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訂通俗傷寒論》~ 第三編　證治各論 (7)

1. 第五節，傷寒兼疫（一名時行傷寒，通稱寒疫）

【因】春應溫而反寒，夏應熱而反涼，感而為病，長幼率皆相似，互相傳染。其所以傳染者，由寒氣中或挾厲風，或挾穢濕。病雖與傷寒相類，而因則同中有異。

【證】初起頭疼身痛，憎寒壯熱，無汗不渴，胸痞噁心，或氣逆作嘔，或肢懈腹痛。舌苔白薄，甚或淡灰薄膩。若傳裡後，亦有口渴便閉，耳聾神昏者，舌苔由白而黃，由黃而黑。

【脈】左略緊，右弦緩。

【治】春分後挾厲風而發，頭疼形寒獨甚者，蘇羌達表湯加鮮蔥白三錢、淡香豉四錢，辛溫發表；秋分前挾穢濕而發，身痛肢懈獨甚者，藿香正氣湯加蔥、豉，辛淡芳透。均加紫金片以解毒。如有變證，可仿正傷寒傳變例治之。

秀按，時行寒疫，俞君區別挾厲風、挾穢濕兩因，按時求原，對症立方，確有見地。若其人素體陽虛，外寒直中陰經，陡然吐利腹痛，肢冷筋吊者，則為時行中寒，應仿陰證傷寒例治之。以予所驗，寒疫多發於四、五、六、七四個月。若天時晴少雨多，濕令大行，每多傷寒兼濕之證，藿香正氣湯加蔥豉紫金片，汗利兼行，避穢解毒，確是對病真方。若寒挾厲風，邪氣獨盛於表，而里無伏熱者，則活人敗毒散，每用三四錢，蔥豉湯泡服，亦奏膚功。即聖散子治寒疫，其功亦著。

廉勘，春應溫而反寒，夏應熱而反涼，感此非時之寒為寒疫；秋應涼而反熱，冬應寒而反溫，感此非時之暖為溫疫。此皆四時之常疫也，通稱時疫。近世寒疫少，溫疫多，醫者尤宜注意。前哲吳坤安曰：治時疫，當分天時寒暄燥濕，病者虛實勞逸，因症制宜，不可執泥。如久旱天時多燥，溫疫流行，宜清火解毒，忌用燥劑；久雨天時多濕，民多寒疫，或兼吐瀉，宜燥濕散寒，忌用潤劑。此治時疫之正法也。

白話文：

【原因】春天應該溫暖卻反而寒冷，夏天應該炎熱卻反而涼爽，人們因此而生病，無論老少，病情都很相似，且彼此間容易互相傳染。之所以會傳染，是因為寒氣中可能夾雜著強烈的風氣，或是污濁的濕氣。雖然病症與普通感冒類似，但致病的原因卻有微妙的差異。

【症狀】剛開始會感到頭痛、身體疼痛、怕冷、高燒、不出汗、不口渴、胸悶惡心，甚至噁心嘔吐，或者四肢乏力、腹部疼痛。舌頭上的苔層薄而呈白色，嚴重時可能呈現淡灰色且黏膩。如果病情發展到內部器官，也可能出現口渴、便祕、耳鳴、精神恍惚等症狀，舌苔會從白色轉為黃色，再由黃色轉為黑色。

【脈象】左手脈搏稍顯緊繃，右手脈搏則顯得弦而緩慢。

【治療】在春分後，若是因強烈風氣而發病，頭痛且畏寒特別嚴重的，可以服用蘇羌達表湯，加入三錢新鮮蔥白和四錢淡香豆豉，以辛溫解表；秋分前，若是因污濁濕氣而發病，身體疼痛和四肢乏力特別嚴重的，可以服用藿香正氣湯，加入蔥和豆豉，以辛淡芳香透汗。兩種情況都應加入紫金片來解毒。如果病情發生變化，可以參考普通感冒的傳變案例來進行治療。

