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靈微蘊》~ 卷三 (8)
卷三 (8)
1. 悲恐解
君火失職，陽不歸陰，則衛氣常浮，夜不成寐。人之衛氣，日行陽經二十五度，夜行陰臟二十五度，其行於陽也，常以平旦從足太陽而出於內眥，其行於陰也，常以日暮從足少陰而入於陰分。衛氣入陰，則火交於水，神歸於精，一身之陽氣，悉退於至陰之中，群動皆息，是以能寐，衛不入陰，魂神飛宕，故終夜不寢。衛氣入陰，原於胃氣右降，金水收藏，胃土不降，收藏失令，是以衛浮而不入也。
陽明胃氣，下行則開，上行則閉，脾胃為倉稟之官，人之食下者，倉稟開也，胃土上逆，倉稟不開，故食不下咽，下咽則嘔。胃土不降，全因於濕。火敗不能生土，寒水氾濫，入土化濕，金旺木枯，土邪無制。濕土司氣，而風木不承，中氣於是不運，故升降倒行，胃土上逆而廢飲食，脾土下陷而善憂思也。濕土在中，水冷金涼，木衰火熄，變生諸證，奇詭異常，而實非怪病。
治法以燥土為主，而溫暖金水，長養木火，使恐化為怒，悲轉為喜，則臟氣平均，情志調和矣。
《呂氏春秋》：齊王疾痏，灸瘢也，謂灸後病癲。使人之宋迎文摯。文摯至，謂太子曰：王之疾，必可已也。雖然，王之疾已，則必殺摯也。太子曰：何故？文摯曰：非怒王則疾不可治，王怒則摯必死。太子頓首強請曰：苟已王之疾，臣與臣之母以死爭之於王，王必倖臣與臣之母，願先生勿患也。文摯曰：諾。
請以死為王。與太子期而將往，不當者三，齊王固已怒矣。文摯至，不解履登床，履王衣。問王之疾，王怒而不與言。文摯因出，辭以重王怒。王怒而起，疾乃遂已。王大怒，將生烹文摯。太子與王后爭之而不能得，文摯遂烹焉。
《東漢書》：一郡守病，華佗以為盛怒則差，乃多受其貨而不加功。無何棄去，又留書罵之。太守果大怒，使人追殺之。不及，因瞋恚，吐黑血數升而愈。
熙伯病與此同。蓋木虛不能制土，土之濕盛則善思，金燥則善悲，水寒則善恐，水寒不能生木故不怒，木枯不能孕火故不喜。怒則木旺而剋土，生火而剋金，土位之下，風氣承之，則土燥而剋水，故病可已。熙伯病先發時，將愈必有怒色，經所謂思傷脾，怒勝思者，至理不爽也。
第其膽破魂亡，百計激之，絕不敢怒。用燥土培木、溫金暖水之劑，十餘日後，小有不快，怒氣勃然，遂瘳。
白話文：
悲恐的解法
這是說君火（心火）失去了正常的功能，陽氣無法回歸陰分，導致衛氣（保護身體的氣）總是浮在表面，晚上睡不著。人的衛氣，白天在陽經運行二十五度，晚上在陰臟運行二十五度。它在白天運行的時候，通常在早晨從足太陽經（膀胱經）的末端，出現在內眼角；它在晚上運行的時候，通常在傍晚從足少陰經（腎經）進入陰分。衛氣進入陰分，就像火遇到水一樣，神氣回歸精氣，全身的陽氣都退回到了最陰深的地方，各種活動都停止，所以才能入睡。如果衛氣不能進入陰分，魂神就會飄散，導致整夜都睡不著。衛氣之所以能進入陰分，原本是因為胃氣向下降，金氣和水氣收藏。如果胃土（脾胃）不能下降，收藏的功能就會失常，這樣衛氣就會浮在表面而不能進入陰分。
