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慎微

《證類本草》~ 卷第一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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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一 (2)

1. 開寶重定序

三墳之書,神農預其一。百藥既辯,本草存其錄。舊經三卷,世所流傳,名醫別錄,互為編纂。至粱·正白先生陶景,乃以別錄參其本經,朱、墨雜書,時謂明白;而又考彼功用,為之註釋,列為七卷,南國行焉。逮乎有唐,別加參校,增藥八百餘味,添注為二十一卷。本經漏功則補之,陶氏誤說則證之。

然而載歷年祀,又逾四百,朱字、墨字,無本得同;舊注、新注,其文互闕;非聖主撫大同之運,永無疆之休,其何以改而正之哉!乃命盡考傳誤,刊為定本;類例非允,從而革焉。至如筆頭灰,兔毫也,而在草部,今移附兔頭骨之下;半天河、地漿,皆水也,亦在草部,今移附土石類之間。敗鼓皮移附於獸皮,胡桐淚改從於木類。

紫礦亦木也,自玉石品而取焉;伏翼實禽也,由蟲魚部而移焉。橘柚附於果實,食鹽附於光明鹽生薑乾薑,同歸一說。至於雞腸、蘩蔞、陸英蒴藋,以類相似,從而附之。仍採陳藏器《拾遺》、李含光《音義》,或討源於別本,或傳效於醫家,參而較之,辨其臧否。至如突屈白,舊說灰類,今是木根;天麻根解似赤箭,今又全異。

去非取是,特立新條。自余刊正,不可悉數,下采眾議,定為印板。乃以白字為神農所說;墨字為名醫所傳;唐附、今附,各加顯注;詳其解釋,審其形性,證謬誤而辨之者,署為今注;考文記而述之者,又為今按。義既刊定,理亦詳明。今以新舊藥合九百八十三種,並目錄二十一卷,廣頒天下,傳而行焉。

2. 唐本序

(禮部郎中孔志約撰)

蓋聞天地之大德曰生,運陰陽以播物;含靈之所保曰命,資亭育以盡年。蟄穴棲巢,感物之情蓋寡,範金揉木,逐欲之道方滋。而五味或爽,時昧甘、辛之節;六氣斯沴,易愆寒燠之宜。中外交侵,形神分戰。飲食伺釁,成腸胃之眚;風濕侯隙,構手足之災。機(當作幾)纏膚腠,莫知救止;漸固膏肓,期於夭折。

暨炎暉紀物,識藥石之功;云瑞名官,窮診候之術。草木鹹得其性,鬼神無所遁情。刳麝剸犀,驅泄邪惡;飛丹煉石,引納清和。大庇蒼生,普濟黔首;功侔造化,恩邁財成,日用不知,於今是賴。歧、和、彭、緩,騰絕軌於前;李、華、張、吳,振英聲於後。昔秦政煨燔,茲經不預;永嘉喪亂,斯道尚存。

梁·陶景雅好攝生,研精藥術。以為《本草經》者,神農之所作,不刊之書也。惜其年代浸遠,簡編殘蠹,與桐、雷眾記,頗或踳駁與言撰緝,勒成一家,亦以雕琢經方,潤色醫業。然而時鐘鼎峙,聞見闕於殊方,事非僉議,詮釋拘於獨學。至如重建平之防己,棄槐里之半夏

秋採榆人,冬收雲實。謬粱米之黃、白,混荊子之牡、蔓;異繁蔞於雞腸,合由跋鳶尾。防葵、狼毒、妄曰同根;鉤吻、黃精,引為連類。鉛錫莫辨,橙、柚不分。凡此比例,蓋亦多矣。自時厥後,以迄於今。雖方技分鑣,名醫繼軌,更相祖述,罕能釐正。乃復採杜蘅於及己,求忍冬於絡石;舍陟釐而取莂藤,退飛廉而用馬薊。

承疑行妄,曾無有覺;疾瘵多殆,良深慨嘆。既而朝議郎行右監門府長史騎都尉臣蘇恭,摭陶氏之乘違,辨俗用之紕紊,遂表請修定,深副聖懷。乃詔太尉揚州都督監修國史上柱國趙國公臣無忌、太中大夫行尚藥奉御,臣許孝崇等二十二人,與蘇恭詳撰。竊以動植形生,因方舛性,春秋節變,感氣殊功。

離其本土,則質同而效異;乖於採摘,乃物是而時非。名實既爽,寒溫多謬。用之凡庶,其欺已甚;施之君父,逆莫大焉。於是上稟神規,下詢眾議;普頒天下,營求藥物。羽、毛、鱗、介,無遠不臻,根、莖、花、實,有名咸萃。遂乃詳探秘要,博綜方術。《本經》雖闕,有驗必書;《別錄》雖存,無稽必正。

