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學海

《脈義簡摩》~ 浮沉表裡辨說 出《景岳·傷寒篇》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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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沉表裡辨說 出《景岳·傷寒篇》 (2)

1. 察脈施治有貧富貴賤

體質肥瘦四方水土不同

臨病察脈,全在活法推求。如診富貴人之脈,與貧賤者之脈,迥乎不同。貴顯之脈,常清虛流利;富厚之脈,常和滑有神;賤者之脈,常濁窒多滯;貧者之脈,常蹇澀少神,加以勞勩,則粗硬倍常。至若嘗富貴而後貧賤,則榮衛枯槁,血氣不調,脈必不能流利和滑,久按索然。

且富貴之證治,與貧賤之證治,亦截然兩途。富貴之人,恆勞心腎,精血內戕,病脈多虛。縱有表裡客邪,不勝大汗大下,全以顧慮元氣為主,略兼和營調胃,足矣。一切苦寒傷氣,皆在切禁。貧賤之人,藜藿充腸,風霜切體,內外未嘗溫養,筋骸夙慣疲勞,臟腑經脈,一皆堅固,即有病苦憂勞,不能便傷神志,一以攻發為主。若參、耆、桂、附等藥,咸非是輩所宜。

惟嘗貴後賤,嘗富後貧之人,素享豐腴,不安粗糲,病則中氣先郁,非但藥力難應,參耆或不能支,反增悒鬱之患,在所必至。非特富貴之脈證,與貧賤懸殊,即形體之肥瘠亦然。肥盛之人,肌肉豐厚,胃氣沉潛,縱受風寒,未得即見表脈。但須辨其聲音涕唾,便知有何容邪。

設鼻塞聲重,涕唾稠黏,風寒所傷也;若雖鼻塞聲重,而屢咳痰不即應,極力咯之,乃得一線黏痰,甚則咽齶腫脹者,乃風熱也。此是肥人外感第一關鍵。以肥人肌氣充盛,風邪急切難入,因其內多痰濕,故傷熱最易。惟是酒客濕熱,漸漬於肉理,風邪易傷者有之。否則形盛氣虛,色白肉鬆,肌腠不實之故,不可以此膠執也。

瘦人肌肉淺薄,胃氣外泄,即發熱頭痛,脈來浮數,多屬於火。但以頭之時痛時止,熱之忽輕忽重,又為陰虛火擾之象也。惟發熱頭痛,無間晝夜,不分輕重,人迎浮盛者,方是外感之證。亦有表邪兼挾內火者,雖發熱頭痛,不分晝夜輕重,而煩渴躁擾,臥寐不寧,皆邪火爍陰之候。雖宜辛涼發散,尤當顧慮真陰。

獨形瘦氣虛,顏白唇鮮,衛氣不固者,最易傷風,卻無內火之患矣。矧吾江南元氣最薄,脈多不實,且偏屬東方,木火常勝,治之稍過,不無熱去寒起之慮。而膏粱之人,豢養柔脆,調適尤難。故善治大江以南病者,不難遍行宇內也。但要識其所稟之剛柔,情性之緩急耳。西北之人,慣拒風寒,素食煤火,外內堅固,所以脈多沉實。

一切表裡諸邪,不傷則已,傷之必重。非大汗大下,峻用重劑,不能克應。滇粵之人,恆受瘴熱,慣食檳榔,表裡疏豁,所以脈多微數,按之少實。縱有風寒,止宜清解,不宜輕用發散。以表藥性皆上升橫散,觸動瘴氣,發熱漫無止期,不至津枯血竭不已也。經曰:西北之人,散而寒之。

東南之人,收而溫之。所謂同病異治也。是以他方人來就治,必問方隅水土,傍現以為應酬套語,曷知即為察脈審證用藥之大綱哉!《診宗三昧》

此即《素問》「血氣形志」、「異法方宜」諸篇義也。然張氏述此,亦欲醫者勿偏執常法耳,勿又因此而泥之。每診力食者,病脈多虛弱遲細,何者?津氣以勞而傷也。

白話文:

內容翻譯如下:

身體的肥瘦以及生長環境的不同,會影響到脈象的表現。醫生在診斷病人時,需觀察脈象並結合生活背景來判斷病情。例如,有錢有地位的人,他們的脈象通常呈現清虛流利的狀態;財富豐厚的人,脈象則常和順圓滑且充滿活力;社會地位低下的,脈象往往混濁且阻滯;貧窮者,脈象則常常遲鈍且缺乏活力,如果再加上勞累,脈象會比平常更粗硬。如果一個人從富有突然變為貧困,他的脈象將失去往日的流利和順,因為他體內的營養和血液循環已經失調,長時間的按壓脈搏,脈象會變得無力。

