香飲、大小復甦飲、大小清涼散、加味涼膈散、加味六一順氣湯、增損大柴胡湯、增損普濟消毒飲、解毒承氣湯,並雙解、三黃亦為增損,共合十五方。

白話文:

(清心寡慾,反省自身。——乾隆乙亥、丙子、丁丑、戊寅年,吾邑連續數年遭遇饑荒,瘴氣瀰漫,溫熱病盛行,我發揚河間派的雙解、三黃之法,制定了「升降散」、「神解散」、「清化湯」、「芳香飲」、「大小復甦飲」、「大小清涼散」、「加味涼膈散」、「加味六一順氣湯」、「增損大柴胡湯」、「增損普濟消毒飲」、「解毒承氣湯」,同時將雙解、三黃也做了增損,總共整理出十五個方劑。

地龍湯亦要藥也,出入損益,隨手輒應,四年中全活甚眾,有合河間心法,讀《纘論》不禁擊節稱賞不置也。(地龍湯,即蚯蚓搗爛,入新汲水,攪淨浮油,飲清汁,治溫病大熱諸證。)

白話文:

「地龍湯」的確是一味有效的藥方,其用法灵活,可根据病情的变化随时调整,近年来治愈了不少患者。这方子充分体现了河间学派的精髓,读过《伤寒论》的人都会为之拍案叫绝,赞叹不已。

(地龙汤,就是将蚯蚓捣烂,放入新汲取的水中,搅拌去除浮油,饮用清汁,可以治疗温病导致的高热等症状。)

2. 傷寒合病並病辨

凡傷寒合病,兩經三經齊病,病之不傳者也。並病者,先見一經病,一二日又加一經病,前證不罷兩經俱病也。若先見一經病,更變他證者,又為傳經矣。夫三陽合病,必互相下利。(《傷寒論》合病止三證。———眉批)如太陽與少陽合病,脈浮而弦,自下利者,黃芩湯。

太陽與陽明合病,脈浮而長,自下利者,葛根湯。喘而胸滿者,不可下,麻黃。若心下滿,腹痛,宜下之,調胃承氣湯。陽明與少陽合病,脈弦而長,必下利,其脈不負者順也,小柴胡湯加葛根、白芍。若脈不長而獨弦,利不止,不食者,名曰負,負者失也,土敗木賊則死也。

白話文:

凡是傷寒「合病」,兩個或三個經絡同時發病,疾病不會傳變。

「並病」,指的是先出現一種經絡的症狀,一兩天後又加上另外一種經絡的症狀,之前的症狀沒有消失,兩種經絡都發病了。

如果先出現一種經絡的症狀,之後變成其他症狀,那就已經是「傳經」了。

三個陽經同時合病,一定會互相下利。(《傷寒論》中合病只有三種情況。———眉批)

  • 例如太陽經與少陽經合病,脈象浮而弦,有自下利的症狀,可以使用「黃芩湯」。

  • 太陽經與陽明經合病,脈象浮而長,有自下利的症狀,可以使用「葛根湯」。如果患者喘息並胸悶,不能使用瀉藥,可以使用「麻黃」。如果患者心窩脹滿,腹痛,可以瀉下,可以使用「調胃承氣湯」。

  • 陽明經與少陽經合病,脈象弦而長,一定會下利,脈象不緊的比較順利,可以使用「小柴胡湯」加上「葛根」、「白芍」。如果脈象不長而僅有弦象,下利不止,不進食,這叫做「負」,負就是失調的意思,脾胃受損(木賊湯)會致死。

若脈兼滑而數者,有宿食也,宜大承氣湯,急從下奪,乃為解圍之善著。若脈不滑數而遲弱,方慮上敗垂亡,尚敢下之乎?宜小柴胡湯合痛瀉要方,或可救之。太陽與陽明並病,太陽未罷,面色緣緣正赤,或煩躁者,桂枝麻黃各半湯。若太陽己罷,潮熱大便實,手足濈濈汗出,此內實也,調胃承氣湯。

若脈弦而長,口苦、胸滿、壯熱者,小柴胡湯加葛根、白芍。若脈弦洪大,熱盛舌燥,口渴飲水者,小柴胡湯合白虎。若太陽與少陽並病,頭項強痛,眩冒,如結胸狀,心下痞硬,當刺大椎第一間、肺俞、肝俞。(刺大椎,瀉手足三陽經也。刺肺俞,使肺氣下行,而膀胱之氣化出也。

