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類本草》~ 卷第一 (9)
卷第一 (9)
1. 梁·陶隱居序
上本說如此。按今藥之所主,只說病之一名,假令中風,乃有數十種,傷寒證候,亦有二十餘條,更復就中求其類例,大體歸其始終,以本性為根宗,然後配合諸證,以合藥爾。病之變狀,不可一概言之。所以醫方千卷,猶未盡其理。春秋以前,及和、緩之書蔑聞,而道經略載扁鵲數法,其用藥猶是本草家意。
至漢·淳于意及華佗等方,今時有存者,亦皆條理藥性。唯張仲景一部,最為眾方之祖,又悉依本草。但其善診脈,明氣候,以意消息之爾。至於刳腸、剖臆,刮骨、續筋之法,乃別術所得,非神農家事。自晉代以來,有張苗、宮泰、劉德、史脫、靳邵、趙泉、李子豫等,一代良醫。
其貴勝阮德如、張茂先、裴逸民、皇甫士安,及江左葛洪、蔡謨、商仲堪諸名人等,並研精藥術。宋有羊欣、元徽、胡洽、秦承祖,齊有尚書褚澄、徐文伯、嗣伯群從兄弟,療病亦十愈其八九。凡此諸人,各有所撰用方,觀其指趣,莫非本草者乎?或時用別藥,亦循其性度,非相逾越。
《範汪方》百餘卷,及葛洪《肘後》,其中有細碎單行經用者,或田舍試驗之法,或殊域異識之術。如藕皮散血,起自庖人;牽牛逐水,近出野老。餅店蒜齏,乃是下蛇之藥;路邊地菘,而為金瘡所秘。此蓋天地間物,莫不為天地間用,觸遇則會,非其主封矣。顏光祿亦云:詮三品藥性,以本草為主。
道經、仙方、服食、斷谷、延年、卻老,乃至飛丹煉石之奇,云騰羽化之妙,莫不以藥道為先。用藥之理,一同本草,但制御之途,小異世法。猶如粱、肉,主於濟命,華夷禽獸,皆共仰資。其為主理即同,其為性靈則異爾。大略所用不多,遠至二十餘物,或單行數種,便致大益,是其服食歲月深積。
即本草所云久服之效,不如俗人微覺便止,故能臻其所極,以致遐齡,豈但充體愈疾而已哉。今庸醫處療,皆恥看本草,或倚約舊方,或聞人傳說,或遇其所憶,便攬筆疏之,俄然戴面,以此表奇。其畏惡相反,故自寡昧,而藥類違僻,分兩參差,亦不以為疑脫。或偶爾值瘥,則自信方驗;若旬月未瘳,則言病源深結。
了不反求諸已,詳思得失,虛構聲稱,多納金帛,非唯在顯宜責,固將居幽貽譴矣。其五經四部,軍國禮服,若詳用乖越者,猶可矣,止於事蹟非宜爾。至於湯藥,一物有謬,便性命及之。
千乘之君,百金之長,何不深思戒慎邪?昔許太子侍藥不嘗,招弒君之惡;季孫饋藥,仲尼有未達之辭,知其藥性之不可輕信也,晉時有一才人,欲刊正《周易》及諸藥方,先與祖訥異論,祖云:辨釋經典,縱有異同,不足以傷風教;至於湯藥,小小不達,便致壽夭所由,則後人受弊不少,何可輕以裁斷。祖之此言,可為仁識,足為龜鏡矣。
白話文:
以上所說的就是這樣。依據現在所使用的藥物,只說疾病的名稱,例如中風,就有幾十種不同的情況;傷寒的症狀,也有二十多條不同的描述。更進一步從中歸納其類別,大致歸結其始末,以藥物的本性為根本,然後配合各種症狀,來調配藥物。疾病的變化多端,不能一概而論。所以醫方書籍即使有千卷之多,仍然無法完全闡述其中的道理。春秋以前,以及像和緩這樣醫者的著作幾乎沒有聽說過,而道家經典只略微記載了扁鵲的幾種方法,他所用的藥物仍然是本草學的思想。