考其同異,擇其去取。鉛翰昭章,定群言之得失;丹青綺煥,備庶物之形容。撰本草並圖經、目錄等,凡成五十四卷。(臣禹錫等謹按蜀本草序作五十三卷,及唐英公《進本草表》云:勒成本草二十卷,目錄一卷,藥圖二十五卷,圖經七卷,凡五十三卷。又英公序云:撰本草並圖經、目錄等,凡成五十三卷,據此三者,合作五十三卷。

又據李含光《本草音義》云:正經二十卷,目錄一卷,又別立圖二十五卷,目錄一卷,圖經七卷,凡五十四卷。二說不同,今並注之。)庶以網羅為古,開滌耳目,盡醫方之妙極,拯生靈之性命。傳萬祀而無昧,懸百王而不朽。

3. 梁·陶隱居序

隱居先生,在乎茅山岩嶺之上,以吐納餘暇,頗遊意方技,覽本草藥性,以為盡聖人之心,故撰而論之。舊說皆稱《神農本經》,余以為信然。昔神農氏之王天下也,畫八卦,以通鬼神之情;造耕種,以省殺生之弊;宣藥療疾,以拯天傷之命。此三道者,歷眾聖而滋彰。文王、孔子、彖、象繇、辭,幽賛人天。

后稷、伊尹,播厥百穀,惠被群生。岐、黃、彭、扁,振楊輔導,恩流含氣。並歲逾三千,民到於今賴之。但軒轅以前,文字未傳,如六爻指垂,畫象稼穡,即事成跡。至於藥性所主,當以識識相因,不爾,何由得聞。至乎桐、雷,乃著在於編簡,此書應與《素問》同類,但後人多更修飾之爾。

秦皇所焚,醫方、卜術不預,故猶得全錄。而遭漢獻遷徙,晉懷奔迸,文籍焚靡,(臣禹錫等謹按蜀本作嚖,音糜。)千不遺一。今之所存,有此四卷,(臣禹錫等謹按《唐本》亦作四卷。韓保升又云:《神農本草》上、中、下並序錄,合四卷。今按:四字當作三,傳寫之誤也。

何則,按梁《七錄》云:《神農本草》三卷。又據《本經》陶序後朱書云:《本草經》卷上、卷中、卷下。卷上注云:序藥性之源本,論病名之形診;卷中云:玉石、草、木三品;卷下云:蟲獸、果、菜、米食三品。即不云三卷外別有序錄,明知韓保所云:承據誤本,妄生曲說,今當從三卷為正。

)是其《本經》。所出郡縣,乃後漢時制,疑仲景、元化等所記。又云有《桐君採藥錄》,說其花葉形色。《藥對》四卷,論其佐使相須,魏、晉以來,吳普、(臣禹錫等謹按蜀本注云:普,廣陵人也,華佗弟子。撰《本草》一卷。)李當之(臣禹錫等謹按蜀本注云:華佗弟子。

修神農舊經,而世少行用。)等,更復損益。或五百九十五,或四百四十一,或三百一十九;或三品混糅,冷、熱舛錯,草、石不分,蟲、獸無辨;且所主治,互有得失,醫家不能備見,則識智有淺深。今輒苞綜諸經,研括煩省,以《神農本經》三品,合三百六十五為主,又進名醫副品,亦三百六十五,合七百三十種。

精粗皆取,無復遺落,分別科條,區畛(音軫)物類,兼注銘(音瞑)時用,土地所出,及仙經道術所須,並此序錄,合為七卷。雖未足追踵前良,蓋亦一家撰制。吾去世之後,可貽諸知音爾。

本草經卷上(序藥性之源本,論病名之形診,題記品錄,詳覽施用。)

本草經卷中(玉石、草、木三品。)

本草經卷下(蟲獸、果、萊、米食三品,有名未用三品。)

右三卷,其中、下二卷,藥合七百三十種,名別有目錄,並朱、墨雜書並子注,今大書分為七卷。(唐本注《漢書·藝文志》有黃帝內、外經。班固論云:經方者,本草石之寒溫,原疾病之深淺。乃班固論經方之語,而無本草之名。唯粱《七錄》有《神農本草》三卷,陶據此以別錄加之為七卷。

