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臺秘要》~ 《外臺秘要方》序
《外臺秘要方》序
1. 《外臺秘要方》序
唐銀青光祿大夫持節鄴郡諸軍事兼守刺史上柱國
清源縣開國伯王燾撰
昔者農皇之治天下也,嘗百藥,立九候,以正陰陽之變診,以救性命之昏扎,俾厥土宇用能康寧,廣矣哉。洎周之王,亦有塚卿,格於醫道,掌其政令,聚毒藥以供其事焉,歲終稽考而制其食,十全為上,失四下之。我國家率由茲典,動取厥中,置醫學,頒良方,亦所以極元氣之和也。
夫聖人之德,又何以加於此乎?故三代常道,百王不易,又所從來者遠矣。自雷、岐、倉、緩之作,彭、扁、華、張之起,迨茲厥後,仁賢間出,歲且數千,方逾萬卷,專車之不受,廣廈之不容,然而載祀綿遠,簡編虧替,所詳者雖廣,所略者或深,討簡則功倍力煩,取捨則論甘忌苦,永言筆削,未暇屍之。
余幼多疾病,長好醫術,遭逢有道,遂躡亨衢,七登南宮,兩拜東掖,便繁臺閣二十餘載,久知弘文館圖籍方書等,繇是睹奧升堂,皆探其秘要。以婚姻之故,貶守房陵,量移大寧郡,提攜江上,冒犯蒸暑,自南徂北,既僻且陋,染瘴嬰疴,十有六七,死生契闊,不可問天,賴有經方僅得存者,神功妙用,固難稱述,遂發憤刊削,庶幾一隅。
凡古方纂得五六十家,新撰者向數千百卷,皆研其總領,核其指歸,近代釋僧深、崔尚書、孫處士、張文仲、孟同州、許仁則、吳升等十數家,皆有編錄,並行於代,美則美矣,而未盡善。何者?各擅風流,遞相矛盾,或篇目重雜,或商較繁蕪。今並味精英,鈐其要妙,俾夜作晝,經之營之,捐眾賢之砂礫,掇群才之翠羽,皆出入再三,伏念旬歲,上自炎昊,迄於聖唐,括囊遺闕,稽考隱秘,不愧盡心焉。
客有見余此方曰:嘻,博哉!學乃至於此邪?余答之曰:吾所好者壽也,豈進於學哉?至於遁天倍情,懸解先覺,吾常聞之矣。投藥治疾,庶幾有瘳乎?又謂余曰:稟生受形,咸有定分,藥石其如命何?吾甚非之,請論其目。
夫喜怒不節,飢飽失常,嗜欲攻中,寒溫傷外,如此之患,豈由天乎?夫為人臣,為人子,自家刑國,由近兼遠,何談之容易哉?則聖人不合啟金滕,賢者曷為條玉版,斯言之玷,竊為吾子羞之。客曰:唯唯。嗚呼!齊梁之間,不明醫術者,不得為孝子,魯、閔之行,宜其用心。
若不能精究病源,深探方論,雖百醫守疾,眾藥聚門,適足多疑,而不能一愈之也。主上尊賢重道,養壽祈年,故張、王、李等數先生繼入,皆欽風請益,貴而遵之,故鴻寶金匱、青囊綠帙,往往而有,則知日月所照者遠,聖人所感者深,至於嗇神養和、休老補病者,可得聞見也。余敢採而錄之,則古所未有,今並繕緝,而能事畢矣。
若乃分天地至數,別陰陽至候,氣有餘則和其經渠以安之,志不足則補其復溜以養之,溶溶液液,調上調下。吾聞其語矣,未遇其人也。不誣方將,請俟來哲。其方凡四十卷,名曰《外臺秘要方》,非敢傳之都邑,且欲施於後賢,如或詢謀,亦所不隱。
是歲天寶十一載,歲在執徐,月之哉生明者也。
白話文:
唐朝銀青光祿大夫、持節鄴郡諸軍事、兼守刺史、上柱國、清源縣開國伯王燾撰寫。
過去,農皇治理天下時,親自嘗試各種藥物,制定診斷疾病的九種脈象,用來判斷陰陽變化的規律,診斷疾病,挽救生命垂危之人,使天下百姓安居樂業,實在是功德廣大啊!到了周朝,也有主管醫藥的官員,精通醫理,掌管相關的政令,收集毒藥以備不時之需,每年年底會考核其藥效,十成藥效為上等,失效四成以下則是不合格。我朝廷遵循古制,取其精華,設置醫學機構,頒布良方,也是為了達到元氣調和的目的。
