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心方》~ 卷第一 (1)
卷第一 (1)
1. 卷第一
2. 治病大體第一
《千金方》云：張湛曰：夫經方之難精，由來尚矣。今病，有內同而外異，亦有內異而外同，故五臟六腑之盈虛；血脈營衛之通塞，固非耳目之所察，必先診脈以審之。血脈有浮沉弦緊之亂，腧穴流注有高下淺深之差，肌膚筋骨有厚薄剛柔之異。唯用心精微者，始可與於茲矣。
今以至精至微之事，求之於至粗至淺之思，其不殆哉。若盈而益之，虛而損之，通而徹之，塞而壅之，寒而冷之，熱而溫之，是重其疾而望其生，吾見其死矣。故醫方卜筮，藝能之難精者也。既非神授，何以得其幽微。
又云：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疾。若有病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悽愴，勿避夷險、晝夜、寒暑影響、飢渴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功夫形跡之心。
又云：到病家，縱綺羅滿目，勿左右顧盼；絲竹湊耳，無得似有所娛；珍羞遞薦，食如無味；濡祿兼陳，若有所失。所以爾者，夫一人向隅，滿堂不樂，況病者苦楚不離斯須，而醫者安然，茲乃人神所以共恥，至人之所不為。
又云：夫為醫之法，不得多語調笑；談謔喧譁，道說是非；議論人物，炫耀聲名，訾毀諸醫，自矜己德。偶然治瘥一病，則昂頭戴面，有自許之貌，謂天下無雙，此醫人之膏肓。老子曰：人行陽德，人自報之；人行陰德，鬼神報之；人行陽惡，人自報之；人行陰惡，鬼神報之。所以醫人不得恃己所長，專心經略財物，但做救苦之心。
不得以彼富豪，處以珍貴之藥，令其難辨，自炫功能，諒非忠恕之道也。
又云：自古名醫治病，多用生命以濟交急，雖曰賤畜貴人，至於愛命，人畜一也。損彼益己，物情同患，況聖人乎。夫殺生求生，去生更遠。其虻蟲、水蛭（之逸反）之屬，市有先死者，則市而用之。雞卵一物，以其混沌未分，必有大大急要之處，不得已，隱忍而用之。能不用者，斯為太哲，亦所不及也。
又云：仲景曰：不須汗而強汗之者，出其津液，枯竭而死；須汗而不與汗之者，使諸毛孔閉塞，令人悶絕而死。又須（余呂反，又羊汝反，善也，待也，參與也）下而不與下之者，使人心內懊惱，脹滿煩亂，浮腫而死；不須下而強與下之者，令人開腸洞泄不禁而死。又不須灸而強與灸之者。
令人火邪入腸，干錯五臟，重加其煩而死。須灸而不與灸之者，使冷結重凝，久而彌固，氣上衝心，無地消散，病篤而死。
《本草經》云：凡欲治病，先察其源，先候病機；五臟未虛，六腑未竭，血脈未亂，精神未散，服藥必活；若病已成，可得半愈；病勢已過，命將難全。
白話文：
治病大體第一
《千金方》記載：張湛說：經方之所以難以精通，由来已久。現在的疾病，有的內在病因相同而外在症狀不同，也有的內在病因不同而外在症狀相同。所以五臟六腑的盈虛，血脈營衛的通塞，並非耳目所能察覺，必須先診脈來判斷。血脈有浮沉、弦緊等異常，腧穴的氣血流注有高低、深淺的差異，肌膚筋骨也有厚薄、剛柔的不同。只有用心精微的人，才能勝任這項工作。
如今用極其精微的技法，卻用極其粗淺的思維去探求，不是很危險嗎？如果該虛者反而進一步滋補，該實者反而更加損耗，該通者反而更加堵塞，該塞者反而更加壅滯，該寒者反而進一步加冷，該熱者反而進一步加溫，這無異於加重病情卻期望病人康復，我看見的結果只有死亡。所以醫學如同占卜，都是難以精通的技藝。既然不是神授，又怎能領悟其奧妙呢？
又說：偉大的醫生治病，必須先安神定志，無欲無求，首先要發揚大慈大悲的心腸，立下誓願普救眾生疾苦。如果有人患病求救，不論其貴賤、貧富、長幼、美醜、怨親、善友、民族、愚智，都應一視同仁，如同至親一般看待。也不得瞻前顧後，考慮自身吉凶，愛惜自己的性命，看見病人的痛苦，就如同自己親身經歷一樣，深感悲痛，不論環境險惡、時間早晚、天氣冷暖、飢渴疲勞，都要一心赴救，不要有做樣子、圖名利的念頭。
又說：到了病人家中，即使滿目珠光寶氣，也不要左顧右盼；即使絲竹之聲悅耳，也不要表現出享受的樣子；即使珍餚佳餚不斷，也要吃得像沒什麼味道一樣；即使財物賞賜不斷，也要表現出有所欠缺的樣子。這是因為，一個人愁眉苦臉，就會影響到整個房間的氣氛，何況病人痛苦不堪，而醫生卻安然自若，這會讓人神共恥，是君子所不為的。
又說：行醫的方法，不應該多說話、嬉笑調侃；也不應該談笑喧譁，議論是非；也不應該議論人物，炫耀名聲，誹謗其他醫生，自我標榜德行。偶然治癒一例疾病，就昂首挺胸，自以為天下無雙，這是醫生的大忌。老子說：人做了陽德之事，自然會有好報；人做了陰德之事，鬼神也會有所回報；人做了陽惡之事，自然會有惡報；人做了陰惡之事，鬼神也會有所懲罰。所以醫生不應該恃才傲物，專心計較錢財，而應該以救苦救難為己任。
不應該因為病人富有，就開一些珍貴的藥材，故意讓病人難以辨認，以炫耀自己的才能，這不是忠恕之道。
又說：自古以來，名醫治病，常常用自己的生命去救急，雖然說是犧牲卑賤的動物去救貴人，但論及愛惜生命，人與動物是一樣的。損害他人來利己，這種行為是自私自利的，更何況是聖人呢？殺生求生，反而離生更遠。像虻蟲、水蛭等，如果市面上有已經死亡的，就應該去市場購買使用；雞蛋這種東西，因為它還未成形，只有在萬不得已，非常緊急的情況下才能使用。如果能不用，那就是至聖至賢，也是很少有人能做到的。
又說：仲景說：不該發汗卻強行發汗，會耗盡津液，導致病人死亡；該發汗卻不發汗，會使毛孔閉塞，令人昏厥而死。又該瀉下卻不瀉下，會使人心煩意亂，脹滿不適，導致水腫而死；不該瀉下卻強行瀉下，會使人腸道受損，腹瀉不止而死。又不該灸卻強行灸，會使火邪入侵腸道，損傷五臟，加重病情而死；該灸卻不灸，會使寒邪凝結，久而彌堅，導致氣血上衝，無處宣洩，病情加重而死。
《本草經》說：凡是想要治病，首先要察明病因，判斷病情；如果五臟未虛，六腑未竭，血脈未亂，精神未散，服藥一定能活；如果病情已經形成，可能治癒一半；如果病情已經發展到極點，性命就難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