序云三品混糅,冷熱舛錯,草、石不分,蟲、獸無辨;豈使草木同品,蟲獸共條,披覽既難,圖繪非易。今以序為一卷,例為一卷,玉石三品為三卷,草三品為六卷,木三品為三卷,禽獸為一卷,蟲魚為一卷,果為一卷,萊為一卷,米穀為一卷,有名未用為一卷,合二十卷。

其十八卷中,藥合八百五十種,三百六十一種「本經」,一百八十一種「別錄」,一百一十五種「新附」,一百九十三種「有名未用」。)

上藥一百二十種為君,主養命以應天,無毒,多服、久服不傷人。欲輕身益氣,不老延年者,本上經。

中藥一百二十種為臣,主養性以應人,無毒、有毒,斟酌其宜。欲遏病補虛羸者,本中經。

下藥一百二十五種為佐使,主治病以應地,多毒,不可久服。欲除寒熱邪氣、破積聚、愈疾者,本下經。

三品合三百六十五種,法三百六十五度,一度應一日以成一歲,倍其數,合七百三十名也。(臣禹錫等謹按本草例:《神農本經》以朱書,《名醫別錄》以墨書。《神農本經》藥三百六十五種,今此言倍其數,合七百三十名,是並《名醫別錄》副品而言也。則此一節,《別錄》之文也,當作墨書矣。

蓋傳寫浸久,朱、墨錯亂之所致耳。遂令後世覽之者,捃摭此類,以謂非神農之書,乃後人附托之文者,率以此故也。)

上本說如此。今按上品藥性,亦皆能遣疾,但其勢力和厚,不為倉猝之效,然而歲月常服,必獲大益,病既愈矣,命亦兼申。天道仁育,故云應天。一百二十種者,當謂寅、卯、辰、巳之月,法萬物生榮時也。

中品藥性,療病之辭漸深,輕身之說稍薄,於服之者祛患當速,而延齡為緩。人懷性情,故云應人。一百二十種者,當謂午、未、申、酉之月,法萬物成熟時也。

下品藥性,專主攻擊,毒烈之氣,傾損中和,不可常服,疾愈即止。地體收殺,故云應地。一百二十五種者,當謂戌、亥、子、醜之月,法萬物枯藏時也,兼以閏之,盈數加之。

凡合和之體,不必偏用之,自隨人患,參而共行。但君臣配隸,依後所說,若單服之者,所不論爾。

藥有君、臣、佐、使,以相宣攝。合和宜用一君、二臣、三佐、五使;又可一君、三臣、九佐、使也。

上本說如此,今按用藥,猶如立人之制,若多君少臣,多臣少佐,則氣力不周也。而檢仙經、世俗者方,亦不必皆爾。大抵養命之藥則多君,養性之藥則多臣,療病之藥則多佐;猶依本性所主,而兼復斟酌,詳用此者益當為善。又恐上品君中,復各有貴賤,譬如列國諸侯,雖並得稱制,而猶歸宗周;臣佐之中,亦當如此。所以門冬、遠志,別有君臣;甘草國老,大黃將軍,明其優劣,皆不同秩。

自非農歧之徒,孰敢詮正,正應領略輕重,為其分劑也。

藥有陰陽配合,(臣禹錫等謹按蜀本注云:凡天地萬物,皆有陰陽、大小,各有色類,尋究其理,並有法象。故毛羽之類,皆生於陽而屬於陰;鱗介之類,皆生於陰而屬於陽。所以空青法木,故色青而主肝;丹砂法火,故色赤而主心;雲母法金,故色白而主肺;雌黃法土,故色黃而主脾;磁石法水,故色黑而主腎。余皆以此推之,例可知也。

)子母兄弟,(臣禹錫等謹按蜀本注云:若榆皮為母,厚朴為子之類是也。)根莖花實,草石骨肉。有單行者,有相須者,有相使者,有相畏者,有相惡者,有相反者,有相殺者。凡此七情,合和視之,當用相須、相使者良,勿用相惡、相反者。若有毒宜制,可用相畏、相殺者;不爾,勿合用也。

(臣禹錫等謹按蜀本注云:凡三百六十五種,有單行者七十一種,相須者十二種,相使者九十種,相畏者七十八種,相惡者六十種,相反者十八種,相殺者三十六種。凡此七情,合和視之。)

上本說如此。今按其主療雖同,而性理不和,更以成患。今檢舊方用藥,亦有相惡、相反者,服之乃不為害。或能有制持之者,猶如寇、賈輔漢,程、周佐吳,大體既正,不得以私情為害。雖爾,恐不如不用。今仙方甘草丸,有防己細辛,俗方玉石散,用栝蔞、乾薑,略舉大體如此。