陽明胃氣，向下運行則暢通，向上運行則閉塞。脾胃是儲藏食物的倉庫，人吃下食物，就表示倉庫是打開的。如果胃土向上逆行，倉庫就打不開，所以吃不下東西，即使嚥下也會嘔吐出來。胃土不能下降，完全是因為濕氣的關係。心火衰敗不能生養脾土，寒水氾濫，進入脾土化為濕氣，導致金氣過旺，木氣枯竭，脾土的邪氣無法被制約。濕土掌管氣機，而風木不能承載，中氣因此不能運行，導致升降功能顛倒錯亂，胃土向上逆行而不能進食，脾土向下陷落而容易憂愁思慮。濕氣停留在中焦，水氣寒冷，金氣涼衰，木氣衰弱，心火熄滅，就會產生各種複雜奇怪的症狀，但其實並不是什麼怪病。
治療的方法主要是用燥濕的藥物來加強脾土的功能，同時溫養金氣和水氣，培養木氣和心火，讓恐懼轉化為憤怒，悲傷轉化為喜悅，這樣五臟的氣機就能夠平衡，情緒也就能夠協調。
《呂氏春秋》記載：齊王因為過去接受過艾灸治療留下了疤痕，認為是艾灸後得了癲狂病。於是派人到宋國迎接文摯醫生。文摯到了之後，對太子說：齊王的病，一定可以治好。但是，齊王的病治好後，一定會殺了我。太子問：為什麼？文摯說：如果不能激怒齊王，他的病就不能治好，但是齊王被激怒後，我一定會死。太子磕頭懇求說：只要能治好我父王的病，我和我的母親會拼死向父王求情，父王一定會饒恕我們母子，希望先生不要擔心。文摯說：好。
文摯決定用自己的性命來為齊王治病。他和太子約定好時間，準備前往王宮。文摯三次行為不合禮儀，齊王已經非常憤怒。文摯到了之後，不脫鞋就登上床，還踩了齊王的衣服。他詢問齊王的病情，齊王生氣而不理睬。文摯於是離開，說是要加重齊王的怒氣。齊王被激怒而起身，病就這樣好了。齊王大怒，要活活烹煮文摯。太子和王后力爭都不能阻止，文摯最終被烹煮而死。
《東漢書》記載：一位郡守生病，華佗認為激怒他就能痊癒，於是接受了他很多財物卻不進行治療。不久就離開了，還留下書信辱罵他。郡守果然大怒，派人追殺華佗，沒有追上。因為生氣，吐出數升黑血，病就這樣好了。
熙伯的病和這些情況相同。這是因為木氣虛弱不能制約脾土，脾土濕盛則容易思慮，金氣乾燥則容易悲傷，水氣寒冷則容易恐懼，水氣寒冷不能生養木氣所以不發怒，木氣枯竭不能孕育心火所以不快樂。憤怒則木氣旺盛而能克制脾土，生發心火而能克制金氣，脾土的位置降低，風氣承接，就能讓脾土乾燥而能克制水氣，所以病才能痊癒。熙伯的病在將要痊癒的時候，一定會有憤怒的表情，這和經書上說的「思慮傷脾，憤怒可以戰勝思慮」的道理是完全相符的。
熙伯的病開始發病的時候，膽子都破了，魂魄都散了，想盡各種辦法來激怒他，他都絕對不敢發怒。於是採用燥濕培土、溫養金氣和水氣的藥物，十幾天後，他稍微感到不舒服，就勃然大怒，病就痊癒了。
2. 飧泄解
崔季長，素病腿膝寒冷，日暮環臍腹痛，脹滿作泄，陽痿肩寒，服燥土疏木藥愈。夏初童試，勞倦病發，吐黑血數日，飲食不甘，脹滿吐泄，腹中鬱熱，積塊墳起，泄則氣塊宣鳴而下，小便紅澀，日夕臍腹痛連左脅，往來寒熱，作酸噯氣，壅嗽生痰，四肢酸涼，膝股如冰，時常倦睡，夜臥膕中作痛，仰臥沖氣上奔，左側衝氣橫塞，滿腹劇痛，惟右脅著席。
此緣水寒土滯，金木結轖。人身臍居上下之間，太陰陽明之中氣也。中氣盛則運，衰則滯，運則清虛，衰則脹塞，《關尹子》所謂實即虛而虛即實也。飲食入胃，脾土消磨，中氣運行，是以不脹。水穀腐化，精華升而渣滓降，津液滲於膀胱，渣滓傳於二陽，便溺分途，故前不至淋而後不至泄。
