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訂通俗傷寒論》~ 第三編　證治各論 (56)

1. 第十九節，發狂傷寒

廉勘，前哲皆謂胃熱蒸心乃發狂，余獨謂胃熱蒸腦則發狂，胃熱蒸心則發厥。蓋頭為六陽之首，腦在其間，而為元神之府。包絡為手厥陰經，心居其中，而為藏神之臟。神明被逼而內亂，故邪熱入陽則狂，入陰則厥。前哲又謂：陽盛發狂。固已。余謂：胃陽盛乃發狂，肝陽盛亦發狂。何則？胃為臟腑之海，其清氣上注於目，其悍氣上衝於頭，循咽喉，上走空竅，循眼系入絡腦，腦被胃熱蒸騰，故發神經諸病。肝脈挾胃貫膈，循咽喉，上目系，與督脈會於巔頂，巔頂之內，即腦之神經中樞，腦被肝火熏灼，故亦發神經諸病。狂特神經病之一證耳，其發時種種不同，有殺人狂、自盡狂、放火狂、憂悶狂、情欲狂、快樂狂，總由神明內亂使然，其致病之由，外感多由於陽盛，《內經》曰：陽盛則四肢實，實則能登高，熱盛於身，則棄衣而走。《難經》所謂「重陽者狂也」，故通稱為「陽狂」。內傷多由於鬱怒。石頑曰：陽厥暴怒發狂者，以陽氣暴折，鬱而多怒，則發狂。《內經》所謂「狂病善怒也」，故通稱為「怒狂」。治陽狂法，李氏《入門》以大承氣湯加黃連主之；治怒狂法，張氏《緒論》以大承氣湯加鐵落主之。此即龔商年所謂「狂之實者，以承氣白虎等湯，直折陽明之火；生鐵落飲，重製肝膽之邪」是也。俞東扶曰：發狂實證十居八九。故予治狂，多用吐、下、清、鎮四法。吐法以紫雪九分、品三物白散一分，通神明以湧痰涎；下法，以尤氏瀉狂湯（生大黃、青龍齒、煅牡蠣各三錢，炒蜀漆一錢，小川連五分），瀉實火以劫驚痰；清法以羚熊清狂湯（羚角片錢半、老竺黃三錢、寒水石四錢、小川連八分、九制膽星五分、金汁一兩、鮮石菖蒲汁兩小匙同沖、熊膽一分，藥湯調下），消痰熱以熄風火；鎮法以生鐵落飲，平肝火以墜痰涎；吐下並治法，輕則遂心丸（煨甘遂二錢、豬心血一枚為丸，分作四粒，鮮石菖蒲葉一錢、鮮竹葉心五十支、燈心三小帚，煎湯調下），重則龍虎丸（白石、辰砂各二兮，西牛黃、巴霜各三分，共研極勻，作二十丸，辰砂為衣。輕者一丸，重者二三丸，溫開水送下。約半時許，非吐即瀉，武者即愈，文者較遲。如年遠者，須服十餘丸，方見效。愈後，忌食豬肉二年），吐盡胸膈之痰濁，攻下腸胃之宿垢。此治實狂之方法也，歷治多驗。然虛狂亦不鮮，余每作神經衰弱，驟有感觸，五志之火，上爍腦髓，神經頓失其常性，遂發似狂非狂之證，東醫所謂「性情之狂」，通稱為「精神病」是也，與感證之陽盛發狂迥異，自制牛馬二寶散（西牛黃、馬寶各一錢，共研勻細，每服二分，一日二服），用人參竹瀝飲調下，歷治多驗。此外以六味地黃湯加犀角汁約磨六分至八分，清童便一杯同沖，治快樂狂（其人時發狂笑，手舞足蹈，倏而狂言，倏而狂跳）；以新加甘麥大棗湯（生白芍、山萸肉各錢半，淮小麥、紅棗肉、白石英各三錢，清炙草一錢。此葉氏治驗方）治悲苦狂（其人數欠伸，喜悲傷欲哭，像如神靈所作，婦女最多此病，《金匱》名曰「臟燥」，日醫名曰「臟躁」）；以加減散花去癲湯（生白芍一兩，當歸、麥冬各五錢，焦梔、元參、辰茯神、杜牛膝各三錢，川柴胡二錢，生甘草、白芥子、鮮石菖蒲各一錢，當門子五釐沖）治情欲狂（婦女思慕男子不得，忽然發狂，見男子抱住不放，以為情人，罔識羞恥，甚至裸體奔走，脈必弦出寸口，此名「花癲」，俗稱「發花呆」），皆有特效。惟憂悶狂多由失望而來，必如其願而病始痊，非無情之草木所可療。前哲謂：藥逍遙而人不逍遙，何益之有？誠哉是言！昔吾老友趙晴初君曾對予言，耶溪胡在茲先生，善治狂證。其自述云：狂病或善食，或不食，若聲音壯厲，面色黃赤，目神郁忿，氣力逾常，二便秘澀黃赤者，只須別其氣機之清濁，而決治法。面色清皎者，多從忿鬱暴怒上逆，而為狂躁笑哭。若大便通調者，宜加味鐵落飲（生石膏三兩，青龍齒、辰茯神、青防風各一兩五錢，元參、秦艽各一兩，鮮生地四兩，先用鐵落八兩，長流水一斗，煮取五升，並以上七味，加竹瀝半升、羚角五錢，入鐵汁中，煮取二升，去渣，和入竹瀝，溫分五服，一日服盡），以泄肝陽。如面色濁悶，二便結澀者，多從醇酒厚味，種熱蒸痰，或乘天氣極熱，盛怒不釋，而為狂妄罵詈歌笑，甚則逾垣上屋，宜加減大承氣湯（生川軍、風化硝、枳實各五錢，煅礞石、皂莢各二錢，煎成，衝入豬膽汁、米醋各兩小匙，調服西牛黃二分），以下濁穢。若面色板鈍，目神滯頓，迷妄少語，喜陰惡陽，飲食起居若無病者，多從屈郁不伸，而為失志癡呆，宜癲狂霹靂散（雄黃、雌黃、冰片、西牛黃各五分，生山梔二十枚，白急性子一錢，生白砒四分，生綠豆百八十粒，將綠豆冷水浸少頃，去皮，同餘各生曬為末，另研入冰黃），大人可服一錢，十五六歲者用四分，白湯下。再令食粉面糕餅等少許，當吐。如一時未吐，以硬鵝毛蘸桐油攪喉探吐，吐後人倦，安臥半日。欲食，少少進微溫米飲，切勿多，亦勿熱，越日方進米粥。吐後每多口渴，不可飲茶，即取清童便飲之，或服自已小便，名輪迴酒，皆能洗滌余濁，兼解毒藥。

