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費元

《臨證一得方》~ 附錄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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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2)

1. 瘍醫探源論

然必以和平純正已試已驗者隨證施治,不可同流合汙,非刀即針,魯莽從事,只圖利己不顧損人;又不可偶得方書,執為秘本,以人試藥,視人命為兒戲。至煎劑之方,必量人之外感內因、表裡虛實、寒熱陰陽、經絡臟腑強弱之不同,或內外兼科之證,或內證因外證而生,外證由內證而致,果能於此潛心體認,而望問聞切斟酌行之,雖不用刀針,而勝刀針多矣。或曰:「如先生言,刀針誠無益於事也。

」余曰:「非徒無益而又害之,其弊可勝道哉?夫瘍生臀、腿平坦之處而又淺小,膿熟尚無甚害,若元氣虛損,或素有內病,根盤深大,膿未灌足,驟加針刺,虛者大膿大血,氣亦隨脫,實者負痛哀號,一時暈厥。即不然,略泄清膿或流血水,僵肉峻嶒,化頭不一,遷延時日,誰階之厲?萬甚至一,或不慎,或損內膜,或傷筋脈,重則殞命傷身,輕則壞手損足。」言念及此,不禁太息痛恨也。

夫患者之欲開,不過冀其痛止愈速,不知欲止反劇,欲速不達,甚而如前諸弊叢生,靜言思之,人亦何樂而為此乎?蓋瘡之成退,隨元氣為轉移,旺則正能敵邪而毒自散;衰則毒反盛而不退,並難膿難潰。治之之法要,惟守東垣成法,為上氣旺而膿自成耳。如釀酒然,必草蓋蓋之上,下四圍復柴以輔之,使氣不一毫宣泄,而後熏蒸糜爛,至於日至之時,佳釀乃成。假使從中去蓋泄氣,即為傷風凍漿,氣滃味酸,遂成敗物。

外科之妄用刀針者亦猶是耳。可不畏者,可不戒哉?吾見今之業是者,動以刀針為事,不辨證之寒熱虛實、經絡臟腑,亦不問瘡之大小深淺、輕重生熟,到手便開,倘若偶然幸中,自鳴得手,詆同道為無能。以古方為無據,日殺數人而不悟,終身害人而不知。嗚呼!可哀也已。

余也,夙稟師承,遊心典籍已卅餘載,然臨證必竭謀盡智,謹慎小心,汲汲以保元為首務。及遇艱難重症,奇怪瘡瘍,又必推賢讓能,俾施治無誤,以資考鏡,猶恐不學無術,枉死良多。余非敢執於一偏,謂刀針之必無益也。謂無善用刀針之人,而致多貽誤,反不若不用刀針之尚不失為王道也。

不揣庸妄,用敷厥詞質諸大雅,未知有補高深於萬一否。」

白話文:

瘍醫探源論

然而,一定要用平和純正、已經實驗驗證過的方法,根據病症施治,不可盲目跟風,非用刀即用針,魯莽行事,只圖自己利益而不顧及病人損傷;也不可偶然得到方書,就當作秘方,拿人來試藥,把人命當兒戲。至於煎藥的藥方,必須衡量病人外感內因、表裡虛實、寒熱陰陽、經絡臟腑強弱的不同,或是內外兼有的病症,或是內證因為外證而產生,外證由內證引起,如果能夠潛心體會這些,然後仔細觀察、詢問、察聽、切脈,再斟酌施行,即使不用刀針,療效也勝過刀針許多。

有人說:「像先生您說的,刀針確實沒有益處。」我說:「不只是沒有益處,反而有害,其害處多得說也說不完!如果瘍瘡長在臀部、腿部等平坦的地方,而且淺小,膿已成熟,還沒什麼大害;但如果元氣虛損,或者原本就有內疾,瘡根深且大,膿還沒長夠,就貿然針刺,虛弱的人就會膿血大量流出,元氣也會隨之耗散;實證的人則痛得哀嚎,當場昏厥。即使沒有這麼嚴重,稍微排泄一些膿液或血水,傷口肌肉也會僵硬腫脹,癒合情況不一,拖延時間,誰能承受這種痛苦?萬一不小心,損傷內膜,或傷及筋脈,嚴重者會喪命或傷殘,輕者也會手腳受損。」想到這些,我不禁悲嘆痛恨。

