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正珍

《傷寒論集成》~ 卷五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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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1)

1. 卷五

〔百六十八〕傷寒服湯藥。下利不止。心下痞硬。服瀉心湯已。復以他藥下之。利不止。醫以理中與之。利益甚。理中者理中焦。此利在下焦。赤石脂禹餘糧湯主之。復不止者。當利其小便。(已字千金作竟。復不止。玉函作若不止。成本作複利不止。宜從玉函。)

已。畢也。如發汗已脈浮數。服柴胡湯已渴者。是也。成無己云。與瀉心湯。攻之則痞已。此訓已為愈。惟忠亦從之。可謂強解也。一說又云。已。止也。復。反也。言服瀉心湯則下利止。反以他藥下之。故其利不止也。然本節利不止之三語。皆用止字為文。不啻本節。全論悉然。

豈特就此一句。改止為已耶。或曰。理中者理中焦。此利在下焦十一字。系後人攙入。當刪之。斯言甚是也。夫利雖多端。均關一胃腑之事。豈有此利在下焦。而不在中焦之理乎。此條言傷寒醫以承氣等湯下之。下利不止。心下痞硬。頗似大黃黃連瀉心證。是以先與瀉心湯。

服湯已不解。故復以他藥下之。其服瀉心已不解者。彼痞而不硬滿。此則痞硬而下利。可見彼以痞而不硬滿為主。此以痞硬而下利為主。如此者。法當與理中湯也。而反以他藥復下之。其里愈虛而下利愈不止。於是醫始以理中與之。而其利益甚者。何也。蓋一誤下而利者。雖利未至滑脫。

以中虛未甚也。理中湯。可得而療也。再三誤下。則虛而又虛。終至滑脫無度。非復理中之所能及。故得之其利益甚也。非有所妨害而然。惟緩不及事也。故用赤石脂禹余湯。澀滑固脫。庶可以止之也。若服之仍利不止小便不利者。當先利小便。得小便利而下利自止矣。此證始不用附子者。

以其得之誤下。而不清穀。且無厥逆脈微之候。與彼真寒自利者。自不同也。再按。既云湯藥。又云他藥。則知他藥者。指巴豆甘遂等丸散之詞。而非復指上文湯藥也。

赤石脂禹餘糧湯

赤石脂(一斤碎),太乙禹餘糧(一斤碎)

上二味。以水六升。煮取二升。去滓。分溫三服。(太乙二字。玉函成本俱無之。衍文。上字。成本作已上。非。又脫分溫二字。當補之。)

〔百六十九〕傷寒吐下後發汗。虛煩脈甚微。八九日心下痞硬。脅下痛氣上衝咽喉。眩冒經脈動惕者。久而成痿。

傷寒或問曰。後當復字。是傳寫之誤。

金鑑曰。八九日心下痞硬。脅下痛。氣上衝咽喉三句。與上下文義不屬。必是錯簡。注家因此三句。皆蔓衍支離。牽強註釋。不知此證總因汗出過多。大傷津液而成。當用補氣補血益筋壯骨之藥。經年始可愈也。

張志聰曰。痿者。如委棄而不為我用之意。

正珍曰。八九日以下十五字。蓋十棗湯。及瓜蒂散條文。錯亂入此也。當刪之。此證其未成痿者。真武湯主之。至其久而成痿。則為難治矣。

〔百七十〕傷寒發汗。若吐。若下解後。心下痞硬。噫氣不除者。旋覆代赭湯主之。(玉函。復。作覆。成本玉函。俱赭下。有石字。)

方有執曰。解。謂大邪已散也。心下痞硬。噫氣不除者。正氣未復。胃氣尚弱。而伏飲為逆也。

劉棟曰。傷寒發汗。若吐。若下。其證解後。心下痞硬而噫氣者。生薑瀉心湯之主也。雖服湯。噫氣仍不除者。旋覆代赭石湯主之。

正珍曰。不除二字。示其已用生薑瀉心之意也。如九十四條。一百三條不差之語。可見矣。

旋覆代赭湯方

旋覆花(三兩),人參(二兩),生薑(五兩),代赭(一兩)

甘草(三兩炙),半夏(半斤洗),大棗(十二枚擘)

上七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溫服一升。日三服。(生薑下。成本全書。俱有切字。代赭。作代赭石。皆是。上字下。成本全書。有件字。非。)

〔百七十一〕下後不可更行桂枝。若汗出而喘。無大熱者。可與麻黃杏子甘草石膏湯

張志聰曰。此條重出。下字。疑本汗字。

正珍曰。此與前六十三條全同。惟下後作發汗後。為異已。張志聰以為重出衍文。其說極是。今從之。何者。本篇自前百三十八條。至後百七十六條。率以屬痞之證駢列立論。而此條獨不及此。茲知重出無疑。當刪之。