其餘復有數十條,別注在後。半夏有毒,用之必須生薑,此是取其所畏,以相制爾。其相須、相使者,不必同類,猶如和羹、調食魚肉,蔥、豉各有所宜,共相宣發也。

藥有酸、咸、甘、苦、辛五味,又有寒、熱、溫、涼四氣,及有毒、無毒。陰乾、曝乾,採造時月生熟,土地所出,真偽陳新,並各有法。

上本說如此。又有分劑稱兩,輕重多少,皆須甄別。若用得其宜,與病相會,入口必愈,身安壽延;若冷熱乖衷,真假非類,分兩違舛,湯丸失度,當瘥反劇,以至殞命。醫者意也,古之所謂良醫者,蓋善以意量得其節也。諺云:俗無良醫,枉死者半;拙醫療病,不如不療。

喻如宰夫,以鱔(音善)鱉為蓴羹,食之更足成病,豈充飢之可望乎?故仲景云:「如此死者,愚醫殺之也。」

藥性有宜丸者,宜散者,宜水煮者,宜灑漬者,宜膏煎者,亦有一物兼宜者,亦有不可入湯酒者,並隨藥性,不得違越。

上本說如此。又按:病有宜服丸者,服散者,服湯者,服酒者,服膏煎者,亦兼參用,察病之源,以為其制也。

欲療病,先察其源,先候病機,五臟未虛,六腑未竭,血脈未亂,精神未散,服藥必活。若病已成,可得半愈。病勢已過,命將難全。

上本說如此。按今自非明醫,聽聲察色,至乎診脈,孰能知未病之病乎?且未病之人,亦無肯自療。故桓侯怠於皮膚之微,以致骨髓之痼。今非但識悟之為難,亦乃信受之弗易。倉公有言曰:「病不肯服藥,一死也;信巫不信醫,二死也;輕身薄命,不能將慎,三死也。」夫病之所由來雖多端,而皆關於邪。

邪者,不正之因,謂非人身之常理,風、寒、暑、濕、飢、飽、勞、逸,皆各是邪,非獨鬼氣疫癘者矣。人生氣中,如魚在水,水濁則魚瘦,氣昏則人病。邪氣之傷人,最為深重,經絡既受此氣,傳入臟腑,隨其虛實冷熱,結以成病,病又相生,故流變遂廣。精神者,本宅身以為用。

身既受邪,精神亦亂。神既亂矣,則鬼靈斯入,鬼力漸強,神守稍弱,豈得不致於死乎?古人譬之植楊,斯理當矣。但病亦別有先從鬼神來者,則宜以祈禱祛之,雖曰可祛,猶因藥療致愈,昔李子豫有赤丸之例是也。其藥療無益者,是則不可祛,晉景公膏肓之例是也。大都鬼神之害則多端,疾病之源唯一種,蓋有輕重者爾。

《真誥》中有言曰:常不能慎事上者,自致百疴之本,而怨咎於神靈乎?當風臥濕,反責他人於失覆,皆癡人也。夫慎事上者,謂舉動之事,必皆慎思;若飲食恣情,陰陽不節,最為百疴之本。致使虛損內起,風濕外侵,所以共成其害,如此者,豈得關於神明乎?唯當勤於藥術療理爾。

若用毒藥療病,先起如黍粟,病去即止,不去倍之,不去十之,取去為度。

上本說如此,按今藥中單行一兩種有毒物,只如巴豆甘遂之輩,不可便令至劑爾。如經所言:一物一毒,服一丸如細麻;二物一毒,服二丸如大麻;三物一毒,服三丸如胡豆;四物一毒,服四丸如小豆;五物一毒,服五丸如大豆,六物一毒,服六丸如梧子;從此至十,皆如梧子,以數為丸。而毒中又有輕重,且如狼毒、鉤吻。

豈同附子芫花輩邪?凡此之類,皆須量宜。(臣禹錫等謹按唐本舊云:三物一毒,服三丸如小豆;四物一毒,服四丸如大豆;五物一毒,服五丸如兔屎。注云:謹按:兔屎大於梧子,等差不類,今以胡豆替小豆,小豆替大豆,大豆替兔屎,以為折衷。)

療寒以熱藥,療熱以寒藥,飲食不消以吐下藥,鬼疰蠱毒以毒藥,癰腫瘡瘤以瘡藥,風濕以風濕藥,各隨其所宜。

上本說如此,又按藥性,一物兼主十餘病者,取其偏長為本,復應觀人之虛實、補瀉,男女老少,苦樂榮悴,鄉壤風俗,並各不同。褚澄療寡婦、尼僧,異乎妻妾,此是達其性懷之所致也。

