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正義》~ 卷之六 (19)
卷之六 (19)
1. 通草
[發明]此今之所謂白通草也。陳藏器《本草》云,通脫木生山側,葉似萆麻,其莖空心,中有瓤,輕白可愛,女工取以飾物,俗亦名通草。《爾雅》所謂離南活脫也(陳藏器,唐開元時人,為三原縣尉,著《本草拾遺》。活脫,今《爾雅》作活莌。陸氏《釋文》:莌,或作𦸍。
郭注:草生江南,高丈許,大葉,莖中有瓤,正白。《爾雅》又有倚商活脫。郭注:即離南也。陳氏本草引《爾雅》作離南活脫。蓋以莌字罕見,乃合《爾雅》前後兩條並言之耳。《山海經·中山經》:其草多寇脫。郭注:寇脫草,生南方,高丈許,似荷葉,莖中有瓤,正白,零陵人植而日灌之以為樹,即此)。
壽頤按:陳氏說與郭景純合,則唐人所謂脫木者,即今之通草無疑,而確非《本經》之通草。陶注《本經》通草繞樹藤生,而此則是草類,但高大似樹,惟瀕湖《綱目》,亦列於蔓草類中,且釋之曰,蔓生山中,大者圍數寸,殊與郭氏、陳氏所說不合,豈瀕湖曾見其確是蔓生乎?抑以其性情效力,有似木通,而連類及之,遂亦姑妄言之乎?究竟白通草片大於掌,生於草莖中,則此草之莖,其巨如甌,蔓草無此大本,當以《爾雅》及《山海經》之郭注為是。瀕湖列於蔓草,殊未敢信,茲姑依《綱目》,並錄於木通之後,亦以其功用之相類耳。
其氣味則李東垣《用藥法象》謂甘、淡,寒,無毒。
壽頤按:此甘字,非大甜之謂,實即淡字,如泉水、米麥,皆是味甘之例。此物無氣無味,以淡用事,故能通行經絡,清熱利水,性與木通相似,但無其苦,則通降之力緩,而無峻厲之弊。雖能通利,不甚傷陰,濕熱之不甚者宜之,而壅遏閉結之症,必不能及木通之捷效。東垣謂利陰竅,治五淋,除水腫癃,亦惟輕症乃能有功耳。
又謂瀉肺、利小便,與燈草同功,蓋皆色白而氣味輕清,所以亦能上行,泄肺之熱閉,宣其上竅,則下竅自利,說亦可取。乃又謂宜生用之,則輕清之藥,豈有炒用之笨伯耶?汪石山謂明目退熱,亦輕清上行之效。又謂下乳催生,則清淡者能滑利通竅耳。瀕湖謂色白氣寒,味淡體輕,氣寒,降也,味淡,升也。
白話文:
通草
現代所稱的白通草,其來源記載於陳藏器《本草》。陳藏器說,通脫木生長在山坡,葉子像萆麻,莖是空心的,裡面有白色的髓心,輕盈潔白,很討喜,婦女常用它來製作飾品,所以也俗稱通草。《爾雅》中稱它為離南活脫。《爾雅》中也提到倚商活脫,據郭璞注釋,指的也是同一樣東西。陳藏器引述《爾雅》時,將前後兩條記載合在一起說明,可能是因為「莌」字較為罕見。《山海經·中山經》中記載的寇脫草,郭璞注釋說,這種草生長在南方,高度約一丈,葉子像荷葉,莖中有白色的髓心,零陵人會種植它並每天澆水,讓它長成樹木,這也是通草。