〔百七十二〕太陽病。外證未除而數。下之。遂協熱而利。利下不止。心下痞硬。表裡不解者。桂枝人參湯主之。

張璐曰。以表未解。故用桂枝以解之。以里適虛。故以理中和之。

錢潢曰。外證未解。一誤下已足致變。況數下之乎。表不解者。以外證未除而言也。里不解者。以協熱下利心下痞硬而言也。

喻昌曰。此方即理中加桂枝。而易其名。亦治虛痞下利之聖法也。

發秘曰。此方也即人參湯。增甘草一兩。加桂枝四兩者。故名曰桂枝人參湯。其不云人參加桂枝者。以其所加不翅桂枝也。猶四逆加茯苓人參。名曰茯苓四逆也。一說云。桂枝人參湯。茯苓四逆湯類。亦是古方。非仲景氏所新加者。故不稱桂枝加人參湯。四逆加茯苓湯。以示其為古方也。亦頗有理。

正珍曰。恊。成本作協。玉函脈經。俱作挾。皆借音通用。挾為正字。正字通云。恊協古通。通雅云。後漢方術傳。懷協道藝。即懷挾。又與夾俠通。可見挾之為恊。恊之為協。皆借音而通矣。挾熱者。乃內寒挾外熱之謂。其謂之挾者。示寒之為急也。先輩不知。皆以協字本義解之。

協乃互相和同之謂。寒熱冰炭。豈有互相和同之理乎。可謂妄矣。按此條也。即禹餘糧湯證而一等輕。且挾外證者。與甘草瀉心之以痞為主。生薑瀉心之以噫為主者。自有差別。臨病之工。不可不深察詳考也。又按。惟忠每見有表裡二字者。概為柴胡證。非也。詳見前七十四條。

桂枝人參湯方,

桂枝(四兩別切),甘草(四兩炙),白朮(三兩),人參(三兩),乾薑(三兩)

上五味。以水九升。先煮四味。取五升。內桂。更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日再夜一服。(桂枝下。別切二字。全書作去皮。是。取五升下。玉函有去滓二字。當補之。成本全書脫三升下之去滓二字。亦當補之。)

〔百七十三〕傷寒大下後。復發汗。心下痞。惡寒者。表未解也。不可攻痞。當先解表。表解乃可攻痞。解表宜桂枝湯。攻痞宜大黃黃連瀉心湯

方有執曰。解。猶救也。解表與發表不同。傷寒病初之表當發。故用麻黃。此以汗後之表當解。故曰宜桂枝湯。

活人書曰。大氐結胸與痞。皆應下。然表未解者。不可攻也。

惟忠曰。附子瀉心證云。心下痞而復惡寒汗出。此證只同。唯無汗出字已。按例云。發熱惡寒者。外未解也。此證疑脫髮熱二字也。不然。則附子瀉心證何別。(正珍曰。惟忠之說是也。當補之。)

〔百七十四〕傷寒發熱。汗出不解。心下痞硬。嘔吐而下利者。大柴胡湯主之。(心下之下。宋板全書。俱作中。非也。今從成本玉函改之。)

錢潢曰。此條亦不由誤下。乃自表傳裡之痞也。

金鑑曰。下利之下字。當是不字。若是下字。豈有上吐下利。而猶以大柴胡湯下之者乎。當改之。

正珍曰。金鑑改下利。作不利。其意雖好。文例不合。何者。凡論中雲不利者。皆以小便言之。且必以小便二字冠之。未見其單云不利者也。按前第三十三條云。太陽與陽明合病。不下利但嘔者。葛根加半夏湯主之。由是考之。此章下利之上。似脫不字當補之。此章特稱不下利者。

蓋對前條桂枝人參湯。甘草瀉心湯。生薑瀉心湯。赤石脂禹餘糧湯。諸證皆有痞硬且下利言之。言傷寒發汗後。唯惡寒罷。而發熱不為汗解。心下痞硬。嘔吐而不下利者。此為熱邪內攻為實。蓋少陽陽明並病也。故與大柴胡湯下之則愈。宜與前一百八條互相參看。大抵痞證。

率屬心氣自結。而不關外來之邪。但此一條。是為外邪入里。心氣為之鬱結。故不用瀉心。而取大柴胡。其因不同也。又按。此證既有痞硬。而不作結胸者。以其人原無停飲故也。又按。金鑑指傷寒發熱。汗出不解八字。以為表仍未已。非也。汗出者。謂發之得汗。非自汗之謂。