病在胸膈以上者,先食後服藥;病在心腹以下者,先服藥而後食;病在四肢、血脈者,宜空腹而在旦;病在骨髓者,宜飽滿而在夜。

上本說如此。按其非但藥性之多方,其節適早晚,復須條理。今方家所云「先食」、「後食」,蓋此義也。又有須酒服者、飲服者、冷服者、暖服者。服湯則有疏、有數,煮湯則有生、有熟,各有法用,並宜審詳爾。

夫大病之主,有中風、傷寒、寒熱、溫瘧,中惡、霍亂,大腹、水腫,腸澼、下痢,大小便不通,奔豚上氣,咳逆嘔吐,黃疸、消渴,留飲、癖食,堅積、癥瘕,驚邪、癲癇、鬼疰,喉痹、齒痛,耳聾、目盲,金瘡、踒(烏臥切)折,癰腫、惡瘡,痔瘻、癭瘤;男子五勞七傷,虛乏羸瘦;女子帶下、崩中,血閉、陰蝕;蟲蛇蠱毒所傷。此大略宗兆,其間變動枝葉,各宜依端緒以取之。

上本說如此。按今藥之所主,只說病之一名,假令中風,乃有數十種,傷寒證候,亦有二十餘條,更復就中求其類例,大體歸其始終,以本性為根宗,然後配合諸證,以合藥爾。病之變狀,不可一概言之。所以醫方千卷,猶未盡其理。春秋以前,及和、緩之書蔑聞,而道經略載扁鵲數法,其用藥猶是本草家意。

至漢·淳于意及華佗等方,今時有存者,亦皆條理藥性。唯張仲景一部,最為眾方之祖,又悉依本草。但其善診脈,明氣候,以意消息之爾。至於刳腸、剖臆,刮骨、續筋之法,乃別術所得,非神農家事。自晉代以來,有張苗、宮泰、劉德、史脫、靳邵、趙泉、李子豫等,一代良醫。

其貴勝阮德如、張茂先、裴逸民、皇甫士安,及江左葛洪、蔡謨、商仲堪諸名人等,並研精藥術。宋有羊欣、元徽、胡洽、秦承祖,齊有尚書褚澄、徐文伯、嗣伯群從兄弟,療病亦十愈其八九。凡此諸人,各有所撰用方,觀其指趣,莫非本草者乎?或時用別藥,亦循其性度,非相逾越。

《範汪方》百餘卷,及葛洪《肘後》,其中有細碎單行經用者,或田舍試驗之法,或殊域異識之術。如藕皮散血,起自庖人;牽牛逐水,近出野老。餅店蒜齏,乃是下蛇之藥;路邊地菘,而為金瘡所秘。此蓋天地間物,莫不為天地間用,觸遇則會,非其主封矣。顏光祿亦云:詮三品藥性,以本草為主。

道經、仙方、服食、斷谷、延年、卻老,乃至飛丹煉石之奇,云騰羽化之妙,莫不以藥道為先。用藥之理,一同本草,但制御之途,小異世法。猶如粱、肉,主於濟命,華夷禽獸,皆共仰資。其為主理即同,其為性靈則異爾。大略所用不多,遠至二十餘物,或單行數種,便致大益,是其服食歲月深積。

即本草所云久服之效,不如俗人微覺便止,故能臻其所極,以致遐齡,豈但充體愈疾而已哉。今庸醫處療,皆恥看本草,或倚約舊方,或聞人傳說,或遇其所憶,便攬筆疏之,俄然戴面,以此表奇。其畏惡相反,故自寡昧,而藥類違僻,分兩參差,亦不以為疑脫。或偶爾值瘥,則自信方驗;若旬月未瘳,則言病源深結。

了不反求諸已,詳思得失,虛構聲稱,多納金帛,非唯在顯宜責,固將居幽貽譴矣。其五經四部,軍國禮服,若詳用乖越者,猶可矣,止於事蹟非宜爾。至於湯藥,一物有謬,便性命及之。

千乘之君,百金之長,何不深思戒慎邪?昔許太子侍藥不嘗,招弒君之惡;季孫饋藥,仲尼有未達之辭,知其藥性之不可輕信也,晉時有一才人,欲刊正《周易》及諸藥方,先與祖訥異論,祖云:辨釋經典,縱有異同,不足以傷風教;至於湯藥,小小不達,便致壽夭所由,則後人受弊不少,何可輕以裁斷。祖之此言,可為仁識,足為龜鏡矣。