對於富貴者和貧賤者的治療方法也是截然不同的。富貴之人,常常過度使用心力和腎力,導致體內精血受損,脈象多虛。即使他們體內有外來的邪氣,也不能承受劇烈的排汗或瀉下,治療時必須以保護元氣為主要目標,稍微調節營養和胃部功能即可。所有苦寒的藥物都應該避免使用。貧賤之人,食物單一,常遭受風霜侵襲,他們的體內外環境未曾得到溫暖和滋養,身體長期處於疲勞狀態,因此,他們的臟腑和經絡都很堅韌。即便他們生病或過度勞累,也不會立即影響到精神狀態,治療時應以刺激發汗為主。像人參、黃耆、肉桂、附子等藥物,都不適合他們。

然而,對於曾經富貴後來貧賤,或者曾經富裕後來貧窮的人,他們原本享受著豐富的食物,但現在卻只能接受粗糙的食物,一旦生病,中氣會首先受到抑制,不僅藥效難以發揮,甚至人參和黃耆這樣的補品也可能無法支持他們,反而可能加重他們的憂鬱症狀,這是一種必然的結果。不只是富貴者和貧賤者的脈象和症狀有巨大的差異,他們的身體形態,如肥胖或瘦弱,也會有所不同。肥胖者,肌肉豐厚,胃氣沉潛,即使遭受風寒,也不會立即出現表面脈象。只需觀察他們的聲音、鼻涕和唾液,就能瞭解他們體內是否有邪氣。

如果鼻塞且聲音沉重,鼻涕和唾液濃稠,這是風寒所致;如果鼻塞且聲音沉重,但咳嗽時不易產生痰,經過努力才能咳出少量粘痰,甚至喉嚨腫脹,這是風熱的表現。這是肥胖者外感疾病的第一個關鍵點。肥胖者肌肉氣血充盈,風邪難以迅速入侵,但由於他們體內多有痰濕,因此最容易受到熱邪的侵害。然而,飲酒過量的人,濕熱逐漸浸潤到肌肉組織,風邪容易傷害他們。或者,身體壯碩但氣虛,皮膚白皙且鬆弛,肌肉組織不夠緊密,不能以此標準固定地判斷。

瘦弱者肌肉淺薄,胃氣容易外泄,一旦發燒或頭痛,脈象會浮動且數量增多,大多屬於火氣旺盛。但如果頭痛時好時壞,熱度忽高忽低,則是陰虛火擾的徵兆。只有當發燒頭痛不分晝夜,不分輕重,人迎脈浮動且強烈,纔是外感疾病的症狀。也有表邪和內火同時存在的情況,雖然發燒頭痛不分晝夜輕重,但伴有煩躁口渴,睡眠不安,這是邪火燒灼陰液的表現。雖然應該使用辛涼藥物發散邪氣,但也必須考慮保護真陰。

特別是那些身材瘦弱、氣虛、面色蒼白、嘴脣鮮紅、衛氣不固的人,最容易感染風邪,但沒有內火的問題。況且,我們江南地區的居民,元氣最弱,脈象多不穩定,且偏向東方,木火常常佔優勢,治療時稍微過度,可能會引起熱退寒起的擔憂。對於那些過度養尊處優的人,調理起來尤其困難。因此,擅長治療長江以南地區疾病的人,走遍天下也不會感到困難。但他們必須認識到人的體質有剛柔之分,性格有緩急之別。西北地區的居民,習慣抵抗風寒,常吃烤火食物,體質堅韌,所以脈象多沉實。

所有表裡的邪氣,如果不傷害他們,就不會有任何影響,但一旦傷害,必定嚴重。除非使用大量劇烈的藥物進行大汗大下,否則無法應對。雲南和廣東地區的居民,經常受到瘴熱的影響,習慣吃檳榔,表裡通暢,所以脈象多微數,按下去不太實。即使有風寒,也只適合使用清解法,不應該輕易使用發汗法。因為表面藥物性質都是上升和橫向擴散的,會觸動瘴氣,導致發熱無止境,直到津液和血液耗盡才停止。經典中說:「西北之人,應散而寒之;東南之人,應收而溫之。」這就是所謂的「同病異治」。因此,當其他地方的人來尋求治療時,必須詢問他們的地理位置和居住環境,這些信息不僅是應對的基本語言,更是察脈審證用藥的重要參考。

這就是《診宗三昧》中的內容,它源自《素問》中的「血氣形志」和「異法方宜」等篇章。然而,張仲景描述這些內容,是希望醫生不要固守常規,也不要因為這些理論而陷入僵化。每次診斷勞動者時,他們的病脈多虛弱遲細,這是因為勞動使津氣受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