生薑瀉心條。傷寒汗出解之語。可見矣。不解者。謂病之不解。非表不解之謂。芍藥甘草附子湯。及茯苓四逆湯條。病不解之語。可見矣。

或問十棗證。已稱下利嘔逆心下痞硬。則此條下利似未必為不下利之誤。曰否。不然也。何則。十棗證。心下痞硬滿。引脅下痛。即結胸也。此則但痞硬而不滿。不痛。其不結胸也明矣。已非結胸。唯心下痞硬。嘔吐下利。豈可妄下之乎。況前一百八條證可以相參驗乎。

按一百八條曰。太陽病。過經十餘日。反二三下之。後四五日。柴胡證仍在者。先與小柴胡湯。嘔不止。心下急。鬱郁微煩者。為未解也。與大柴胡湯下之則愈。所謂嘔不止心下急。乃此條心下痞硬而嘔吐者。而無一字及下利。反謂與大柴胡下之則愈。可見此條下利二字。果是不下利之誤。特對前文痞硬下利諸條。而發之矣。

〔百七十五〕病如桂枝證。頭不痛。項不強。寸脈微浮。胸中痞硬。氣上衝咽喉。不得息者。此為胸有寒也。當吐之。宜瓜蒂散。(寸脈微浮四字。病源作其脈微三字。咽喉。宋板作喉咽。非。)

成無己曰。病如桂枝證。為發熱汗出惡風。

方有執曰。氣上衝咽喉者。痰湧上逆。俗謂喉中聲如曳鋸。是也。寒以痰言。

錢潢曰。邪在上焦。因勢利導。應從上越。當用內經高者。因而越之之法。故以瓜蒂散吐之。使邪從上越。則胸中氣自和平矣。

正珍曰。寸。當作其。中當作下。皆傳寫之訛也。此條論痰病之有熱。頗似太陽中風之證者也。謂之如者。明其似外感。而實不外感也。若是外感。必使人脈浮頭項強痛。今頭不痛。項不強。其脈亦不顯然浮而微浮。其非外感可知也。胸下痞硬。乃心氣鬱結之外候。氣上衝咽喉。

不得息者。後世所謂痰喘壅盛。是也。夫鬱結久則血脈稠黏。不能健運。令人痰喘壅盛矣。痰。即血之糟魄。成於胸中。出於喉門者。是也。非留飲也。(留飲者。謂停留之淤水。乃飲物之入胃。而不化輸。精氣頗去。唯存原水。停畜作病者也。故亦謂之寒也。)其謂之寒者。

以業既離血不復溫養之具也。其因而越之者。以肺惟開門於喉嚨。而無別有去路之在也。雖然。豈惟吐胸中寒痰哉。亦以達其鬱結也。按古昔未有痰字。故或稱之寒。或謂唾濁。(金匱氣鬱條下)或謂出濁唾。(金匱桔梗湯條下)或謂吐涎沫。(金匱桂枝去芍藥加皂莢湯條下。

)皆今之所謂痰也。若夫金匱所謂痰飲。乃是淡飲。謂淡薄之飲。淡乃形容之辭。猶支飲之支。留飲之留。非痰喘之痰也。後人以淡痰音同。誤作痰飲已。考之脈經千金翼。俱作淡飲。亦足可徵也。宋元諸醫不知痰為淡誤。皆以飲為痰。謬誤之大者也。詳見金匱集成中。茲不復贅焉。

又按此條。成無己及金鑑諸注。皆以外感言之。非也。果是外感。則如桂枝證者未罷。豈妄議之吐乎。凡用瓜蒂吐者大便亦必瀉。間有止瀉而不吐者。故其表未解者。吐亦在所禁也。

又按素問靈樞。爾雅說文。並無痰字。未詳其制於何代。顧在魏晉之際乎。葛洪抱朴子至理捲雲。甘遂葶藶之逐痰癖。名醫別錄云。檳榔除痰。王羲之初月帖云。胸中淡悶。乾嘔轉劇。食不可強。是字雖作淡。已指為病名者也。字典云。淡古痰字。合而考之。變淡作痰。以為一種病名。

其在魏晉之際乎。痰字始見神農本經常山巴豆二條。至於名醫別錄。則見二十餘條。肘後方。亦有痰癊字。正字通云。古有淡陰之疾。俗作痰飲。痰證在素靈則唯以沫唾涎液涕稱之。詳見厥論。癲狂篇。評熱病論。至真要大論。五癃津液別論。咳論。寒熱病篇。腹中論等。抱朴子極言卷曰。

食過則結積聚。飲過則成痰癖。

瓜蒂散方

瓜蒂(一分熬黃),赤小豆(一分)

上二味。各別搗篩為散。已合治之。取一錢匕。以香豉一合。用熱湯七合。煮作稀糜。去滓取汁。和散溫頓服之。不吐者。少少加。得快吐乃止。諸亡血虛家。不可與瓜蒂散。

〔百七十六〕病脅下素有痞。連在臍傍。痛引少腹。入陰筋者。此名藏結死。(玉函脈經。俱病字之下。有者字。當補之。)