秀按：對於時行寒疫，俞先生區分了強烈風氣和污濁濕氣兩種致病因素，根據季節尋找病源，針對症狀開出藥方，確實很有見地。如果患者平時體質就偏陽虛，外寒直接影響到陰經，突然間出現嘔吐、腹瀉、腹痛、四肢冰冷、筋肉抽搐的情況，這就是時行中寒，應按照陰證傷寒的治療原則來處理。根據我的經驗，寒疫多在四、五、六、七這四個月爆發。如果天氣晴朗的日子少，下雨的日子多，濕氣盛行，就會出現很多寒濕兼備的傷寒病例，藿香正氣湯加上蔥、豆豉和紫金片，既能排汗又能解毒，確實是對症下藥。如果寒氣夾雜強烈風氣，邪氣主要集中在表面，而內部並無潛藏的熱氣，那麼活人敗毒散，每次用三至四錢，用蔥豉湯泡服，也有很好的效果。聖散子治療寒疫，效果也很顯著。

廉勘：春天應該溫暖卻反而寒冷，夏天應該炎熱卻反而涼爽，因此感染了不合時宜的寒氣，導致了寒疫；秋天應該涼爽卻反而炎熱，冬天應該寒冷卻反而溫暖，因此感染了不合時宜的暖氣，導致了溫疫。這些都是四季中常見的疫情，通稱為時疫。近年來，寒疫較少，溫疫較多，醫生尤其應該注意。先賢吳坤安說：治療時疫，應考慮天氣的冷暖、乾燥、潮濕，以及患者的虛弱、健康、勞累、休息程度，根據症狀制定適合的治療方案，不能固守舊法。例如，在長期乾旱的天氣中，空氣多數乾燥，溫疫流行，應該清熱解毒，避免使用乾燥的藥物；在長期降雨的天氣中，空氣多數潮濕，人們多患寒疫，可能會伴有嘔吐和腹瀉，應該去濕散寒，避免使用滋潤的藥物。這是治療時疫的正確方法。

2. 第六節，風溫傷寒（一名風溫兼寒，俗稱風寒包火）

【因】伏氣溫病，感冷風搏引而發，或天時溫暖，感風寒鬱而暴發。一為伏氣，一為新感，病因不同，病勢亦輕重迥異。

【證】冷風引發伏溫者，初起必頭疼身熱，微惡風寒；繼則灼熱自汗，渴不惡寒，咳嗽心煩，尺膚熱甚；劇則鼻鼾多眠，語言難出，狀如驚癇，手足瘛瘲，面若火熏。舌苔初則白薄，邊尖紅燥，繼即舌赤苔黃，甚或深紅無苔。風寒搏束溫邪者，初起頭痛怕風，惡寒無汗；繼即身熱咳嗽，煩渴自汗，咽痛喉腫。舌苔白燥邊紅，甚則白燥起刺，或由白而轉黃。

【脈】右寸浮洪，左弦緩者，此新感引動伏氣，仲景所謂「發汗已，身灼熱者，名曰風溫」是也；甚則寸尺浮洪，且盛而躁，乃外風引動內熱，仲景所謂「傷寒七八日不解，時時惡風，舌上乾燥，大渴而煩，欲飲水數升者，熱結在裡，表裡俱熱」是也；若右浮數，左弦緊，乃外寒束搏內熱，仲景所謂「心煩口渴，背微惡寒者」是也；發汗後，脈轉浮洪有力，仲景所謂「服桂枝湯大汗出後，大煩渴不解，脈洪大者」是也。

【治】冷風引發伏熱，先與蔥豉桔梗湯，輕清疏風以解表；繼與新加白虎湯，辛涼泄熱以清裡，裡熱大盛，已見風動瘛瘲者，速與羚角鉤藤湯，甘鹹靜鎮以熄風；終與人參白虎湯加鮮石斛、梨汁、蔗漿等，甘寒救液以善後。若風寒搏束內熱，先與新加三拗湯，減輕麻黃，重加牛蒡，微散風寒以解表；繼與連翹梔豉湯加嫩桑芽、鮮竹葉，輕泄溫邪以清裡。

