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昌

《尚論後篇》~ 卷二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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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21)

1. 答杭州程云來傷寒十六問

,:高不指表,下不指脅,要知此乃為婦人經水適來適斷之詞。經水適斷之後,寧非血弱氣盡乎!因少陽熱邪盡入血室,逼其經血妄行,致成此症。蓋少陽膽,藏於厥陰肝葉之內,藏府相連,與太陽、陽明兩陽各為一區,不與少陰、太陰相連者迥殊。所以太陽,陽明之府邪,不能襲入於臟,而少陽之腑邪,與臟相連,漫無界限。其熱邪之在脅者,迫血妄行,必痛連腹中,見經血雖止,而腹痛猶不止耳。高指脅也,下指腹也。邪在兩脅,已搏飲上逆,痛在腹中。又濁氣上干,所以其症嘔逆特甚,但不可因其痛在腹中,遂指為厥陰見症,誤用吳茱萸等湯治嘔,桂枝、大黃等湯治痛,仍用小柴胡湯治其腑,不治其臟,乃為不誤。此是吃緊叮嚀,言外見藏府同治,必領腑邪入臟而成兩感,水漿不入,形體不仁,有必至矣。仲景不能盡所欲言,但以小柴胡湯主之一語,砥柱狂瀾也。

十問,:小柴胡湯法,去滓復煎,必有其義。

,:用小柴胡湯必去滓復煎,此仲景法中之法,原有奧義。蓋少陽經用藥,有汗吐下三禁,故但取小柴胡湯以和之。然一藥之中,柴胡欲出表,黃芩欲入里,半夏欲驅痰,紛紜而動,不和甚矣。故云滓復煎,使其藥性合而為一,漫無異同,俾其不至僨事耳!又和非和於表,亦非和於裡,乃和於中也。是必煎至最熟,令藥氣並停胃中,少頃隨胃氣以敷布表裡,而表裡之邪不覺潛消默奪。所以方中既用人參、甘草,復加生薑、大棗,不厭其復,全藉胃中天真之氣為斡旋。所謂大力者,負之而走耳。試即以仲景印仲景,三黃附子湯中,以其人陽邪入陰而熱熾,非三黃不能除熱。其人復真陽內微而陰盛,非附子不能回陽。然必各煎,後乃得以各行其事,而復煎以共行其事之義,不亦彰彰乎!

十一問,:太陽病,外症未解而復下之,協熱而利,利下不止,心下痞硬,表裡不解者,桂枝人參湯主之,此理中加桂枝也。設遇此症,解表用桂枝可也。協熱利而用理中,人所不敢,仲景神明,必有妙義歟?

,:太陽經表邪未解而誤下,以致協熱而利,心下痞硬。設腹中利止,則里邪可從里解,乃利下不止,是里邪漫無解期也。設胸中結開,則表邪可從表解,乃心下痞硬,是表邪漫無解期也。此際欲解表裡之邪,全藉中氣為敷布。夫既上下交徵不已,中氣且有立斷之勢,其能解邪開結乎?故舍桂枝人參湯一法,更無他法可用者。若以協熱之故,更清其熱,斯殆矣。愚每用此法,病者得藥,腹中即響若雷奔,頃之痞硬開,下利止,捷於反掌。可見握樞而遠,真無為之上理矣。

按瀉心湯中,治痞硬下利,用甘草、乾薑、人參,各有其義,從未有用術之法也。此因下利不止,恐其人五臟氣絕於內,不得已而用術,故不曰桂枝理中湯,而更其名曰桂枝人參湯。豈非謂表邪未盡,不可以用術立法耶?後來陶節庵制疏邪實表湯,以代桂枝湯,竟推重白朮為君主,坐令外感內傷混同用藥,此等微細關頭,不可不辨。

白話文:

答杭州程云來傷寒十六問

答:高指的不是表證,下指的不是脅肋,要知道這是婦人經期將止未止的徵狀。經血將止之後,豈非血虛氣弱嗎?因為少陽的熱邪全部進入血室,迫使經血妄行,造成這種病症。少陽膽藏於厥陰肝葉之內,藏府相連,與太陽、陽明兩陽各成一區,不與少陰、太陰相連,這點非常不同。所以太陽、陽明的腑邪,不能入侵臟腑,而少陽的腑邪,與臟腑相連,沒有界限。熱邪在脅肋,迫使血妄行,必然疼痛連及腹部,雖然經血已止,但腹痛仍未停止。高指脅肋,下指腹部。邪氣在兩脅,已衝擊飲邪上逆,疼痛在腹部。又濁氣上犯,所以嘔逆症狀尤其嚴重,但是不能因為疼痛在腹部,就認為是厥陰的病症,而誤用吳茱萸等湯劑治療嘔吐,用桂枝、大黃等湯劑治療疼痛,仍然用小柴胡湯治療腑,而不治療臟,這就是錯誤的。這一點必須仔細叮囑,言外之意是藏腑需同治,必然會導致腑邪入侵臟腑造成雙重感染,水穀不化,身體麻木不仁,後果不堪設想。仲景不能盡數言明,只用「小柴胡湯主之」一句話,便穩住了危局。

十問:小柴胡湯的用法,過濾藥渣後再煎,必然有其道理。

答:服用小柴胡湯必須過濾藥渣後再煎,這是仲景方劑中的精髓,其中有深奧的道理。因為少陽經的藥物,有汗吐下三禁,所以只用小柴胡湯來調和。然而一種藥物之中,柴胡想發汗解表,黃芩想清熱入里,半夏想化痰,藥性紛紜複雜,很難協調。所以要過濾藥渣後再煎,讓藥性融合成一體,沒有差異,以免藥性不協調而導致治療失敗!而且調和不是單純的表證調和,也不是單純的裡證調和,而是中和。這就必須煎到藥汁非常濃稠,使藥氣全部停留在胃中,稍等片刻,隨著胃氣敷布於表裡,表裡邪氣就會不知不覺地消退。所以方中既用人參、甘草,又加入生薑、大棗,多次煎煮,完全依靠胃中元氣的運作。所謂大力者,負重而行。試想一下仲景的方劑,三黃附子湯,因為陽邪入陰而熱盛,非三黃不能除熱。患者又真陽內虛而陰盛,非附子不能回陽。但是必須分別煎煮,然後才能各自發揮作用,而再煎煮使其共同發揮作用的道理,不是很明顯嗎?

十一問:太陽病,外症未解而服用瀉下藥,導致協同發熱而腹瀉不止,心下痞硬,表裡症狀未解者,桂枝人參湯主之,這是理中湯加入桂枝。如果遇到這種病症,解表可用桂枝。協同發熱而腹瀉用理中湯,一般人不敢這樣用,仲景的醫術高明,必然有其妙處吧?

答:太陽經表邪未解而誤用瀉下藥,導致協同發熱而腹瀉,心下痞硬。如果腹瀉停止,那麼裡邪可以從裡邊治療,但是腹瀉不止,這是裡邪沒有解除的跡象。如果胸中結塊消除,那麼表邪可以從表解決,但是心下痞硬,這是表邪沒有解除的跡象。此時要治療表裡邪氣,完全依靠中氣的運作。如果上下症狀交替出現,中氣馬上就會衰竭,還能去除邪氣解除結塊嗎?所以除了桂枝人參湯,沒有其他方法可用。如果因為協同發熱,再清除熱邪,那就太危險了。我經常使用這個方法,病人服藥後,腹部馬上響聲如雷,不久痞硬就消除了,腹瀉也停止了,比翻掌還快。可見抓住關鍵點,就能事半功倍,這是無為而治的最高境界。

按:瀉心湯治療痞硬腹瀉,使用甘草、乾薑、人參,各有其道理,從來沒有使用特殊療法。這是因為腹瀉不止,擔心患者五臟氣虛,不得已而採用特殊方法,所以不稱之為桂枝理中湯,而改稱之為桂枝人參湯。難道不是因為表邪未盡,不能使用特殊療法嗎?後來陶節庵制定疏邪實表湯,用以代替桂枝湯,竟然推崇白朮為主藥,導致外感內傷混用藥物,這些細微的差別,不能不辨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