獨嘯庵漫遊雜記曰。一男子病腹痛。苦楚不可堪。四肢厥冷。額上生汗。脈沉遲。食飲則吐。按其腹。痛連胸脅。繞臍入陰筋。硬滿難近手。諸醫畏縮而歸。余曰。是寒疝。應不死。作附子瀉心與之。夜死。余不知其故。沉思數日。偶讀傷寒論。其所謂藏結也。余當時汛然不精思。誤鑑如此。噫呼。讀傷寒論十五年。甚哉事實難周。

正珍曰。脅下有痞。連在臍傍。是其平素所有俗謂疝積者。是也。痛引小腹入陰筋。是其觸事發動來者。所以名之藏結者。其以藏氣為之結塞不通也。此與厥陰篇所載。冷結在膀胱。小腹滿痛者。頗相類。宜急灸關元。飲以附子湯輩也。按此證。亦不必以傷寒而言。亦唯觸類長之耳。又按厥陰篇。有藏厥證。藏厥。疑即藏結已。俟後考。

〔百七十七〕傷寒。若吐。若下後。七八日不解。熱結在裡。表裡俱熱。時時惡風。大渴。舌上乾燥而煩。欲飲水數升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成本全書。傷寒下。有病字。非也。宋板玉函外臺俱無之。白虎加人參湯。千金及翼脈經。俱作白虎湯。亦非。)

成無己曰。邪熱結而為實者。則無大渴。邪熱散漫則渴。今雖熱結在裡。表裡俱熱。未為結實。邪氣散漫。重蒸焦膈。故大渴。舌土乾燥而煩。欲飲水數升。與白虎加人參湯。散熱生津。

金鑑曰。傷寒二字之下。當有若汗二字。蓋發汗較吐下。更傷津液為多也。

正珍曰。金鑑之說得之矣。宜補若發汗三字。前第十六條云。已發汗。若吐。若下。第二十三條云。更發汗。更下。更吐。第五十八條云。若發汗。若吐若下。皆有發字。按此條陽明病淺證。未至胃實者。所謂陽明病。汗出多而渴。是也。本當在陽明篇中。以下二章及百八十五條。

皆然矣。熱結在裡。表裡俱熱八字。是因。時時惡風以下。是證也。此傷寒表邪熾盛。不為發汗若吐若下解。入里而結者也。雖然。未至成胃實。故其熱熏蒸於表裡。使人且熱且渴也。其致時時惡風者。亦復以未成結實故也。蓋此條時時惡風與次條背微惡寒。皆因內熱熏蒸。

汗出肌疏所致。是以不常而時時。不顯然於全身而微於背。其非表不解之惡風寒。可知也。亦猶陽明之腹滿常痛。與太陰之腹滿時痛之異也。成無己方有執諸人。皆指時時惡風。以為表未除。非也。後百七十九條云。其表不解者。不可與白虎湯。渴欲飲水。無表證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

可見其非表不解之惡風寒矣。金鑑云。時時惡風。當是時汗惡風。若非汗字。則時時惡風是表不解。白虎湯在所禁也。是蓋不然。時汗之語。論中無例。不可從也。又按白虎加人參湯方。已見前第二十六條。宋板重載本條之後。方後有此方立夏後。立秋前乃可服。立秋後不可服。

正月二月三月尚凜冷。亦不可與服之。與之則嘔利而腹痛。諸亡血虛家。亦不可與。得之則腹痛利者。但可溫之當愈。六十二字。考之玉函。則判為三章。以列後第百七十九條後。蓋叔和所攙。大非仲景氏之旨。今刪之。

〔百七十八〕傷寒無大熱。口燥渴。心煩。背微惡寒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白虎加人參湯。千金及翼外臺。俱作白虎湯。非也。)

金鑑曰。傷寒身無大熱。不煩不渴。口中和。背惡寒。附子湯主之。屬少陰病也。今傷寒身無大熱。知熱漸去表入里也。口燥渴。心煩。知熱已入陽明也。雖有背微惡寒一證。似乎少陰。但少陰證。口中和。今口燥渴。是口中不和也。背惡寒非陽虛惡寒。乃陽明內熱。熏蒸於背。

汗出肌疏。故微惡之也。主白虎湯。以直走陽明。大清其熱。加人參者。蓋有意以顧肌疏也。

傷寒瑣言曰。仲景既云。表不解者。不可與之。白虎加人參湯證。一曰惡風。一曰惡寒。豈非表不解而復用白虎。何耶。蓋惡寒曰微。則但見於背。而不至甚。於惡風曰時時。則時或乍寒而不常。是表證已輕。非前脈浮緊發熱無汗。全不解者。此則加之大熱大渴。所以用白虎而無疑也。