病人想開刀,無非是希望疼痛能儘快止住,卻不知道想止痛反而會加劇病情,想快速治癒反而達不到目的,甚至會出現前面所說的種種弊端。仔細想想,這樣做又有什麼好處呢?瘡瘍的癒合消退,都隨著元氣的盛衰而轉變,元氣旺盛,正氣就能夠抵抗邪氣,毒氣自然會消散;元氣衰弱,毒氣就會更加猖獗而不消退,既難以成膿,也難以潰破。治療的方法關鍵,就在於遵循東垣(李東垣)的療法,使上部元氣旺盛,膿自然就會成熟。就像釀酒一樣,一定要用草蓋蓋住酒的上面,下四圍再用柴火輔助,使氣體不泄露一點,然後才能慢慢發酵腐熟,到了時間,美酒才能釀成。如果中途掀開蓋子泄氣,就會像傷風凍漿一樣,氣體濁滯,味道酸腐,最後就成了廢物。

外科妄用刀針,也是同樣的道理。難道就不值得警惕、戒慎嗎?我看到現在從事外科的人,總是動不動就用刀針,不辨別病症的寒熱虛實、經絡臟腑,也不問瘡瘍的大小深淺、輕重生死,拿到就開,如果偶然僥倖成功,就自鳴得意,誹謗同行無能,認為古方沒有依據,一天殺死幾個人也不覺悟,終身害人而不自知。唉!真是可悲啊!

我從小學習師承,研讀醫籍已有三十多年了,但是臨症時一定會竭盡全力,小心謹慎,把保護元氣作為首要任務。遇到艱難的重症、奇怪的瘡瘍,我也會推辭賢能,讓更有能力的人來治療,以便借鑒參考,即使這樣,還是擔心自己學識淺薄,誤殺良多。我並不是執著於一種偏見,認為刀針一定沒有益處;而是因為沒有人能夠善用刀針,反而導致許多錯誤,不如不用刀針,這才是最好的辦法。

我不揣冒昧,用這些淺陋的文字呈獻給各位前輩,不知能否對高深的醫術有所裨益。

2. 讀《瘍醫探源論》記

《瘍醫探源論》者,先大父杏村公所作以訓及門與。先君子,平莊公者也。公,字懷剛。醫名遠震,乘舟駕車,勞勞罔暇日,夕無倦容。年六十有五,積勞成病,卒於道光十二年之冬。時虞年十五,寅年十三,均束髮就傅。回憶朝暮出入庭幃,公雖年逾花甲,猶手不釋卷;讀書得間,即以遍示及門,口講指畫,更以妄用刀針為戒,此《探源論》之所由作也。

先君子躬稟庭訓,纘承先緒。適虞等弱冠後,侍診案右,即命讀《內科》、《內經》、《金匱》、《傷寒》,歷代名賢著述諸書為入門,繼授外科等書與《探源論》,使之潛心考究,並以不背前人為囑。今虞等又五旬外矣,生平診治無善可繼,惟—本先人不違心法,可告泉壤而已。

願子孫暨諸同學本內科治外證,以祖訓為師資,繼繼續續永安勿替,庶幾貽誤無多,夭枉自少,而先大父之流澤孔長矣。幸甚。

時同治十一年壬申小春月

中浣孫男樂虞寅夏謹志

白話文:

【閱讀《瘍醫探源論》的筆記】

《瘍醫探源論》這本書,是我已逝祖父杏村公所撰寫,用來教導我們這些門生和子孫的。我的父親平莊公,名字是懷剛。他因為醫術高明,在當時遠近馳名,無論乘船或坐車,終日忙於診療,沒有空閒,夜晚也無疲態。他在六十五歲那年,因長期過勞,不幸在道光十二年的冬天離世。當時我十五歲,弟弟寅年十三歲,我們都已開始跟隨老師學習。回憶起那些日子,早晚進出家門,雖然祖父已經六十多歲,但依然手不離書;他會在閑暇時,將自己讀書的心得與門生分享,親自講解,並強調不要胡亂使用針灸,這也是他寫《探源論》的緣由。

父親遵從祖父的教誨,繼承了他的醫學遺志。在我們兄弟二十歲左右的時候,他讓我們在他旁邊協助診療,並命令我們研讀《內科》、《內經》、《金匱》、《傷寒》以及歷代名醫的著作,作為入門教材,接著再教導我們外科知識和《探源論》,並叮嚀我們要深入研究,且不忘尊重前人的智慧。如今我和弟弟都已經五十多歲了,一生行醫,雖未有什麼卓越成就,但我們始終堅持祖父的醫學理念,這就是我們可以向祖先報告的唯一事項。

我希望子孫和所有學生都能遵循內科治療原則去對待外科疾病,把祖輩的教導當作師傅的指導,一代接一代地傳承下去,這樣才能減少錯誤,減少無辜生命的枉死,讓祖父的影響力得以延續。這將是我們的幸運。

寫於同治十一年壬申的小春月

中浣孫男樂虞寅夏謹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