白話文：

第十九節，發狂傷寒

古人認為胃熱蒸騰心臟導致發狂，但我認為是胃熱蒸騰腦部才導致發狂，胃熱蒸騰心臟則導致厥症。因為頭為六陽之首，腦位於其中，是元神之府；包絡屬手厥陰經，心臟位於其中，是藏神之臟。神明受擾而內亂，所以邪熱入陽則狂，入陰則厥。古人又說陽盛則發狂，這是對的。但我認為，胃陽盛會發狂，肝陽盛也會發狂。為什麼呢？因為胃是臟腑之海，其清氣上注於目，其悍氣上衝於頭，循咽喉，上走空竅，循眼系入絡腦，腦被胃熱蒸騰，所以會發神經疾病。肝脈挾胃貫膈，循咽喉，上目系，與督脈會於巔頂，巔頂之內，就是腦的神經中樞，腦被肝火熏灼，所以也會發神經疾病。發狂只是神經疾病的一種症狀而已，發病時的症狀各不相同，有殺人狂、自殺狂、縱火狂、憂鬱狂、情慾狂、快樂狂，總之都是由於神明內亂造成的。其致病原因，外感多由於陽盛，《內經》說：「陽盛則四肢實，實則能登高，熱盛於身，則棄衣而走。」《難經》所謂「重陽者狂也」，所以通稱為「陽狂」。內傷多由於鬱怒。石頑說：「陽厥暴怒發狂者，以陽氣暴折，鬱而多怒，則發狂。」《內經》所謂「狂病善怒也」，所以通稱為「怒狂」。治療陽狂的方法，李氏《入門》用大承氣湯加黃連；治療怒狂的方法，張氏《緒論》用大承氣湯加鐵落。這就是龔商年所謂「狂之實者，以承氣白虎等湯，直折陽明之火；生鐵落飲，重製肝膽之邪」的意思。俞東扶說：發狂實證十居八九。所以我治療發狂，多用吐、下、清、鎮四法。吐法用紫雪九分、品三物白散一分，通神明以湧痰涎；下法，用尤氏瀉狂湯（生大黃、青龍齒、煅牡蠣各三錢，炒蜀漆一錢，小川連五分），瀉實火以劫驚痰；清法用羚熊清狂湯（羚角片錢半、老竺黃三錢、寒水石四錢、小川連八分、九制膽星五分、金汁一兩、鮮石菖蒲汁兩小匙同沖、熊膽一分，藥湯調下），消痰熱以熄風火；鎮法用生鐵落飲，平肝火以墜痰涎；吐下並治法，輕則遂心丸（煨甘遂二錢、豬心血一枚為丸，分作四粒，鮮石菖蒲葉一錢、鮮竹葉心五十支、燈心三小帚，煎湯調下），重則龍虎丸（白石、辰砂各二兮，西牛黃、巴霜各三分，共研極勻，作二十丸，辰砂為衣。輕者一丸，重者二三丸，溫開水送下。約半時許，非吐即瀉，武者即愈，文者較遲。如年遠者，須服十餘丸，方見效。愈後，忌食豬肉二年），吐盡胸膈之痰濁，攻下腸胃之宿垢。這是治療實狂的方法，臨床驗證很多。但是虛狂也不少見，我經常因為神經衰弱，突然受到刺激，五志之火上爍腦髓，神經頓失其常性，於是發作類似發狂但又不是真正發狂的症狀，東醫稱為「性情之狂」，通稱為「精神病」，這與外感陽盛引起的發狂完全不同，我自製牛馬二寶散（西牛黃、馬寶各一錢，共研勻細，每服二分，一日二服），用人參竹瀝飲調下，臨床驗證很多。