〔百七十九〕傷寒脈浮。發熱無汗。其表不解者。不可與白虎湯。渴欲飲水。無表證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不解者之者字。依成本補之。白虎加人參湯。玉函千金及翼外臺。並作白虎湯。非也。)

成無己曰。傷寒脈浮。發熱無汗。其表不解。不渴者。宜麻黃湯。渴者宜五苓散。非白虎所宜。大渴欲水。無表證者。乃可與白虎加人參湯以散裡熱。臨病之工。大宜精別。

方有執曰。無表證。謂惡寒頭身疼痛皆除。

金鑑曰。其表不解者。雖有燥渴。乃大青龍湯證。不可與白虎湯。又曰。加人參者。於大解熱中。速生其津液也。

正珍曰。白虎湯與白虎加人參湯。均之陽明解熱之劑。唯於渴不渴上而判矣。凡陽明病。大渴引飲者。多汗亡津液故也。是以必加之人參。以復其津液也。若其不煩渴者。津液不虧。故無取乎人參也。世醫不察。雖遇渴者。概去人參不用。終歸罪其方。可勝嘆哉。楊起有言。

近因病者吝財薄醫。醫復算本惜費。不肯用參療病。以致輕者致重。重者至危。斯言也。深中世人之膏肓矣。

〔百八十〕太陽少陽並病。心下硬。頸項強而眩者。當刺大椎肺俞肝俞。慎勿下之。(玉函太陽下。有與字。心下下。有痞字。成本脫肝俞二字。當補之。又按。正脈本。有肝俞二字。蓋據注補之也。)

甲乙經曰。大椎。在第一椎陷者中。刺入五分。肺俞。在第三椎下。兩傍各一寸五分。刺入三分。留七呼。肝俞。在第九椎下。兩傍各一寸五分。針入三分。留六呼。

正珍曰。太陽與少陽並病。屬柴胡桂枝湯證。若其心下痞硬。頸項強而眩者。所兼客證也。大椎肺俞。以泄頸項之郁。肝俞。以泄心下之郁也。前第百五十九條云。太陽少陽並病。而反下之。成結胸。此其所以禁下也。成無己云。心下硬而眩者。少陽也。頸項強者。太陽也。

可謂強辨矣。又按結胸證。有心下硬而項亦強者。大陷胸丸下之則愈。此條見證略同。而不痛不滿。其非結胸可知矣。故曰慎勿下之。又按前一百二條曰。傷寒四五日。身熱惡風。頸項強脅下滿。手足溫而渴者。小柴胡湯主之。乃知此條亦小柴胡證矣。若夫刺法者。兼施之術耳。

然慎一字不似仲景氏辭氣。則恐亦王叔和撰次之文矣。

〔百八十一〕太陽與少陽合病。自下利者。與黃芩湯。若嘔者。黃芩加半夏生薑湯主之

成無己曰。太陽陽明合病。自下利。為在表。當與葛根湯發汗。陽明少陽合病。自下利。為在裡。可與承氣湯下之。此太陽少陽合病自下利。為在半表半裡。非汗下所宜。故與黃芩湯。以和解半表半裡之邪。嘔者。胃氣逆也。故加半夏生薑。以散逆氣。

惟忠曰。此以其邪之客於中位。不宜發汗。亦不宜下。故惟於中間而制之者也。

發秘曰。已稱太陽少陽合病。而方中絕無解表之品者。何也。所主在少陽也。猶三陽合病所主在陽明。而處以白虎而已。

正珍曰。自下利。當作而下利。說見葛根湯下。葛根湯。治太陽陽明合病之方。黃芩湯。治太陽少陽合病之方。而下利與嘔。皆所兼客證已。猶小柴胡小青龍等方。有或以下諸兼證焉。按並病則兼解二經。合病則獨解其一經。大柴胡湯之於少陽陽明並病。柴胡桂枝湯之於太陽少陽並病。

桂枝加芍藥湯之於太陽太陰並病。皆爾。若夫葛根湯及麻黃湯之於太陽陽明合病。黃芩湯之於太陽少陽合病。白虎湯之於三陽合病。皆獨解其一經者也。蓋以並病者。邪勢緩。而合病則邪勢急也耳。按厥陰篇云。傷寒脈遲六七日。而反與黃芩湯徹其熱。脈遲為寒。由茲觀之。