其間痰多者加淡竹瀝兩瓢、生薑汁兩滴和勻同沖；食滯者加生蘿蔔汁兩大瓢、枳實汁兩小瓢和勻同沖；見疹者加炒牛蒡三錢、活水蘆筍一兩；喉痛者，加金果欖一錢、安南子三枚、制月石五分，吹加味冰硼散（冰片一分，硼砂一錢，風化硝、山豆根、青黛、膽礬、牛黃各二分，吹喉最效。

如痰涎壅塞，以鵝翎蘸桐油和皂莢末少許探吐；喉已成癰者，以喉針刺患處流膿，膿淨自愈），總以肅清肺胃為要法。

秀按，風溫四時皆有，惟春為甚。新感從口鼻而內襲三焦，伏氣多匿於膜原，或內舍於營，二證屬於肺胃者，照俞君按證施治，自能奏效。若邪伏膜原，初用微發其汗後，風寒之表邪雖解，而膜原之伏邪，尚欲出而不能遽出，證必寒熱如瘧，胸膈痞滿，心中懊憹，嘔吐不食。速用柴胡達原飲開達膜原，使伏邪外潰，熱從外透。此時辨其為燥熱，則用新加白虎湯，辛涼甘寒以清泄之；為濕熱，則用增減黃連瀉心湯，苦辛淡滲以清利之。如有下證，辨其輕重緩急，酌用諸承氣法引而竭之。若內舍於營，證較膜原伏邪為尤急，初用蔥豉桔梗湯辛涼發汗後，表邪雖解，暫時熱退身涼，而胸腹之熱不除，繼即灼熱自汗，煩躁不寐，神識時清時昏，夜多譫語，脈數舌絳，甚則肢厥脈陷，急宜清透營熱，使伏熱轉出氣分，氣宣衛泄，或從疹癍而解，或從狂汗而解。輕則玳瑁鬱金湯，重則犀地清絡飲，皆可選用；劇則紫雪品行軍散，歷驗如神。

廉勘，伏溫自內發，風寒從外搏，而為內熱外寒之證者，予治甚多。重則麻杏石甘湯加連翹、牛蒡、桑葉、丹皮；輕則桑菊飲加麻黃，惟麻黃用量極輕，約二分至三分為止，但取其輕揚之性，疏肺透表，效如桴鼓。奈吳鞠通，溫病初起惡風寒者，主用桂枝湯解肌，豈知桂枝辛熱灼營，溫病忌用。洄溪批葉案云：風溫證服桂枝、生薑，必吐血，甚則失音。吳氏豈未之見耶？宜乎夢隱譏其誣聖誤世也。鞠通又謂：溫病忌汗，最喜解肌。予讀《傷寒論》「病人臟無他病」條：發汗則愈；「病常自汗出」條：鬚髮其汗則愈，並主桂枝湯。可見桂枝湯是風寒發汗之劑，非外寒搏內熱之劑也。王大昌謂「鞠通《溫病條辨》一書，以桂枝湯為治溫首方」，更屬可議，洵不誣焉。

白話文：

[第六節，風溫傷寒（俗稱風寒包火）]

【原因】這類病症是由潛藏在體內的溫熱病毒，受到冷風刺激或在溫暖天氣下被風寒抑制後突然爆發所引起。一種是潛伏的病毒被激發，另一種是新的感染，兩者的病因不同，病情的嚴重程度也有很大的差別。

【症狀】如果冷風引發了潛伏的溫熱，初期會出現頭痛和身體發熱，輕微的怕風和寒冷；然後會感到非常熱，自汗，口渴但不怕冷，咳嗽，心情煩躁，皮膚熱度增加；嚴重時，會出現鼻鼾、嗜睡，說話困難，類似驚癇的症狀，手腳抽搐，面色潮紅。舌苔開始是白色，邊緣和舌尖紅燥，然後變成紅色，舌苔變黃，或者深紅色且無苔。如果風寒和溫熱病毒相互作用，初期會出現頭痛，怕風，怕冷且無汗；然後身體會發熱，咳嗽，口渴，自汗，咽喉疼痛和腫脹。舌苔是白色且乾燥，邊緣紅色，嚴重時，舌苔會變得乾燥，甚至出現刺狀，或者從白色轉為黃色。