到了漢朝,像淳于意和華佗等人的藥方,現在還有流傳下來的,也都條理藥性。只有張仲景的著作,最為眾多醫方的鼻祖,並且完全依據本草學。但他善於診脈,明瞭氣候,憑藉自己的判斷來掌握藥物的使用。至於開膛破肚、刮骨接筋的方法,是從其他醫術得來,並非出自神農的醫學。自晉代以來,有張苗、宮泰、劉德、史脫、靳邵、趙泉、李子豫等,都是當代的良醫。
那些身份尊貴的名士,如阮德如、張茂先、裴逸民、皇甫士安,以及江左的葛洪、蔡謨、商仲堪等名人,也都深入研究藥學。宋代有羊欣、元徽、胡洽、秦承祖,齊代有尚書褚澄、徐文伯、嗣伯群從兄弟,他們治療疾病,也大多能達到十之八九的療效。這些人,都有各自撰寫的醫方,觀察他們的用藥方向,沒有不是以本草學為根本的。有時使用其他藥物,也是遵循藥物的本性,不會超出範圍。
《範汪方》有一百多卷,以及葛洪的《肘後備急方》,其中有些細碎的單方驗方,或是鄉村的試驗方法,或是來自異域的特殊醫術。例如藕皮散血的用法,是從廚師那裡傳出來的;牽牛子利水,是從鄉野老人口中得知的。餅店的蒜泥,竟然是驅蛇的藥物;路邊的地菘(一種野菜),卻是治療金瘡的秘方。這說明天地間的萬物,都有其在天地間的用途,只要遇到就能發揮作用,並非什麼特別的秘密。顏光祿也說過:詮釋藥物的三品屬性,要以本草學為依據。
道家經典、仙人藥方、服食、斷食、延年益壽、返老還童,乃至煉丹術的奇妙,羽化成仙的奧秘,無不以藥道為先。用藥的道理,都與本草學相同,只是控制藥物的方法,和世俗略有不同。就像糧食和肉類,主要在於維持生命,無論華夏還是異族,無論禽獸,都依靠它們來獲取營養。它們維持生命的功能相同,但本性卻不同。大體來說,用藥不會太多,多到二十多種,有時只用幾種,就能帶來很大的益處,這說明他們長期服食,累積了藥效。
這正是本草學所說的久服之效,不像一般人稍有感覺就停止服藥,所以能達到極限,以致長壽,豈止是強健身體、治癒疾病而已呢?現在的庸醫開藥方治病,都羞於看本草學,或者依賴舊有的藥方,或者聽信他人的傳說,或者遇到自己想到的,就提筆寫下,裝腔作勢,以此來顯示自己的高明。他們畏懼與實際情況相反的藥物,所以自己就更加愚昧,而藥物的使用也偏離正道,分量也參差不齊,也不認為有什麼不妥。有時碰巧治癒了疾病,就自信藥方有效;如果幾個月都沒治好,就說病根很深。
他們完全不反省自身,仔細思考得失,虛構名聲,騙取錢財,不僅在明顯的地方應該受到譴責,在暗地裡也將會遭受報應。像五經四部、軍國禮儀服飾,如果詳細考究,發現使用不當,還能說得過去,只是在行事上不妥而已。至於湯藥,只要有一味藥出錯,就會關乎性命。
千乘之君,百金之長,為何不仔細思考,謹慎小心呢?從前許太子為君王試藥,卻不親自品嚐,招致殺害君主的惡名;季孫送藥,仲尼也有表示無法理解的話,知道藥性不可輕信。晉代有一位才子,想要刊正《周易》和各種藥方,先與祖訥產生爭論,祖訥說:辨析經典,即使有不同見解,也不足以傷害社會風俗;至於湯藥,只要稍有不明白,就會導致壽命夭折,後人所受的弊端就不少,怎麼可以輕易地加以修改呢?祖訥的這番話,可以說是仁智之見,足以為後人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