黃芩湯證。其不惡寒而惡熱。脈數者可知矣。小柴胡。大柴胡。甘草瀉心。黃連阿膠四方。皆有心煩而用黃芩。乃知黃芩湯證。亦有心煩矣。況心煩少陽一證。而此條為太陽少陽合病乎。大氐合病熱勢猛烈。故表急里緩者。麻黃葛根發之。裡急表緩者。白虎清之。病在中位。

而不表不里者。黃芩解之。若夫不用柴胡湯。而用黃芩湯者。其病在一二日之間。而未至往來寒熱胸脅苦滿等證故也。蓋受病之始。已有心煩惡熱脈數等候。而兼帶太陽頭痛項強脈浮等證者。黃芩湯主之。如其下利與嘔。不必問有無。猶葛根湯例。此條嘔者。亦不下利但嘔也。

非嘔利俱有也。徵之葛根湯條。自了然矣。

黃芩湯方

黃芩(三兩),芍藥(二兩),甘草(二兩炙),大棗(十二枚擘)

上四味。以水一斗。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日再夜一服。(成本。一服下。有若嘔者。加半夏半升。生薑三兩十二字。而無黃芩加半夏生薑湯方。)

黃芩加半夏生薑湯

黃芩(三兩),芍藥(一兩),甘草(二兩炙),大棗(十三枚擘),半夏(半升洗),生薑(一兩半一方三兩切)

上六味。以水一斗。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日再夜一服。(大棗十三枚。玉函全書。俱作十二枚。是。生薑。玉函作一兩半。)

〔百八十二〕傷寒胸中有熱。胃中有邪氣腹中痛欲嘔吐者。黃連湯主之。

成無己曰。濕家下後。舌上如胎者。以丹田有熱。胸中有寒。是邪氣入里。而為下熱上寒也。此傷寒邪氣傳裡。而為下寒上熱也。

程應旄曰。此等證。皆本氣所生之寒熱。無關於表。故著二有字。

金鑑曰。傷寒未解。欲嘔吐者。胸中有熱邪上逆也。腹中痛者。胃中有寒邪內攻也。此熱邪在胸。寒邪在胃。陰陽之氣不和。失其升降之常。故用黃連湯。寒溫互用。甘苦並施。以調理陰陽而和解之也。又曰。傷寒邪氣入里。因人藏氣素有之寒熱而化。此則隨胃中有寒。胸中有熱而化。腹中痛欲嘔吐。故以是方主之。

正珍曰。上舉因。下說證。形影聲響。但欲嘔吐。是外入邪熱。而其腹中痛。系固有之宿寒。非一因也。故桂枝幹姜。以逐胃寒。黃連半夏。以除心熱。人參以扶元氣。甘草大棗。以調和諸藥也。

黃連湯方

黃連(三兩),甘草(三兩炙),乾薑(三兩),桂枝(三兩去皮),人參(二兩),半夏(半升洗),大棗(十二枚擘)

上七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溫服。晝三夜二。疑非仲景方。(成本溫服下。有一升二字。晝三夜二。作日三服夜二服。無疑非仲景方五字。)

〔百八十三〕傷寒八九日。風濕相搏。身體疼煩。不能自轉側。不嘔不渴。脈浮虛而澀者。桂枝附子湯主之。若其人大便硬。小便自利者。去桂加白朮湯主之。(金匱。疼煩。作疼痛。金匱脈經玉函千金翼。俱以去桂加白朮湯六字。作朮附子湯四字。疼煩。外臺作疼痛而煩。去桂加白朮湯。作附子白朮湯。成本全書去桂作去桂枝。)

成無己曰。不嘔不渴。里無邪也。脈得浮虛而澀。身有疼煩。知風濕在經也。與桂枝附子湯。以散表中風濕。

發秘曰。若其人以下。疑有錯誤也。身體疼煩。不嘔不渴。脈浮虛而澀。是濕邪在表之候。桂枝決不可闕。大便硬。小便自利。豈有加朮之理耶。若非有錯誤。則後人攙入之言已。不可強解。一掃除之可也。

正珍曰。此與次條。俱系中濕之病非傷寒也。考之金匱。果在痙濕暍篇內。由此觀之。傷寒八九日五字。殊無著落。當刪之。疼煩二字顛倒。當作煩疼。次條骨節煩疼之語。及柴胡桂枝湯證。支節煩疼之文。皆可徵也。煩疼。謂疼之甚。猶煩渴煩驚之煩。惟忠以身體疼為句。

又以煩為句。可謂瞽文法焉。濕乃山嵐瘴氣。雨濕氣。霧露氣。卑濕氣。皆是也。但濕不能獨傷人。必也隨風寒之氣。然後敢中之。(太衝曰。古人多言。風濕寒濕。凡濕證無不兼風寒者。風寒證多有不兼濕者。濕固寒氣。何得不兼風寒乎。)故有寒濕風濕之解。其謂之風濕者。