白話文:

如果脈象兼具滑脈和數脈,表示有宿食,應該使用大承氣湯,從下焦迅速排除宿食,這是解圍的最佳良方。如果脈象不滑數,而是遲脈和弱脈,此時應擔心上焦敗壞,性命垂危,哪還敢再往下攻?應該使用小柴胡湯合併痛瀉要方,或許還有救。

太陽經和陽明經同時出現病症,太陽經的病症尚未緩解,面色紅赤,或煩躁不安,可以使用桂枝麻黃各半湯。如果太陽經的病症已經緩解,但潮熱,大便實結,手足煩躁出汗,這是內實證,可以使用調胃承氣湯。

如果脈象弦而長,伴有口苦、胸悶、壯熱,可以使用小柴胡湯加葛根、白芍。如果脈象弦而洪大,熱盛口舌乾燥,口渴多飲水,可以使用小柴胡湯合併白虎湯。

如果太陽經和少陽經同時出現病症,頭頸部疼痛,眩暈冒汗,像是胸中結塊一樣,心下痞硬,應針刺大椎穴的第一個間隙、肺俞穴、肝俞穴。(針刺大椎穴,可以瀉手足三陽經。針刺肺俞穴,讓肺氣下行,而膀胱氣化功能恢復。)

刺肝俞,所以瀉膽邪也。)不善刺者,宜小柴胡湯加栝樓、黃連、枳實、桔梗,或柴苓湯,慎不可下。若下之,便成結胸痞氣、下利不止等證。(《傷寒論》並病止二證。——眉批)凡三陽合病,身重腹滿,難以轉側,口不仁、面垢、譫語、遺尿、自汗者,白虎湯。若一發汗,則津液內傷,譫語益甚。

若一下之,則陽邪內陷,手足厥冷,熱不得越,故額上汗出也。惟有白虎湯主解熱而不礙表裡,在所宜用耳。大抵治法,某經同病,必以某經之藥合而治之,如人參敗毒散、沖和湯,乃三陽經藥。麻黃湯、桂枝湯、大青龍湯,乃太陽經藥;葛根湯、白虎湯,乃陽明經藥;小柴胡湯,乃少陽經藥。凡太陽經未罷,當先解表。

白話文:

刺激肝俞穴可以瀉除膽邪,但如果操作不当,应该服用小柴胡汤并加入栝楼、黄连、枳实、桔梗,或使用柴苓汤,切忌使用泻药。若使用泻药,会导致结胸痞气、腹泻不止等症状。三阳经合病,患者表现为身重腹满、难以翻身、口麻木、面容污秽、神志不清、遗尿、自汗,应该使用白虎汤。如果只用发汗药,会导致津液内伤,神志更加不清。如果使用泻药,则会导致阳邪内陷,手脚冰冷,热气无法散发,因此额头上才会出汗。白虎汤可以解热,又不伤害表里,因此是治疗此病的首选。一般来说,治疗同一经脉的病症,应该用该经脉的药物。例如,人参败毒散、冲和汤是三阳经药物;麻黄汤、桂枝汤、大青龙汤是太阳经药物;葛根汤、白虎汤是阳明经药物;小柴胡汤是少阳经药物。如果太阳经病症尚未消除,应该先解表。

若表已解,而內不瘥,大滿大實,方可用承氣等湯攻之也。(按:今傷寒多合病並病,未見單經挨次相傳者,亦未見表證悉罷止存里證者,況多溫病,烏能依經如式,而方治相符乎?)《緒論》曰:傷寒合病,多由冬月過溫,少陰不藏,溫氣乘虛入里,然後更感寒邪,閉鬱於外,寒熱錯雜,遂至合病。其邪內攻,必自下利,不下利即上嘔,邪氣之充斥奔迫,從可識矣。

必先解表,後清裡。其傷寒合病,仲景自有桂枝加葛根湯、葛根加半夏湯、葛根湯、麻黃湯等治法,觀仲景治例可見矣。余謂冬月溫氣乘虛入里,雖曰非其時有其氣,到底是天地常氣,所以傷寒合病名曰冬溫,即此而推。所謂風溫、暑溫、濕溫、秋溫,亦皆時氣也,與溫病雜氣所得根源不同。

