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爔

《張愛廬臨證經驗方》~ 冬溫春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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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溫春發

1. 冬溫春發

黃(右),初病肝氣,旋即發熱。始以肝氣治,繼從新感治,病情漸劇,又宗濕溫治。乃未究來源,見病治病,硬裝硬派,因循玩怠者已旬日矣。診得左脈弦細而數,舌苔干自,口苦。自病以來,從無汗泄,據是脈證,乃冬溫春發,系藏於腎,而發於少陽,其始似肝氣,非肝家本病,少陽之邪欲發泄,而涉及厥陰,蓋肝與膽表裡也。當從少陽和解。

擬小柴胡加減。

柴胡(五分),炒淡芩(一錢五分),黑梔(一錢五分),淡姜渣(三分),豆卷(三錢),炒枳殼(一錢),陳皮(一錢)

復診,越三日,據述未服柴胡,更用香開涼藥,症變神志模糊,額汗多而呵欠頻頻,脈左虛數,誤開欲脫之象已著。惟時半夜,前藥未遠,姑待天明。

越九日,又邀再診,脈細如絲,神志散漫,便下溏黑過多,舌黑肥潤不渴。乃脾腎之陰陽垂絕。《經》云:真臟之色見矣,如何猶認作陽明熱灼,而投犀角石膏等劑?顧公始末主其事,赧然無從措手,爰與之議,轉回陽救逆之法。

顧公執筆在手,諸藥聽議,獨於附子一味,擬用生者三錢,顧公只敢用制者五分,乃與之論前賢救逆之旨,而竟茫然莫辨!可嘆主人在旁,亦以重用附子為駭聞,反和曰:姑從輕用可乎。噫!誰敢強人之難也。詰朝仍與顧公同診,病果轉機,諸款皆減,脈仍細微,兩尺有滑數之形,乃謂顧公曰:昨方系壞症救逆,今見是脈,恐其復熱。惜哉!昨方之附子輕,而不能牢固腎陽,仍歸汗脫。

顧公毅然以為一味純虛,安有復熱之理,只需峻補可矣。余因辭不與議。

戌刻復邀診脈,據述竟日平善,並無他變,及診其脈,滑數之形外浮,尺膚已熱,熱復發矣,陽隨汗越,勢必然也。按是症,始作泛常肝氣治,一誤也;發熱作新感治,二誤也;熱甚作濕溫,扭陽明治,三誤也;柴胡不服,而更香開,四誤也;以寒涼重傷臟陽,五誤也;繼見臟陽垂絕,而猶不敢以生附子三錢與一兩五錢之熟地並進,此誤中之更誤也。

嗟呼!一病也,而堪數誤耶!余雖未專其政,屬在知交姻誼,是以與之竭力挽回,乃以必不至死之症,而竟至於莫可救藥者,是豈死於病耶!死於藥耶!直死於醫也。

余甚惜之,因記其始末,為醫者鑑。

白話文:

這是一位病人,一開始出現肝氣不舒的症狀,隨後發熱。醫生一開始用治療肝氣的方法,之後又改用治療風寒感冒的藥物,病情卻越來越嚴重,最後又試圖用治療濕溫的方法。然而,醫生並沒有深入探究病因,只是見病就醫,沒有制定合理的治療方案,導致病情拖延了十多天。

醫生診脈發現病人脈象弦細而數,舌苔乾燥,口苦。病人從發病以來一直沒有出汗。根據脈象和症狀,醫生判斷病人屬於冬溫春發,病根在腎,而發病在少陽,一開始看起來像是肝氣不舒,但實際上並非肝臟本身的病變,而是少陽之邪想要發泄,影響到了厥陰,因為肝與膽是表裡關係。因此,應該採取少陽和解的治療方法。

醫生開了小柴胡湯加減,包括柴胡、炒淡芩、黑梔、淡姜渣、豆卷、炒枳殼、陳皮等藥物。

三天後,病人告訴醫生沒有服用柴胡湯,而是使用了香開涼藥,結果病情惡化,神志模糊,額頭出汗很多,頻頻打呵欠,脈象虛數,已經出現快要脫離危險的跡象。幸好半夜的時候,之前服用的藥物還沒有完全代謝完,醫生只能等待天亮。

九天後,醫生再次診脈,發現病人脈象細如絲,神志渙散,大便稀薄且顏色發黑,舌頭又黑又肥又潤,沒有口渴。這表示病人脾腎的陰陽已經瀕臨枯竭。古書中說,真臟的顏色已經顯現出來,怎麼還能認為是陽明熱灼,而使用犀角、石膏等藥物呢?主治醫生顧公十分尷尬,不知所措。於是醫生和顧公商量,決定採用回陽救逆的方法。

顧公提筆準備開藥方,醫生建議使用生附子三錢,但顧公只敢用制附子五分。醫生就向顧公講解前人救逆的經驗,但顧公仍然迷茫,無法辨別。旁邊的主人也感到很害怕,反過來問醫生是否可以少用附子。醫生無奈地說,誰敢勉強別人呢?

第二天早上,醫生和顧公再次一起診脈,發現病人的病情好轉,脈象仍然細微,但兩尺脈有滑數的現象。醫生告訴顧公,昨天的藥方是針對危急情況的救逆方,現在看到這個脈象,恐怕會再次發熱。可惜的是,昨天藥方中的附子用量太輕,無法牢固腎陽,可能會再次出現汗出脫虛的現象。

顧公堅決認為只用單純的補虛藥物是不行的,應該使用峻補藥物。醫生不想爭辯,就沒有繼續說下去。

晚上,病人再次請醫生診脈,病人說白天一直很平靜,沒有變化。醫生診脈發現,滑數的脈象浮於表面,尺脈部位已經發熱,熱症復發了,陽氣隨著汗液不斷外泄,情況必然會越來越嚴重。

醫生分析了病情的發展過程,指出醫生一開始用治療一般的肝氣的方法,這是第一個錯誤;發熱之後用治療風寒感冒的方法,是第二個錯誤;病情加重後又用治療濕溫的方法,強行扭轉陽氣,是第三個錯誤;病人沒有服用柴胡湯,反而使用了香開涼藥,是第四個錯誤;使用寒涼藥物重傷臟腑陽氣,是第五個錯誤;病人的臟腑陽氣快要枯竭了,醫生卻不敢用生附子三錢配合一兩五錢的熟地,這是錯誤中的錯誤。

醫生感慨地說,一個病竟然犯了這麼多錯誤!雖然醫生沒有直接負責治療,但因為和病人是朋友和親戚,所以盡力幫忙挽回局面。然而,一個原本不會死掉的病,卻最終變成無藥可救,這是死於疾病,還是死於藥物?實際上是死於醫生的錯誤。

醫生很惋惜,因此記錄了整個過程,給所有醫生作為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