以汗出惡風故也。猶中風傷寒之義。搏與薄。借音通用。逼迫也。周易說卦傳。有陰陽相薄。雷風相薄之文。靈樞決氣篇。有兩神相搏。合而成形之言。又迫晚曰薄暮。皆逼迫之義也。凡濕之傷人。必與風寒之氣。相逼迫而後中之。是以謂之風濕相搏。方有執改搏作摶。(摶。

定文切。掜聚也。言風與濕掜合團聚。共為一病也。)瀨穆訓搏為擊。(摶。廣韻。手擊也。史。兩虎相擊。藉以為風屬濕相共病之形狀字。)皆非也。若其人以下十九字。文義不明暢。今姑從發秘之說。

桂枝附子湯方

桂枝(四兩去皮),附子(三枚炮去皮破),生薑(三兩切),大棗(十二枚擘),甘草(二兩炙)

上五味。以水六升。煮取二升。去滓。分溫三服。(附子下。全書有八片二字。是也。)

去桂加白朮湯方

附子(三枚炮去皮破),白朮(四兩),生薑(三兩),甘草(二兩炙),大棗(十二枚擘)

上五味。以水六升。煮取二升。去滓。分溫三服。初一服其人身如痹。半日許復服之。三服都盡。其人如冒狀。勿怪。此以附子術並走皮內逐水氣。未得除故使之耳。法當加桂四兩。此本一方二法。以大便硬。小便自利。去桂也。以大便不硬。小便不利。當加桂。附子三枚恐多也。虛弱家及產婦。宜減服之。

是即朮附湯。成本附桂枝加附子湯後者。非也。按此方金匱。名白朮附子湯。分量半減。外臺名附子白朮湯。生薑二兩。甘草一兩。

〔百八十四〕風濕相搏。骨節疼煩。掣痛不得屈伸。近之則痛劇。汗出短氣。小便不利。惡風不欲去衣。或身微腫者。甘草附子湯主之。(疼煩。成本全書。作煩疼。宜從而改。)

正珍曰。此比前條一等重。而兼水氣者。故小便不利。或身微腫。方中有術。為是故也。按此證與桂枝加附子湯證。頗相似。但彼因亡津液致小便難。此因水氣致小便不利。或身微腫也。難者。求而不得之辭。不利者。出而不多之義。通而言之。均是一不利已。字典。掣字注云。

玉篇。同𤸪。牽也。說文。引縱曰𤸪。從手瘛省聲。尺制切。六書故。瘛瘲謂小兒風驚乍掣乍縱。掣搐也。縱則掣而乍舒也。瘛瘲因掣縱立文。今乃作𤸪。更從瘛。失之甚矣。

甘草附子湯方

甘草(二兩炙),附子(二枚炮去皮破),白朮(二兩),桂枝(四兩去皮)

上四味。以水六升。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日三服。初服得微汗則解。能食汗止復煩者。將服五合。恐一升多者。宜服六七合為始。(甘草二兩。玉函。外臺。作三兩。白朮二兩。玉函作三兩是。)

按能食汗止。復煩者。將服五合。十一字。古註文攙入。當削之。為始二字。成本作為妙。是也。妙者。得宜之辭。猶言恰好。晉書阮咸傳云。咸妙解音律。廣韻。妙字注云。好也。

〔百八十五〕傷寒脈浮滑。此以表有熱里有寒。白虎湯主之。(此字。玉函作而。是。成本全書。無以字。是。○正珍按。有塞下。當有者字。)

林億曰。按前篇云。熱結在裡。表裡俱熱者。白虎湯主之。又云。其表不解。不可與白虎湯。此云脈浮滑。表有熱里有寒者。必表裡字差矣。又陽明一證云。脈浮遲。表熱裡寒。四逆湯主之。又少陰一證云。裡寒外熱。通脈四逆湯主之。以此表裡自差明矣。千金翼云。白通湯。非也。(正珍按。玉函亦作傷寒脈浮滑。而表熱裡寒者。白通湯主之。)

程應旄曰。讀厥陰篇中。脈滑而厥者。里有熱也。白虎湯主之。則知此據表裡二字為錯簡。

正珍曰。林億程應旄二說。考徵明備。引援詳確。宜拳拳服膺。張璐纘論。遵而奉之。可謂見善能徒矣。表有寒。以時時惡風。背微寒。及厥冷等證言里有熱以脈滑大。讝語腹滿。發熱汗出。身重而喘。咽燥口苦等證言。蓋舉因略證者也。後進諸家不察。強為之分疏。不思之甚。茲辨其一二。以廣異聞焉。