壽頤評論道:陳藏器和郭璞的說法一致,唐代所說的通脫木就是現代的通草,但它與《本經》中記載的通草不同。《本經》中記載的通草是纏繞在樹上的藤本植物,而通脫木是草本植物,但長得高大像樹木。然而,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卻將其列為蔓草類,並描述它蔓生於山中,大的莖圍數寸,這與郭璞、陳藏器的說法不符。李時珍是否見過確實蔓生的通草?還是因為通草的藥性和功效與木通相似,所以將其歸類於蔓草?實際上,白通草的髓心片狀大於手掌,生長於草莖中,這說明草莖很粗大,蔓草的莖不可能如此粗大,因此,還是應該以《爾雅》和《山海經》中的郭璞注釋為準。李時珍將其列為蔓草,我不太相信,因此,我將它參考《本草綱目》的記載,放在木通之後,也是因為它們功效相近。
關於通草的氣味,李東垣在《用藥法象》中記載為甘、淡,寒,無毒。「甘」字在此並非指很甜的意思,而是指淡味,像泉水、米麥一樣,都屬於甘味。通草實際上沒有什麼氣味,以淡味入藥,所以能通行經絡,清熱利水,藥性與木通相似,但沒有木通的苦味,因此通利的作用較緩和,沒有峻烈的副作用。雖然能通利,但不會過度損傷陰液,適用於濕熱不重的症狀,但對於壅塞閉結的症狀,則不如木通的療效顯著。李東垣認為它能利陰竅,治療五淋,去除水腫和小便不利,但也僅限於症狀較輕的情況下才有效。
通草還能瀉肺、利小便,與燈草功效相同,這可能是因為它們都是白色,氣味輕清,所以都能上行,瀉去肺部的熱閉,宣通上焦,則下焦自然通利,這種說法也值得採納。李東垣還認為通草應該生用,因為輕清的藥物,怎麼能用炒制這種笨拙的方法呢?汪石山認為通草能明目退熱,也是因為其輕清上行的藥性。此外,通草還能下乳催生,這是因為它清淡的藥性能滑利通竅。李時珍認為通草色白氣寒,味淡體輕,氣寒則降,味淡則升。
2. 附:白梗通
[發明]白梗通,吾吳藥肆有之,不知是何草之梗,其大過於拇指,外皮微黑,中心純白,輕虛之甚,切薄片用之。其色澤頗與白通草相似,但不如白通草之柔韌。味淡氣清,功用與白通草等,而古今本草皆無此物,姑並錄之,以備藥籠所需,且近時白通草之價漸貴,而梗通則廉,入藥功力,殊無軒輊,是可取也。
白話文:
白梗通這種藥材,我在吳地的藥店見過,不知道是什麼植物的莖,粗細比大拇指還粗,外皮略帶黑色,裡面純白色,非常輕盈,切成薄片使用。它的顏色和白通草很像,但不如白通草柔韌。味道淡,氣味清香,功效和白通草一樣,但古今的藥典裡都沒有記載這種藥材。姑且把它記錄下來,以備藥物需要。而且最近白通草價格越來越貴,而白梗通卻便宜,藥效卻沒有什麼差別,所以值得採用。
3. 白斂
《本經》:「味苦,平。主癰腫疽創,散結氣,止痛,除熱,目中赤,小兒驚癇,溫瘧,女子陰中腫痛。」
《別錄》:「甘,微寒。下赤白,殺火毒。」
[考證]斂,孫氏問經堂輯刻《本草經》如此,別本多作蘞。
壽頤按:斂,蘞,似古今字。然許氏《說文》云:薟,白薟也,或作蘞。《毛詩》:蘞蔓於野。陸璣《詩疏》:蘞似栝樓,葉盛而細,其莖葉煮以哺牛,除熱。《爾雅》:⿰镸舜,菟荄。《玉篇》:⿰镸舜,白蘞也。則從草斂之字,由來亦古。《本經》謂一名兔核,蘇恭謂蔓生,枝端有五葉,根似天門冬,一株下有十許。
