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璆、張致遠

《嶺南衛生方》~ 募原偶記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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募原偶記 (1)

1. 募原偶記

憶文政癸未孟春,我南洋梯君奉阿波少將公之命,講醫經及本草於學館。有生徒讀《瘟疫論》者,至「募原」二字,眾論不一,遂舉諸家之說,以質之君。君引據《素問·痿論》「張氏注」解之。簡亦在坐焉,退而錄之,為一小冊。丁亥季冬,君以病而罷。客居京師,不相見十四年矣。

頃日,余遊京師訪梯君。以其所校《嶺南衛生方》見示。余受讀卒業。竊謂:此與吳氏《疫論》相為表裡,但彼則主苦寒,此則主辛溫。然非一病有二因,蓋以歲運異其治方耳。而今世醫家,或錯認附子之證用大黃,而未有大黃之證而用附子者,豈非以吳氏之書刊布已久,而李氏之書未行於世耶?今令此二書雙行,則眾庶幾有救生民之夭橫矣。因念吳氏一書專根乎募原,而募原不明,則雖登其堂,不能入其室也。

遂請梯君附「募原偶記」於其後,且錄多紀氏《募原考》全文,雜以管見。記中揭諸家姓名。非敢訾先輩。私謂:當仁不讓師之意云而。

天保庚子季夏,山田簡志

荻野氏《瘟疫餘論》解:傷寒感而即發,時疫感久而後發者。謂:肌表屬一身藩屏,而衛氣護之。雖毫毛刺皮則痛,此屏護完固而不隱容也。其護內亦如此。而容藏不即發,何也?今有誤吞骨核之類者,入腹不覺痛,經日之後,上吐下泄,不至為害。是知內有遊地,可以容藏。

以此觀之,蓋募原表裡之界,必有遊地。邪乘其隙伏匿,陰養屈起之勢,故感而不覺也。久而後發,理或有之。

《陰陽應象論》云:「重陰必陽,重陽必陰。故曰:冬傷於寒,春必病溫。春傷於風,夏生飧泄。夏傷於暑,秋必痎瘧。秋傷於濕,冬生咳嗽。」按:故曰以下,必陰必陽之解也。蓋春夏為陽,秋冬為陰。當陽時為陽所傷,謂之重陽。春傷於風,夏傷於暑是也。當陰時為陰所傷,謂之重陰。

秋傷於濕,冬傷於寒是也。溫病咳嗽屬陽,飧泄痎瘧屬陰。重陰重陽二句,陰極生陽,陽極生陰之義。二必字對二生字,非必定不易之謂也。假令昨日天冷,人感其氣,至今日發熱病,是重陰必陽也。今日天熱,人感其氣,至明日發寒疾,是重陽必陰也。陰陽之理,其大無外,其小無內,豈可期時月耶?諸家遺此二句,而以必字起疑,是舉標遺本,宜其不得解也。

凡病有感時即發者,有逾時發者,有久而發者,有久而自解者,皆由邪之緩急,正氣虛實也。邪之緩者,未能敵正氣,蘊蓄久之,方成鬱熱。其初熱微,患者不自覺,而醫亦莫之察,因謂逾時而發耳。凡疫邪自內達外,熱則在表,寒不在表,故有發熱無惡寒,異乎傷寒之邪客表位。

從外及內,必惡寒者,此宜汗與不宜汗之分界也。或至傳變數證。則治法依仲景方。《五十八難》云:傷寒有五:有中風,有傷寒,有濕溫,有熱病,有溫病。乃知溫病原與傷寒一家。

白話文:

回想當年文政癸未年(西元1823年)初春,我南洋梯先生奉阿波少將的命令,在學館講解醫學經典和本草知識。有學生讀到《瘟疫論》時,對於「募原」這兩個字,大家議論紛紛,意見不一,於是就列舉各家學說,向梯先生請教。梯先生便引用《素問·痿論》中「張氏注」來解釋。當時我(山田簡)也在場旁聽,事後便將梯先生的講解記錄下來,成了一本小冊子。到了丁亥年(西元1827年)冬天,梯先生因病離職。後來他客居京城,我們就這樣十四年沒有見面了。