成無己曰。浮為在表。滑為在裡。表有熱。外有熱也。里有寒。有邪氣傳裡也。以邪未入府。故止言寒。如瓜蒂散證云。胸上有寒者。是矣。與白虎湯。以解內外之邪。

〔辨曰〕果以邪之未入府。謂之寒。則黃連湯條。胸中有熱之熱。亦以為入府之邪乎。可謂徙家忘妻矣。況瓜蒂散條中之寒字。唯是指痰之辭。而非指外來之邪者乎。

方有執曰。里有寒者。里字非對表而稱。以熱之裡言。蓋傷寒之熱。本寒因也。故謂熱里有寒。

〔辨曰〕凡表裡之字。必對待為言。如表熱裡寒。裡寒外熱。表裡不解。表解里未和皆爾。豈有表為肌表之表。而里為熱里之裡乎。仲景氏之著論。本欲以解人之惑。果如其說。豈非惑人之甚者邪。

喻昌曰。里有寒者。傷寒傳入於裡。更增裡熱。但因起於寒。故推本而曰里有寒。實則表裡俱為熱極也。

王三陽曰。經文寒字。當邪字解。亦熱也。若是寒字。非白虎湯證矣。

錢潢曰。先受之寒邪。已經入里。鬱而為熱。本屬寒因。故曰里有寒。

〔辨曰〕若果推本而言。凡布帛之黃者。赤者。黑者。青者。皆謂之白可乎。熱湯謂之寒水可乎。可謂無目矣。

張志聰曰。此表有太陽之熱。里有癸水之寒。夫癸水雖寒。而與陽明相搏。則戊己化火。為陽熱有餘。故以白虎湯。清兩陽之熱。

〔辨曰〕是假五行。強為之說。均之推本之陋已。

魏念庭曰。此里尚為經絡之裡。非藏府之裡。亦如衛為表營為里。非指藏府而言也。

傷寒論闕疑曰。里有寒字。對表說。只是里無熱之意。

〔辨曰〕二說雖不同。其為里無熱。則一而已矣。夫白虎大寒解熱之劑。若投諸無裡熱者。其不害人者幾希。可不懼哉。

劉棟曰。寒者。邪之總稱也。

〔辨曰〕邪者。對正之名。所該甚廣。豈惟風寒暑濕之為邪乎。凡害人之物。皆謂之邪也。若夫寒者。反熱之一氣已。安可以為邪之總稱乎。果以為邪之總稱。則彼宛暍之人。亦謂之中寒乎。

白虎湯方

知母(六兩),石膏(一斤碎),甘草(二兩炙),粳米(六合)

上四味。以水一斗。煮米熟湯成。去滓。溫服一升。日三服。

外臺。白虎湯煎法曰。上四味切。以水一斗二升。煮取米熟。去米內藥。煮取六升。去滓。分六服。日三服。

〔百八十六〕傷寒脈結代。心動悸。炙甘草湯主之。(心動悸三字。玉函。作心中驚悸四字。)

成無己曰。結代之脈。動而中止。能自還者。名曰結。不能自還者。名曰代。由血氣虛衰。不能相續也。心中悸動。知真氣內虛也。與炙甘草湯。益虛補氣血而復脈。

金鑑曰。心動悸者。謂心下築築惕惕然。動而不自安也。若因汗下者多虛。不因汗下者多熱。欲飲水小便不利者屬飲。厥而下利者屬寒。今病傷寒。不因吐下。而心動悸。又無飲熱寒虛之證。但據結代不足之陰脈。即主以炙甘草湯者。以其人平日血氣衰微。不任寒邪。故脈不能續行也。

此時雖有傷寒之表未罷。亦在所不顧。總以補中生血。復脈為急。通行營衛。為主也。

正珍曰。悸字下。當有者字。蓋脫之也。又曰此乃一百八條。小建中湯證。而脈結代者。

炙甘草湯方

甘草(炙四兩),生薑(三兩切),人參(二兩),生地黃(一斤),桂枝(三兩去皮),阿膠(二兩),麥門冬(半升去心),麻仁(半升),大棗(三十枚擘)

上九味。以清酒七升。水八升。先煮八味。取三升。去滓。內膠烊消盡。溫服一升。日三服。一名復脈湯。(大棗三十枚。成本全書。作大棗十二枚。玉函金匱。與宋板同。)

唐慎微。證類本草卷六曰。傷寒類要。治傷寒脈結代者心悸方。甘草二兩。水三升。煮取一半。服七合。日三。(正珍按。傷寒類要四卷。宋高若訥所著。見乎宋史藝文志。)

〔百八十七〕脈按之來緩。而時一止復來者。名曰結。又脈來動而中止。更來小數。中有還者反動。名曰結陰也。脈來動而中止。不能自還。因而復動。名曰代陰也。得此脈者必難治。

劉棟曰。後人之註文。誤混本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