壽頤按:蔓生五葉,與陸氏《詩疏》似栝樓時,兔核,以根形得名。⿰镸舜與蘞,兔與菟,荄與核,皆古字通用。創,今《本經》作瘡,此古今字。下赤白,李瀕湖《綱目》引作帶下赤白,以為出於《本經》,而問經堂本無之;繆氏《經疏》無帶字。茲從孫本系於《別錄》,又從繆本刪帶字。
[廣義]白斂苦泄,能清濕熱而通壅滯,癰腫疽瘡,多濕火為病,古人所謂癰疽,本外瘍之通稱,此疽字非近世之所謂陰疽。結氣,以熱結而言,苦泄宣通,則能散之。痛青者熱結之不通,經文以止痛與除熱並言,則非泛治一切諸痛可知。目赤,乃濕熱上凌;驚癇,多氣火之上菀;溫瘧,本是熱痰窒塞;陰中腫痛,亦濕火結於肝腎之絡。總之,皆苦泄宣通之作用,醫經主治,未嘗不與陸氏《詩疏》同條共貫也。
《別錄》以治赤白,亦泄導濕熱之濁垢,曰殺火毒,則約而言之耳。
[廣義]《日華子》謂:治發背(則古之背疽多是火毒,此與太陽經寒邪凝結之背疽不同,不可含渾)。又謂瘰癧而上疱瘡(亦即《本經》主癰腫之義)。又謂治腸風痔漏,血痢,刀箭瘡,撲損,生肌止痛(則於《本經》、《別錄》之外,多一層涼血破血、化瘀生新之義,又可作瘍家外治末藥,蓋苦而善泄,義固相因)。石頑《逢原》謂:性寒解毒,敷腫瘍瘡,有解散之功,以其味辛也。
《金匱》薯蕷丸用之,專取其辛涼散結,以解風氣百疾之蘊蓄。壽頤謂:《金匱》論虛勞,以血虛而運行不利,必有乾血,既主大黃䗪蟲丸方,專治乾血,而薯蕷丸雖大隊補藥,然亦以白斂之宣通清熱者為輔,能守能行,乃流利而不滯。
石頑謂:解風氣蘊畜(尚非古人本旨)。石頑又謂:同地膚子,治淋濁失精,同白茇(注:疑為「及」之誤),治金瘡失血(皆辛散之功)。
[正訛]寇宗,奭謂:白斂,服餌方少用,惟斂瘡方多用之,故名白斂。
壽頤按:此藥功用,全以流動泄散見長,正與斂字之義相反。《說文》此字,本從草僉,其從斂者,原是別體,乃古人音近通用之例,與收斂之義毫不相涉,此胡可偽託字義,妄言以欺人者。寇氏不知文字之學,望文生義,致有此誤,本不足責,然欲發明藥物情性,而說來適得其反,貽誤後人,其罪不小,向壁杜撰,強作解事,荒謬極矣。張景岳之《本草正》,即因寇氏此說,遂曰性斂,治諸瘡不斂,生肌止痛。
白話文:
[白斂]
**《本經》:**味苦,性平。主要治療癰腫、瘡瘍等皮膚疾病,能消散體內結聚的氣,止痛,退熱,治療眼睛發紅,小兒驚風抽搐,以及時冷時熱的瘧疾,還有婦女陰部腫痛。
**《別錄》:**味甘,性微寒。能治療婦女赤白帶下,並能消除火毒。
[考證] 「斂」字,孫氏問經堂輯刻的《本草經》是這樣寫的,其他版本大多寫成「蘞」。
壽頤按:斂和蘞,可能是古代和現代用字的不同。許慎的《說文》說:「薟,就是白薟,有的寫成蘞。」《詩經》說:「蘞草在野外蔓生。」陸璣在《詩經疏》中說:「蘞草像栝樓,葉子茂盛而細,用它的莖葉煮水餵牛,可以解熱。」《爾雅》中說:「⿰镸舜,就是菟荄。」《玉篇》中說:「⿰镸舜,就是白蘞。」所以,「斂」字從草字頭,由來已久。《本經》說它又名兔核,蘇恭說它蔓生,枝端有五片葉子,根像天門冬,一株下面有十多個。