【脈象】右手脈象浮洪，左手脈象弦緩，這是新的感染引發了潛伏的病毒，就像張仲景所說的“發汗後，身體非常熱，這叫風溫”。如果脈象浮洪且強烈，那是外部的風引發了內部的熱，就像張仲景所說的“傷寒七八天沒有好轉，經常怕風，舌頭乾燥，非常口渴，想要喝大量的水，這是因為熱量積聚在身體裡，表裡都熱”。如果右手脈象浮數，左手脈象弦緊，那是外部的寒冷抑制了內部的熱，就像張仲景所說的“心煩口渴，背部微微怕冷”。發汗後，脈象轉為浮洪且有力，就像張仲景所說的“服用桂枝湯大量出汗後，仍然非常煩躁和口渴，脈象洪大”。

【治療】如果冷風引發了潛伏的熱，首先使用蔥豉桔梗湯，輕清疏風來解表；然後使用新加白虎湯，辛涼泄熱來清裡，如果體內的熱非常旺盛，已經出現了風動和手腳抽搐，迅速使用羚角鉤藤湯，甘鹹靜鎮來熄風；最後使用人參白虎湯，加上鮮石斛，梨汁，蔗漿等，甘寒救液來善後。如果風寒和體內的熱相互作用，首先使用新加三拗湯，減少麻黃的份量，增加牛蒡，輕微散風寒來解表；然後使用連翹梔豉湯，加上嫩桑芽，鮮竹葉，輕泄溫熱來清裡。

對於有大量痰的人，可以添加淡竹瀝和生薑汁；對於有食物滯留的人，可以添加生蘿蔔汁和枳實汁；對於出現疹子的人，可以添加炒牛蒡和活水蘆筍；對於咽喉疼痛的人，可以添加金果欖，安南子和制月石，吹加味冰硼散。

【秀按】風溫在一年四季都會發生，但在春天最嚴重。新的感染通常從口鼻進入，影響三焦，潛伏的病毒大多隱藏在膜原，或者在營裡。如果疾病影響的是肺和胃，按照俞君的方法對症下藥，就能有效。如果病毒潛伏在膜原，初次發汗後，雖然表面的風寒已經消退，但是潛伏在膜原的病毒還沒有完全排出，可能會出現類似瘧疾的寒熱交錯，胸膈痞滿，心中懊憹，嘔吐不食。應該迅速使用柴胡達原飲，打開膜原，讓潛伏的病毒排出，熱量從外部透出。根據病毒的性質，選擇適當的藥物，如果是燥熱，使用新加白虎湯；如果是濕熱，使用增減黃連瀉心湯。如果有需要排便的症狀，根據情況選擇適當的藥物。

【廉勘】潛伏的病毒從體內爆發，風寒從外面抑制，形成體內熱，體外寒的狀況，我治療過很多這種病例。嚴重的，使用麻杏石甘湯，加上連翹，牛蒡，桑葉，丹皮；輕微的，使用桑菊飲，加上少量的麻黃，利用其輕揚的性質，疏肺透表，效果非常好。然而，吳鞠通認為溫病初期如果怕風寒，應該使用桂枝湯來解肌，卻不知道桂枝辛熱灼營，溫病患者應該避免使用。有人評論說，如果風溫患者服用了桂枝和生薑，可能會吐血，甚至失音。吳鞠通難道沒有看到這些嗎？夢隱曾經批評他誤導了聖賢，誤導了世人。吳鞠通還認為，溫病患者應該避免出汗，最喜歡解肌。然而，《傷寒論》中有“病人臟無他病”和“病常自汗出”的條款，都主張使用桂枝湯。可見，桂枝湯是治療風寒的藥物，不是治療外寒和內熱的藥物。王大昌認為“鞠通的《溫病條辨》一書，將桂枝湯作為治療溫病的首選”，這是值得商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