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訂偽藥條辨》~ 緒言 (2)
緒言 (2)
1. 緒言
乃今藥肆射利，在小鋪則以偽亂真，以紫亂朱，但求名狀相似，不別效用冰炭，甚則黑明角充犀角，山羊角混羚羊，只求己利，不惜人害。在大鋪則但求形色雅觀，進值高昂，不別性質良窳，如半夏用蜀產，而不用浙產；橘紅用川產，不用建產。大抵川夏顆大，形式雅觀，浙產粒小。
不知川夏質松，落水即胖，且力薄性劣，較之浙夏質堅味厚，功力皆宏者大不相同。橘紅之用川產，亦因平薄無瘢痕，建紅卷小有瘢痕，而形色雖不雅觀，然氣味濃厚，不若川紅之味淡氣薄耳。甚至醫方上書明蒼朮而用茅朮，書明於術而用江西術。以蒼朮、於術價賤，茅朮、江西術價貴，以價貴賤分高下耳，不知效能各有擅長，如蒼朮燥濕，茅朮利濕，用處不同；於術健脾，江西術生津，補法懸殊。諸如此類，亦不勝枚舉。
前數年前，吾紹亦有相沿此惡習，近時則已改良之。然世人茫然不察，致將確能治病之藥，嫌其輕賤而不用，反以重值購求不對病之贗品為神丹，直至不效，亦不自認誤藥之過，而惟委之天命而已。
嗚呼！吾國藥物不改良，醫學無從進步。欲求其改良之道，必須從醫藥共同研究始，如上古神農嘗醫，中古韓康賣藥，皆醫士而兼藥劑師也。自趙宋設立和劑藥局，售藥雖有專肆，而仍有醫師指導售賣者也。不若近世醫自為醫，藥自為藥。行醫者只辨性味處方，不明藥品之真偽；賣藥者只知形色雅觀，不知炮製之精當。
至於產處之道地與否，丸、散、膏、丹之遵古與否，醫師既不調查，藥師亦不報告，分道揚鑣，兩不相謀，執而不變，豈有進步哉？際此中醫藥競爭圖存之時，醫與藥必須共同一氣，將一切沿習積弊，一一設法改良。
炳章自幼嫺藥習醫，至今仍以此為衣食謀，具有切身之關係，常蓄醫藥革命之決心，恨無實行剷除能力。於民國二年春，爰集同志，組織和濟藥局，為改良之創始，訂正丸散膏丹方書，編著膏丸說明，考定傳訛藥品，撰述《規定藥品之商榷》等書，刊印以來，傳誦遐邇，荷蒙海內同志所歡迎，紛紛報告改良者，已有十餘埠之多。
余故友鄭君肖岩，亦夙具此心，著有《偽藥條辨》一書，郵示於余，囑余評註撰序而刊行之。余捧誦一周，其間所採偽藥，計百十一種，能將傳訛作偽等弊，從實驗條辨發明，與余《規定藥品之商榷》可謂無獨有偶。惜門類不分，而藥品產地叢多，質性不齊，未免遺漏。炳章爰將各藥，別其門類，分訂四卷，間有實驗識見，鑑別條下，惟鄭君原文，不敢更動隻字。雖然吾國地大物博，豈能盡我二人所見，無非先創其例，以吾二人著先鞭耳。
凡增補之，訂正之，請質諸海內外醫藥經驗家及博物家，果能相與有感，以臻完美，正不獨吾道藥界之幸甚，而天下蒼生亦幸甚也夫。
白話文：
現在藥材行為了牟取暴利，在小店裡，會用假的混充真的，用紫色的來冒充紅色的，只求外觀相似，不區分藥效的差異，簡直像冰與炭一樣截然不同。更誇張的，會用黑色的明角來充當犀牛角，用山羊角來混淆羚羊角，只為了自己的利益，不顧別人的傷害。在大藥行裡，則是只求藥材外觀好看、價值昂貴，不區分品質的優劣。例如，半夏使用四川產的，而不使用浙江產的；橘紅使用四川產的，而不使用福建產的。大概是因為四川半夏個頭大，外觀好看，而浙江產的顆粒小。
他們不知道四川半夏質地鬆軟，遇水就膨脹，而且藥效薄弱，比不上浙江半夏質地堅硬、味道濃郁、藥效強勁。橘紅使用四川產的，也是因為它外表平滑沒有疤痕，而福建橘紅雖然外觀不雅觀，但氣味濃郁，不像四川橘紅味道淡薄。甚至在醫方的處方上，明明寫著蒼朮，卻用茅朮代替；明明寫著於術，卻用江西產的術代替。因為蒼朮、於術價格便宜，茅朮、江西術價格昂貴，他們只是以價格高低來區分好壞，卻不知道藥效各有專長，例如蒼朮燥濕，茅朮利濕，用途不同；於術健脾，江西術生津，補益效果差異很大。像這樣的例子，實在太多了，數也數不清。
幾年前，我們紹興也有這種惡習，但最近已經改進了。然而世人卻茫然不知，導致將真正能治病的藥材，因為價格低賤而不使用，反而花大錢去購買不對症的假藥當成神丹，直到沒有效果，也不承認是用錯藥的過失，只把責任推給天意。
唉！我國的藥材如果不加以改進，醫學就無法進步。想要改進的辦法，必須從醫學與藥學共同研究開始。像上古時代的神農氏親自嚐藥，中古時代的韓康賣藥，都是既是醫生又是藥劑師。自宋朝設立和劑藥局，雖然賣藥有專門的店舖，但仍有醫師指導販賣。不像現在，醫生只管看病，藥材店只管賣藥。醫生只懂得藥的性味、開處方，不了解藥材的真假；賣藥的只知道外觀好看，不知道炮製的精確。
至於藥材產地的道地與否，以及丸、散、膏、丹等製劑是否遵循古法，醫生既不調查，藥師也不報告，各自為政，互不干涉，固執己見，怎麼會有進步呢？在這個中醫藥競爭求生存的時代，醫藥界必須團結一心，將一切沿襲的弊端，逐一設法改進。
我從小就熟悉藥理，學習醫術，至今仍以醫藥為生，與此有切身的關係，常有醫藥改革的決心，只恨沒有能力剷除弊端。所以在民國二年春天，我召集志同道合的朋友，組織了和濟藥局，作為改革的開始，訂正了丸、散、膏、丹的處方，編寫了膏藥丸散的說明，考證了傳說有誤的藥材，撰寫了《規定藥品之商榷》等書，刊印以來，廣為流傳，承蒙海內外同道的歡迎，紛紛報告改進的情況，已經有十多個地方了。
我的老朋友鄭肖岩先生，也早就抱持這種想法，寫了一本《偽藥條辨》，郵寄給我，囑咐我寫序並刊行。我仔細讀完，其中所採集的偽藥，總共有111種，能夠從實驗的角度條理分明地揭示偽藥的弊端，這與我的《規定藥品之商榷》可謂是異曲同工。可惜的是，它沒有分類，而且藥材產地繁多，品質不一，難免有所遺漏。因此，我將各種藥材分門別類，訂成四卷，其中有實驗心得，放在鑑別條目下，但是鄭先生的原文，我不敢改動一個字。雖然我國地大物博，難道能盡我二人所見，但我們只是先創個例子，拋磚引玉而已。
凡是增補的、訂正的，希望請教海內外有醫藥經驗的專家和博物學家，如果能互相產生共鳴，使其臻於完美，不僅是我們醫藥界的幸事，也是天下蒼生的幸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