按《論語》云:人而無恆,不可以作巫醫。明此二法,不可以權飾妄造。所以醫不三世,不服其藥。九折臂者,乃成良醫。蓋謂學功須深故也。復患今之承藉者,多恃𧌑名價,亦不能精心研習,實為可惜。虛傳聲美,聞風競往,自有新學該明,而名稱未播,貴勝以為始習,多不信用,委命虛名,諒可惜也。京邑諸人,皆尚聲譽,不取實事。

余祖世以來,務敦方藥,本有《範汪方》一部,斟酌詳用,多獲其效,內護家門,傍及親族。其有虛心告請者,不限貴賤,皆摩踵救之。凡所救活,數百千人。自余投纓宅嶺,猶不忘此,日夜玩味,常覺欣欣。今亦撰方三卷,並《效驗方》五卷,又補葛氏《肘後方》三卷。蓋欲承嗣善業,令諸子侄,不敢失墜,可以輔身濟物者也。

今按諸藥採造之法,既並用見成,非能自採,不復具論其事,唯合藥須解節度,列之如下。

按諸藥所生,皆的有境界。秦、漢以前,當言列國。今郡縣之名,後人所改爾。江東以來,小小雜藥,多出近道,氣力性理,不及本邦。假令荊、益不通,則全用歷陽當歸,錢塘三建,豈得相似。所以療病不及往人,亦當緣此故也。蜀藥及北藥,雖有去來,亦非復精者。且市人不解藥性,唯尚形飾。

上黨人參,世不復售。華陰細辛,棄之如芥。且各隨俗相競,不能多備,諸族故往往遺漏。今之所存,二百許種爾。眾醫都不識藥,唯聽市人。市人又不辨究,皆委採送之家。採送之家,傳習造作,真偽好惡,並皆莫測。所以鍾乳醋煮令白,細辛水漬使直,黃耆蜜蒸為甜,當歸酒灑取潤,螵蛸膠著桑枝蜈蚣朱足令赤。諸有此等,皆非事實,俗用既久,轉以成法,非復可改,末如之何。

又依方分藥,不量剝除。只如遠志、牡丹,才不收半;地黃、門冬,三分耗一。凡去皮除心之屬,分兩皆不復相應,病家唯依此用,不知更秤取足。又王公貴勝,合藥之日,悉付群下。其中好藥貴石,無不竊換。乃有紫石英、丹砂吞出洗取,一片動經十數過賣。諸有此例,巧偽百端,雖復監檢,終不能覺。

以此療病,固難即效,如斯並是藥家之盈虛,不得咎醫人之淺拙也。

凡採藥時月,皆是建寅歲首,則從漢太初後所記也。其根物多以二月、八月採者,謂春初津潤始萌,未沖枝葉勢力淳濃故也。至秋,枝葉乾枯,津潤歸流於下。今即事驗之,春寧宜早,秋寧宜晚,花、實、莖、葉,乃各隨其成熟爾。歲月亦有早晏,不必都依本文也。經說陰乾者,謂就六甲陰中干之。

又依遁甲法,甲子旬陰中在癸酉,以藥著酉地也。實謂不必然,正是不露日曝,於陰影處干之爾。所以亦有云曝乾故也。若幸可兩用,益當為善。(今按本草採藥陰乾者,皆多惡。至如鹿茸,經稱陰乾,皆悉爛令壞。今火干易得且良。草木根苗,陰之皆惡。九月以前採者,悉宜日乾;十月以後採者,陰乾乃好。

古秤唯有銖兩,而無分名。今則以十黍為一銖,六銖為一分,四分成一兩,十六兩為一斤。雖有子谷秬黍之制,從來均之已久,正爾,依此用之。(臣禹錫等謹按唐本又云:但古秤皆復,今南秤是也。晉秤始後漢末以來,分一斤為二斤,一兩為二兩耳。金銀絲綿,並與藥同,無輕重矣。

古方唯有仲景而已,涉今秤若用古秤,作湯則水為殊少,故知非復秤,悉用今者耳。)今方家所云等分者,非分兩之分,謂諸藥斤兩多少皆同爾。先視病之大小,輕重所須,乃以意裁之。凡此之類,皆是丸散;丸散竟依度用之。湯酒之中,無等分也。

凡散藥,有云刀圭者,十分方寸之一,准如梧桐子大也。方寸匕者,作匕正方一寸,抄散取不落為度。錢五匕者,今五銖錢邊五字者以抄之,亦令不落為度。一撮者,四刀圭也。十撮為一勺,十勺為一合。以藥升分之者,謂藥有虛實、輕重,不得用斤兩,則以昇平之。藥升方作,上徑一寸,下徑六分,深八分,納散藥,勿按抑之,正爾微動令平調爾。

