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是

《脈訣彙辨》~ 卷一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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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8)

1. 脈有不可言傳論

脈之理微,自古記之。昔在黃帝,生而神靈。猶曰:「若窺深淵而迎浮雲。」許叔微曰:「脈之理幽而難明,吾意所解,口莫能宣也。凡可以筆墨載,可以口舌言者,皆跡象也。至於神理,非心領神會,焉能盡其玄微耶?如古人形容一胃氣脈也,而曰不浮不沉,此跡象也,可以中候求也。不疾不徐,此跡象也,可以至數求也。

獨所謂意思欣欣,悠悠揚揚,難以名狀,此非古人秘而不言,雖欲名狀之而不可得,姑引而不發,躍然於言詞之表,以待能者之自從耳。」東垣至此,亦窮於詞,而但言脈貴有神。惟其神也,故不可以跡象求,言語告也。又如形容滑脈。而曰替替然如珠之圓轉。形容澀脈,而曰如雨沾沙。

形容緊脈,而曰如切繩轉索。形容散脈,而曰如楊花散漫。形容任脈,而曰寸口丸丸。此皆跡象之外,別有神理,就其言狀,正惟窮於言語,姑借形似以揣摹之耳。予昔寓泉州開元寺,月夜與林澹庵論脈。凡脈各設一形似最確之物以體象之。至於虛脈曰虛,合四形浮、大、遲、軟極其摹擬,終不相類。

林最後曰:「得之矣,譬如發酵饅首。」竟失遲字之義。有羽衣錢存三在傍曰:「何不比之海䖳浮水。」林大笑擊節。蓋海䖳質柔而大,隨波上下,若人以手按之,則驚而沒矣,於浮、大、遲、軟,字字逼真,然為學究訓詁之語,設不善領略者,不先於虛脈中發憤參求,但守一海䖳浮水於胸中,豈非戲論乎!故以有限之跡象,合無窮之疾病,則跡象乃有時而窮。以無盡之靈明,運有限之跡象,則疾病無往而不驗。

所謂口莫能宣者,終成絕學也哉!

白話文:

這篇文章的主旨是講述脈象的微妙及難以言喻的特性,內容如下:

脈象的原理非常微妙,自古以來就有記錄。追溯到黃帝時代,即使他生來便擁有神靈般的智慧,仍形容診脈如同窺探深淵、迎接浮雲般困難。許叔微也曾說過,脈象的奧祕深邃且難以明瞭,自己理解的部分,卻無法用口舌完整表達。所有能以文字書寫、口頭描述的,都只是脈象的表面特徵。至於其中的神妙道理,除非用心去體會,否則如何能完全掌握其精微呢?

例如古人描述胃氣脈象,說它不浮不沉,這是表面特徵,我們可從中間部位去感受;又說它不快不慢,這是表面特徵,我們可從脈搏的頻率去了解。

然而,所謂的愉悅感和悠揚感,這些難以言喻的感覺,並不是古人刻意隱藏不說,而是即使想描述也無法做到,只能透過暗示的方式,在語言之外躍然呈現,等待有慧根的人自行領悟。

到了東垣,他同樣窮盡了詞彙,只說脈象最重要的是有神韻。因為脈象有神韻,所以不能單從表面特徵去尋求,也不能用言語去說明。再如描述滑脈,會說它像珠子一樣圓潤流動;描述澀脈,會說它像雨水沾在沙上;描述緊脈,會說它像扭繩一樣;描述散脈,會說它像楊花飄散;描述任脈,會說它像小球一樣在寸口位置。這些都是表面特徵之外,另有一層神韻,就其描述的形態,正因為窮盡了語言,只好借用相似的形態去揣摩。

我過去住在泉州開元寺時,有個月夜,我和林澹庵討論脈象。我們嘗試為每種脈象找到一個最形象的對象來代表。當談到虛脈,我們用「虛」這個字,結合了浮、大、遲、軟四種特徵,儘管如此,仍覺得描述不夠貼切。

林澹庵最後說:「找到了,就像發酵的饅頭。」但這樣反而忽略了「遲」字的意義。旁邊有位道士錢存三說:「為什麼不比作海蜇浮在水上?」林澹庵聽後大笑稱讚。海蜇質地柔軟且體型大,隨波逐流,如果用手按下去,它就會迅速沉沒,對於浮、大、遲、軟這四個字,每一字都描繪得栩栩如生。然而,這樣的描述方式,對於學究式的解讀,如果不擅長領會,不先在虛脈中發奮探索,只是死記硬背「海蜇浮水」的概念,豈不是一種無謂的辯論嗎?

因此,用有限的表面特徵去應對無窮的疾病,表面特徵終究會有窮盡的時候。但如果用無盡的智慧去運用這些有限的表面特徵,疾病就無處不被驗證。

那些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奧祕,最終將成為絕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