壽頤按:蔓生五片葉子,和陸璣《詩經疏》說的像栝樓相似,兔核,是因為根的形狀而得名。⿰镸舜和蘞,兔和菟,荄和核,都是古代通用的字。「創」,現在的《本經》寫成「瘡」,這是古代和現代用字的不同。「下赤白」,李時珍《本草綱目》引用時寫成「帶下赤白」,以為是出自《本經》,但問經堂版本沒有這個「帶」字;繆希雍的《經疏》也沒有「帶」字。這裡採用孫氏版本的,把它歸在《別錄》下,又根據繆氏版本刪掉「帶」字。
[廣義] 白斂味苦能瀉,可以清除濕熱,疏通阻塞。癰腫瘡瘍,多是因濕熱而生病,古人說的癰疽,本來是對外表瘡瘍的統稱,這個「疽」字並不是現在說的陰疽。結氣,是指因熱而導致的氣結,苦能疏泄通暢,所以能消散。痛是由於熱結不通而引起的,經文把止痛和退熱並列,可知它不是泛泛地治療各種疼痛。眼睛發紅,是濕熱向上侵襲;驚癇,多是體內氣火向上竄;溫瘧,本是熱痰阻塞;陰部腫痛,也是濕熱結於肝腎經絡。總之,這些都是苦泄疏通的作用,醫經記載的主治,和陸璣《詩經疏》的說法是一致的。
《別錄》用它治療赤白帶下,也是為了疏泄濕熱之濁穢,說它能「殺火毒」,是簡要地說了一下它的作用。
[廣義] 《日華子本草》說:可以治療發背(古代的背疽多是因火毒引起,這與太陽經寒邪凝結的背疽不同,不能混淆)。又說可以治療瘰癧和皮膚上的疱瘡(這也是《本經》中治療癰腫的意思)。還說可以治療腸風痔漏、血痢、刀箭創傷、跌打損傷,並能生肌止痛(這是在《本經》、《別錄》之外,又增加了一層涼血破血、化瘀生新的作用,還可以作為外科外用藥粉,因為它味苦而善於疏泄,意義是相互關聯的)。張石頑的《本草逢原》說:它性寒能解毒,外敷於腫瘍瘡,有解散的功效,因為它味辛。
《金匱要略》中的薯蕷丸使用了白斂,專門取其辛涼散結的功效,以解除風邪引起的各種疾病。壽頤認為:《金匱要略》談虛勞,認為血虛而運行不暢,必然有乾血,既然使用了大黃䗪蟲丸這個專門治療乾血的方子,而薯蕷丸雖然是大量補藥,但也用白斂的宣通清熱的功效來輔助,既能守住藥效,又能使其流動,達到通暢而不滯塞的效果。
張石頑說:能解除風邪引起的積聚(這不是古人的本意)。張石頑又說:與地膚子同用,可以治療淋濁遺精;與白茇(應該是「及」)同用,可以治療金瘡失血(這些都是辛散的功效)。
[正訛] 寇宗奭認為:白斂,在服用的藥方中很少使用,只有在治療瘡瘍的方子中多用,所以叫做白斂。
壽頤按:這種藥的功效,完全以流動疏泄見長,正好與「斂」字的意思相反。《說文》中這個字,本來是從草字頭和「僉」字,它寫成「斂」,原來是另一種寫法,是古人因讀音相近而通用的情況,和收斂的意思沒有任何關係,怎能假託字義,胡亂說以欺騙人呢?寇宗奭不懂文字學,望文生義,才會出現這樣的錯誤,本來不值得責怪,但想要闡明藥物的特性,卻說反了,誤導後人,罪過不小,隨意編造,強作解釋,實在是荒謬至極。張景岳的《本草正》也是因為寇宗奭的這種說法,於是就說白斂性收斂,能治療各種瘡瘍不收口,並能生肌止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