今人分藥,不復用此。

凡丸藥,有云如細麻者,即胡麻也,不必扁扁,但令較略大小相稱爾。如黍粟亦然,以十六黍為一大豆也。如大麻子者,准三細麻也。如胡豆者,即今青斑豆是也,以二大麻子准之。如小豆者,今赤小豆也,粒有大小,以三大麻子准之。如大豆者,以二小豆准之。如梧子者,以二大豆准之。

一方寸匕散,蜜和得如梧子,准十丸為度。如彈丸及雞子黃者,以十梧子准之。(唐本注云:方寸匕散,為丸如梧子,得十六丸,如彈丸。一枚若雞子黃者,准四十丸。今彈丸同雞子黃,此甚不等。)

凡湯酒膏藥,舊方皆云㕮(方汝切)咀(子與切)者,謂秤畢搗之如大豆,又使吹去細末,此於事殊不允當;藥有易碎、難碎,多末、少末,秤兩則不復均平,今皆細切之,較略令如㕮咀者。乃得無末,而又粒片調和也(唐本注云:㕮咀,正謂商量斟酌之,余解皆理外生精爾。臣禹錫等看詳㕮咀,即上文細切之義,非商量斟酌也。)

凡丸散藥,亦先切細,曝燥,乃搗之。有各搗者,有合搗者,並隨方所言。其潤濕藥,如天門冬乾地黃輩,皆先切,曝,獨搗令偏碎,更出細擘,曝乾。若逢陰雨,亦以微火烘(火工切)之,既燥,小停,冷,乃搗之。

凡濕藥,燥皆大耗,當先增分兩,須得屑乃稱之為正。其湯酒中,不須如此也。

凡篩丸藥,用重密絹令細,於蜜丸易熟。若篩散草藥,用輕疏絹,於酒中服即不泥。其石藥,亦用細絹篩令如丸者。凡篩丸散藥畢,皆更合於臼中,以杵搗之數百過,視其色理和同,為佳也。

凡湯酒膏中用諸石,皆細搗之如粟米,亦可以葛布篩令調,並以新綿別裹內中。其雄黃硃砂輩,細末如粉。

凡煮湯,欲微火,令小沸。其水數依方多少,大略二十兩藥,用水一斗,煮取四升,以此為準。然則利湯欲生,少水而多取;補湯欲熟,多水而少取。好詳視之,不得令水多少。用新布,兩人以尺木絞之,澄去垽(魚靳切)濁,紙覆令密。溫湯勿令鐺器中有水氣,於熟湯上煮,令暖亦好。服湯寧令小沸熱易下,冷則嘔湧。

凡云分再服、三服者,要令勢力相及,並視人之強羸,病之輕重,以為進退增減之,不必悉依方說也。

凡漬藥酒,皆須細切,生絹袋盛之,乃入酒密封,隨寒暑日數,視其濃烈,便可漉出,不必待至酒盡也。滓可曝燥微搗,更漬飲之;亦可散服。

凡建中、腎瀝諸補湯,滓合兩劑,加水煮竭飲之,亦敵一劑新藥,貧人可當依此用,皆應先曝令燥。

凡合膏,初以苦酒漬令淹浹,不用多汁,密覆勿泄。云晬(祖對切,時者,周時也,從今旦至明旦。亦有隻一宿者。煮膏,當三上三下,以泄其熱勢,令藥味得出。上之使匝匝沸,乃下之,使沸靜良久乃止,寧欲小小生。其中有薤白者,以兩頭微焦黃為候。有白芷、附子者,亦令小黃色為度。

豬肪皆勿令經水,臘月者彌佳。絞膏亦以新布絞之。若是可服之膏,膏滓亦可酒煮飲之。可摩之膏,膏滓則宜以敷病上,此蓋欲兼盡其藥力故也。

凡膏中有雄黃、硃砂輩,皆別搗細研如面,須絞膏畢乃投中,以物疾攪,至於凝強,勿使沉聚在下不調也。有水銀者,於凝膏中研令消散。胡粉亦爾。

凡湯酒中用大黃,不須細銼。作湯者,先以水浸令淹浹,密覆一宿。明旦煮湯,臨熟乃內湯中,又煮兩、三沸,便絞出,則勢力猛,易得快利。丸散中用大黃,舊皆蒸之,今不須爾。

凡湯中用麻黃,皆先別煮兩、三沸,掠去其沫,更益水如本數,乃內余藥,不爾,令人煩。麻黃皆折去節,令理通,寸銼之;小草瞿麥五分銼之;細辛、白前三分銼之;丸散膏中,則細銼也。