最近,我到京城遊玩,順道拜訪梯先生,他拿出他校訂的《嶺南衛生方》給我看。我看完之後,覺得這本書和吳氏的《疫論》可以互相參照,互為表裡。只是吳氏的《疫論》主張使用苦寒的藥物,而《嶺南衛生方》則主張使用辛溫的藥物。但並不是因為同一種病有兩種病因,而是因為不同的時令節氣,所採用的治療方法也不同。而現在的醫生,有的會把應該使用附子的病症誤認為適用大黃,卻沒有把該用大黃的病症誤用成附子,這難道不是因為吳氏的書刊行已久,而李氏的書還沒廣為流傳嗎?如果能讓這兩本書同時流傳,那麼老百姓的性命就可以少一些橫禍了。想到吳氏的書主要立論基礎在於「募原」,而「募原」的道理如果不明確,那麼就算讀了吳氏的書,也還是無法理解其中奧妙。

於是,我請求梯先生將我的「募原偶記」附在書後,並且收錄多紀氏《募原考》的全文,再加上我個人的淺見。記中提到各家的姓名,並非有意批評前輩。我只是想說,當有責任在身時,要勇於承擔,不讓賢於師,有這個意思而已。

天保庚子年(西元1840年)夏季,山田簡 寫

荻野氏《瘟疫餘論》解釋說:傷寒是感受外邪後立即發病,而時疫是感受外邪後經過一段時間才發病。他認為,肌膚表面是身體的屏障,有衛氣保護著。即使是毫毛刺入皮膚也會感到疼痛,說明這層屏障非常堅固,不容許外邪入侵。身體內部也是如此。為什麼外邪能夠藏匿而不馬上發病呢?就像誤吞了骨頭或果核之類的東西,進入腹部時並不會立刻感到疼痛,要經過幾天後,才會上吐下瀉,但最終也不會造成傷害。由此可知,身體內部有可以讓外邪暫時藏匿的地方。

從這個角度來看,所謂的「募原」,應該是身體的表裡之間,存在著一個可以讓外邪遊走的空間。邪氣乘著這個空隙潛伏起來,暗中積蓄力量,所以剛感染時不會有感覺,經過一段時間才會發病,這也是合乎情理的。

《陰陽應象論》說:「重陰必陽,重陽必陰。」意思是說:「冬天感受寒邪,春天必然會得溫病;春天感受風邪,夏天容易出現腹瀉;夏天感受暑邪,秋天容易得瘧疾;秋天感受濕邪,冬天容易咳嗽。」按:原文「故曰」以下這幾句話,是在解釋「必陰必陽」的道理。春夏屬於陽,秋冬屬於陰。在陽時受到陽邪侵襲,叫做「重陽」。例如春天感受風邪、夏天感受暑邪就屬於這種情況。在陰時受到陰邪侵襲,叫做「重陰」。例如秋天感受濕邪、冬天感受寒邪就屬於這種情況。溫病和咳嗽屬於陽,腹瀉和瘧疾屬於陰。「重陰必陽,重陽必陰」這兩句話,是指陰氣到達極點會轉化為陽氣,陽氣到達極點會轉化為陰氣的意思。「二必」指的是對應「二生」,並非說一定不變。假設昨天天氣寒冷,人感受了寒氣,今天發熱生病,這就是「重陰必陽」;今天天氣炎熱,人感受了熱氣,明天發冷生病,這就是「重陽必陰」。陰陽的道理,大到無邊,小到無內,哪能限定在時日呢?各家學說遺漏了這兩句話,卻對「必」字產生疑惑,這是只看表面而忽略了根本,難怪無法理解其中的含義。

一般來說,疾病有的感染時立即發病,有的過一段時間才發病,有的過了很久才發病,有的過了很久自己就好了,這些都與邪氣的急緩和正氣的強弱有關。邪氣較緩,不能立即對抗正氣,就會潛伏累積,久而久之形成鬱熱。剛開始發熱症狀很輕微,病人自己感覺不到,醫生也察覺不到,因此才會說過一段時間才發病。一般來說,疫邪是從內部往外發展的,發熱症狀表現在外,並沒有寒冷的感覺,這與傷寒的邪氣停留在肌表位置不同。從外往內發展的,一定會有怕冷的感覺,這也是辨別適合發汗與不適合發汗的分界。有的病會傳變為多種證候,其治療方法應當依照張仲景的藥方。《五十八難》說:傷寒有五種:中風、傷寒、濕溫、熱病、溫病。由此可知,溫病原來和傷寒屬於同一種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