聖人的功德,還有什麼能超過這些呢?所以,三代以來的常理,歷代君王都不會改變,其淵源由來已久。自雷公、岐伯、倉公、緩公等人的著作出現,彭祖、扁鵲、華佗、張仲景等人興起之後,直到現在,賢能之人不斷湧現,歷經數千年,醫方超過萬卷,即使是專車也裝不下,寬廣的房屋也容納不了。然而,隨著時間推移,簡策書籍殘缺散亂,所詳盡的雖然廣泛,但所省略的或許更為重要。要整理簡冊,往往事倍功半,費力又繁瑣;要選取醫方,又要考慮其利弊得失。要修訂醫書,但總是沒有空閒去做。
我從小就多病,長大後喜愛醫術,遇到有道之士,於是走上了仕途。曾七次參加科舉考試,兩次任職於東掖門,在朝廷任職二十多年,久居弘文館,閱讀圖書方志等,從而得以深入醫學的殿堂,探究其中的奧秘。因為婚姻關係,我被貶官到房陵,後來調到大寧郡,在江上奔波,冒著炎熱潮濕,從南方到北方,既偏僻又簡陋。染上瘴氣,疾病纏身,十有六七,生死交關,難以預料。幸虧有古代的醫方,才得以保全性命,它的神奇功效,實在難以言述。於是,我發憤圖強,開始整理刪改醫方,希望能有所貢獻。
我收集了五六十家的古代醫方,自己新撰寫的也有數千卷,都研究其總綱,核對其要旨。近代釋僧深、崔尚書、孫處士、張文仲、孟同州、許仁則、吳升等十幾家的著作,都已編錄成書,在世上流傳。雖然很美好,但還不夠完善。為什麼呢?因為各家都有自己的風格,互相之間存在矛盾,有的內容重複雜亂,有的論述繁瑣無章。現在我將各家的精華融合在一起,擷取其要妙之處,日以繼夜地編寫,捨棄眾賢的沙礫,拾取群才的翠羽,反覆推敲,經過數月時間,上自炎帝時代,下至我聖唐,將遺漏的補齊,考察隱秘之處,不敢說沒有盡心竭力。
有客人看到我的這部醫方,驚嘆道:「哎呀,太博大精深了!你的學問竟然達到了這種程度嗎?」我回答說:「我所愛好的,是長壽之道,難道僅僅是為了求學問嗎?至於那些超越自然、違背常情、先知先覺的道理,我常常聽聞。用藥物來治療疾病,希望能有所療效吧。」客人又對我說:「人稟受天地之氣而生,有其既定的命運,藥物又能奈何?」我很不認同,於是想與他辯論一番。
喜怒不加以節制,飢飽沒有規律,嗜慾攻心,寒溫傷及體外,這些疾病難道是天命造成的嗎?作為臣子、作為兒子,要從自身做起,從近及遠地治理國家,談何容易啊?如果命運是注定的,那麼聖人又何必開啟金匱之盟,賢人又何必制定玉版制度呢?這些言論的錯誤,我私下認為是你的恥辱。客人說:「是是。」唉!齊梁之間,不精通醫術的人,不能被稱為孝子,魯國的閔損,應該以此為戒。
如果不能深入研究病因,深入探討醫理,即使有眾多醫生守護病人,用各種藥物治療,也只會徒增疑惑,而不能治癒疾病。當今皇上尊重賢能,重視道義,養生祈年,所以張仲景、王叔和、李時珍等幾位先生相繼出現,都受到朝廷的敬重,因此《鴻寶金匱》、《青囊綠帙》等醫書流傳於世,可見日月所照之處廣闊,聖人所感悟的道理深遠,至於保養精神、調和陰陽、延年益壽、補益疾病的方法,也是可以聽聞的。我冒昧地收集並記錄下來,是古人所未曾做到的,現在編寫完成,也算是盡了我的能力。
至於分辨天地至數,區別陰陽至候,氣有餘就疏通其經絡使其平和,志氣不足就補益復溜穴來養生,調和氣血,使上下協調,我聽說過這些道理,但還沒有遇到這樣的人。我不虛妄,希望能夠等待未來的賢者。我的這部醫方,共四十卷,名為《外臺秘要方》,不敢在京城傳播,只是想把它留給後世的賢人,如果有人想要諮詢探討,我也會毫無保留地告知。
這一年是天寶十一載,歲次在執徐,是農曆的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