凡湯中用完物,皆擘破,干棗、梔子、栝蔞之類是也。用細核物,亦打破,山茱萸五味子、蕤核、決明子之類是也。細花之物,正爾完用之,旋覆花菊花地膚子、葵子之類是也。米麥豆輩,亦完用之。諸蟲,先微炙之,唯螵蛸當中破炙之。生薑、射干皆薄切之。芒硝飴糖阿膠皆須絞湯畢,納汁中,更上火兩、三沸,烊盡乃服之。

凡用麥門冬,皆微潤抽去心。杏仁桃仁,湯柔撻去皮。巴豆打破,剝其皮,刮去心,不爾,令人悶。石韋刮去毛。辛夷去毛及心。鬼箭削取羽皮。藜蘆剔取根微炙。枳實去其瓤,亦炙之。椒去實於鐺中微熬令汗出,則有勢力。礬石於瓦上若鐵物中,熬令沸,汁盡即止。礜石皆以黃土泥包使燥,燒之半日,令熟而解散

犀角羚羊角皆鎊刮作屑。諸齒骨並炙搗碎之。皂莢去皮、子炙之。

凡湯並丸散,用天雄、附子、烏頭、烏喙、側子,皆煻灰中炮令微坼,削去黑皮,乃稱之。唯姜附湯及膏酒中生用,亦削皮乃稱之,直理破作七八片。隨其大小,但削除處黑尖處令盡。

凡湯酒丸散膏中,用半夏皆且完,用熱湯洗去上滑,以手挪之皮釋隨剝去,更復易湯洗令滑盡。不爾,戟人咽喉。舊方云二十許過,今六、七過便足。亦可煮之,一、兩沸一易水,如此三、四過,仍挪洗畢,便曝乾;隨其大小,破為細片,乃稱之以入湯。若膏酒丸散,皆須曝燥,乃稱之。

凡丸散用阿膠,皆先炙,使通體沸起,燥,乃可搗。有不沸處,更炙之。

凡丸中用蠟,皆烊投少蜜中,攪調以和藥。若用熟艾,先細擘,合諸藥搗,令散。不可篩者,別搗納散中和之。

凡用蜜,皆先火煎,掠去其沫,令色微黃,則丸經久不壞。掠之多少,隨蜜精粗。

凡丸散用巴豆、杏仁、桃仁、葶藶、胡麻諸有膏膩藥,皆先熬黃黑,別搗令如膏,指㩢(莫結切)視泯泯爾,乃以向成散;稍稍下臼中,合研搗,令消散,仍復都以輕疏絹篩度之,須盡,又納臼中,依法搗數百杵也。湯膏中用,亦有熬之者,雖生並搗破之。

凡用桂心、厚朴、杜仲秦皮、木蘭之輩,皆削去上虛軟甲錯處,取里有味者稱之。茯苓豬苓,削除黑皮;牡丹、巴戟天、遠志、野葛等,皆槌破去心;紫菀洗去土皆畢,乃稱之;薤白、蔥白除青令盡;莽草、石南、茵芋澤蘭,皆剔取葉及嫩莖,去大枝;鬼臼黃連,皆除根毛;蜀椒去閉口者及目熬之。

凡狼毒、枳實、橘皮、半夏、麻黃、吳茱萸,皆欲得陳久者良。其餘須精新也。

凡方云巴豆若干枚者,粒有大小,當先去心皮,乃稱之,以一分准十六枚。附子、烏頭若干枚者,去皮畢以半兩准一枚。枳實若干枚者,去穰畢,以一分准二枚。橘皮一分准三枚。棗有大小,三枚准一兩。云乾薑一累者,以重一兩為正。

凡方云半夏一升者,洗畢稱五兩為正。蜀椒一升者,三兩為正。吳茱萸一升者,五兩為正。菟絲子一升,九兩為正。庵䕡子一升,四兩為正。蛇床子一升,三兩半為正。地膚子一升,四兩為正。此其不同也。云某子一升者,其子各有虛實、輕重,不可通以秤准,皆取平升為正。

凡方云用桂一尺者,削去皮畢,重半兩為正。甘草一尺者,重二兩為正。云某草一束者,以重三兩為正。云一把者,重二兩為正。云蜜一斤者,有七合。豬膏一斤者,有一升二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