此外，用六味地黃湯加犀角汁約磨六分至八分，清童便一杯同沖，治療快樂狂（患者時而發狂大笑，手舞足蹈，時而胡言亂語，時而狂跳）；用新加甘麥大棗湯（生白芍、山萸肉各錢半，淮小麥、紅棗肉、白石英各三錢，清炙草一錢。這是葉氏驗方）治療悲苦狂（患者經常欠伸，喜歡悲傷哭泣，像被神靈控制一樣，婦女多患此病，《金匱》名曰「臟燥」，日醫名曰「臟躁」）；用加減散花去癲湯（生白芍一兩，當歸、麥冬各五錢，焦梔、元參、辰茯神、杜牛膝各三錢，川柴胡二錢，生甘草、白芥子、鮮石菖蒲各一錢，當門子五釐沖）治療情慾狂（婦女思慕男子不得，忽然發狂，見男子抱住不放，以為情人，罔識羞恥，甚至裸體奔走，脈必弦出寸口，此名「花癲」，俗稱「發花呆」），都有特效。只有憂悶狂多由失望而來，必須如其所願才能痊癒，不是一般的藥物可以治療的。古人說：「藥物逍遙而人卻不逍遙，有什麼益處呢？」這句話說得很有道理！以前我的老朋友趙晴初曾告訴我，耶溪胡在茲先生善於治療狂證。他自述說：狂病有的能吃，有的不能吃，如果聲音洪亮有力，面色黃赤，目光鬱鬱憤怒，氣力超過平常，大便祕結黃赤，只要區別其氣機的清濁，就能決定治療方法。面色清白皎潔者，多是因憤鬱暴怒上逆而導致狂躁哭笑。如果大便通暢，就應該加味鐵落飲（生石膏三兩，青龍齒、辰茯神、青防風各一兩五錢，元參、秦艽各一兩，鮮生地四兩，先用鐵落八兩，長流水一斗，煮取五升，並以上七味，加竹瀝半升、羚角五錢，入鐵汁中，煮取二升，去渣，和入竹瀝，溫分五服，一日服盡），以泄肝陽。如果面色晦暗沉悶，大小便祕結，多是因醇酒厚味，積熱蒸痰，或者乘天氣極熱，盛怒不釋，而導致狂妄罵詈唱歌大笑，嚴重者甚至翻牆上屋，就應該加減大承氣湯（生川軍、風化硝、枳實各五錢，煅礞石、皂莢各二錢，煎成，衝入豬膽汁、米醋各兩小匙，調服西牛黃二分），以下濁穢。如果面色呆滯，目光遲鈍，迷糊少言，喜陰惡陽，飲食起居如同無病者，多是因鬱鬱不得志而導致失志癡呆，就應該用癲狂霹靂散（雄黃、雌黃、冰片、西牛黃各五分，生山梔二十枚，白急性子一錢，生白砒四分，生綠豆百八十粒，將綠豆冷水浸少頃，去皮，同餘各生曬為末，另研入冰黃），成人可服一錢，十五六歲者用四分，白湯送服。再讓病人吃些粉麵糕餅等少許，應該會嘔吐。如果一時沒有嘔吐，就用硬鵝毛蘸桐油攪喉探吐，嘔吐後病人倦怠，安臥半日。想吃東西，少量吃點微溫的米飲，不要吃得多，也不要吃太熱，第二天再吃米粥。嘔吐後大多口渴，不要喝茶，用清童便飲用，或者服用自己的小便，叫做輪迴酒，都能洗滌餘毒，兼解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