白話文:

如果表證已經解除,但內部症狀沒有好轉,而且氣脹腹滿嚴重,這時才能使用承氣湯等攻下藥。(按:如今傷寒多為合病併病,很少見到單一經絡依次傳變的,也沒有見過表證完全消失只存裡證的,更何況有許多溫病,怎麼能完全按照經方用藥而達到相符呢?)《緒論》中說:傷寒合病,多是因為冬天過暖,少陰之氣沒有收藏,溫邪趁虛侵入人體。隨後又感受寒邪,表邪鬱閉在體外,寒熱錯雜,於是形成合病。這些病邪入侵體內,必定會從下痢洩,如果不瀉,就會從上嘔吐,由此可見邪氣充斥奔走。

治療時必須先解表,然後再清裡。對於傷寒合病,張仲景自有「桂枝加葛根湯」、「葛根加半夏湯」、「葛根湯」、「麻黃湯」等治法,從仲景的治療案例中可以看出。我認為在冬天溫邪趁虛侵入體內,雖然說不是這個季節應有的天氣,但畢竟是天地間的常氣,所以傷寒合病被稱為「冬溫」,以此類推。所謂風溫、暑溫、濕溫、秋溫,也都是時氣所致,與溫病雜氣傳染得來的病根不同。

按:傷寒感冒風寒常氣,自表傳裡,故多循序而傳,而合病井病為極少。溫病因雜氣怫熱,自里達表,或飢飽勞碌,或憂思氣鬱,觸動其邪,故暴發競起,而合病並病為極多,甚有全無所觸,止是內郁之熱,久則自然蒸動。《緒論》之邪氣充斥奔迫六字,可為傷寒合病並病傳神,並可為溫病傳神。

故溫病但見太陽少陽證,即可用增損大柴胡湯。但見三陽證,即可用加味涼膈散。傷寒見太陽少陽合病,必俟邪熱漸次入里,方可用黃芩湯。見三陽合病,必有身重腹滿,譫語自汗,方可用白虎湯,又何論大柴胡、涼膈散乎?太陽陽明並病,在傷寒自是麻黃、葛根之類,蓋傷寒但有表證,非汗不解也。在溫病自是神解、升降、增損雙解之類,不可發汗,裡氣清而表氣自透,汗自解矣。

白話文:

註:傷寒是因受風寒導致正氣不足,由表傳入裡,所以多循序漸進地傳播,很少合併病症。溫病是由於邪氣鬱熱,由裡傳入表,或者因飢餓勞累、憂慮氣鬱,觸動了邪氣,所以會突然爆發併發,很多會合併病症,甚至完全沒有外在誘因,只因內熱鬱結,時間一長自然會蒸發擴散。《緒論》中「邪氣充斥奔迫」六個字,可以生動地描繪傷寒的合併病症,也可以形容溫病的傳播。

因此,溫病只要出現太陽少陽症狀,就可以使用「增損大柴胡湯」。只要出現三陽症狀,就可以使用「加味涼膈散」。傷寒出現太陽少陽合併病症,一定要等到邪熱逐漸入裡,才能用「黃芩湯」。出現三陽合併病症,一定會伴有身重腹滿、胡言亂語、自汗等症狀,才能用白虎湯,怎麼能用大柴胡、涼膈散呢?太陽陽明合併病症,在傷寒是用麻黃、葛根之類的藥,因為傷寒只有表證,不發汗就不能解除。在溫病是用神解、升降、增損雙解之類的藥,不能發汗,裡氣清了,表氣自然會透發出來,汗也會自然解除。

太陽少陽並病,在傷寒小柴胡湯加減治之;在溫病增損大柴胡湯。此辨溫病與傷寒,合病並病異治之要訣也。(此段議論開擴萬古心胸,推倒一世豪傑,令長沙見之當亦無異說矣。———眉批)

白話文:

如果同時出現太陽病和少陽病的症狀,可以用傷寒的小柴胡湯加減治療;如果是溫病,則要根據病情增減大柴胡湯。這便是區分溫病與傷寒,以及治療合病和並病的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