陽衰土濕，不能蒸水化氣，而與渣滓並注二腸，水漬濕旺，脾氣鬱陷，抑遏乙木，不得升達，木氣鬱沖，故作痛脹。木性升泄，遏於濕土之下，衝突擊撞，不得上達，則下走二腸，以泄積鬱。水在二腸，不在膀胱，故乙木沖決，膀胱閉塞而大腸泄利也。《靈樞·口問》：中氣不足，溲便為之變，正此義也。
蓋脾胃者，倉廩之官，「脈要精微論」：倉廩不藏者，是門戶不要也。腎開竅於二陰，是為胃之關門。腎以癸水居土之下，心以丁火居土之上，而水交於火則濁氣下降而上不熱，火交於水則清氣上升而下不寒。「陰陽應象論」：寒氣生濁，熱氣生清。火不上熱，則濁生而右降，水不下寒，則清生而左升，濁氣在下，故上不脹，清氣在上，故下不泄。而水火之交，全恃乎土，土者如車之輪，如戶之樞，四象皆賴以為推遷。
《子華子》：陽之正氣，其色赤，陰之正氣，其色黑，上赤下黑，左青右白，黃潛於中宮，而五運流轉，故有輪樞之象焉。輪樞運則火下炎而濁降，水上潤而清升，是以坎離獨斡乎中氣。土虛則鳥飛而上，魚動而下，火則上炎，水則下注，濁氣在上，則生䐜脹，清氣在下，則生飧泄。
脹泄者，太陰脾土之濕盛也。土生於火而敗於水，火旺則陽明盛而濕亦化燥，水旺則太陰盛而燥亦化濕，燥則運行，濕則滯塞，運行則谷消而便堅，滯塞則完穀而後泄。「調經論」：志有餘則腹脹飧泄，腎藏志而氣寒，志有餘者，寒水氾濫，入土化濕，木鬱風動，是以脹泄並作也。
太陽以寒水主令，手太陽化氣於寒水，故丁火常熱而丙火常清，少陰以君火主令，足少陰化氣於君火，故癸水常溫而壬水常寒，今癸水反寒而壬水反熱，此以下焦之火泄也。《靈樞·本輸》：三焦者，足太陽少陰之所將，太陽之別也，並太陽之正，入絡膀胱，約下焦，實則閉癃，虛則遺溺。三焦之火，秘於腎臟，則腑清而水利，泄於膀胱，則腑熱而溺澀。
白話文：
崔季長這個人，本來就腿腳和膝蓋容易發冷，到了傍晚，會感到肚臍周圍腹痛，肚子脹滿，然後就開始腹瀉，還會陽痿和肩膀發冷。吃了溫燥脾土、疏通肝木的藥才好。到了夏天剛開始時，他去參加童生考試，因為勞累過度，舊病復發，吐了幾天黑色的血，吃不下東西，肚子脹滿，又吐又瀉，肚子裡悶熱，還能摸到腫塊隆起。拉肚子時，會有氣塊發出聲音跑出來，小便顏色發紅而且排尿不順暢。每天傍晚開始，肚臍周圍的腹痛會蔓延到左邊的肋骨，有時發冷有時發熱，會打酸嗝，咳嗽產生痰，四肢痠軟發涼，膝蓋和大腿像冰一樣冷，常常感到疲倦想睡覺，晚上睡覺時，膝蓋窩會痛，仰躺時會感到有氣往上衝，左側躺臥時會感覺氣橫向堵塞，肚子劇痛，只有右側貼著床才會舒服一點。
這病是因為身體裡面的水寒和脾土停滯，導致金和木的氣機鬱結不通。人體的肚臍在身體的上下之間，是太陰和陽明的中氣所在。中氣旺盛就能正常運行，衰弱就會停滯不通，正常運行就會清虛，停滯就會脹塞。就像《關尹子》說的，實就是虛，虛就是實。食物進入胃裡，經過脾土的消化磨碎，中氣正常運行，所以不會脹氣。水穀被腐化，精華向上升，渣滓向下排，津液滲到膀胱，渣滓傳到大腸，大小便各走各的路，所以前面小便不會淋漓不盡，後面大便也不會腹瀉。
現在是陽氣衰弱，脾土濕重，不能蒸發水液轉化為氣，水和渣滓一起進入大腸，水濕過多，脾氣鬱悶下陷，抑制了肝木的升發，肝木氣機鬱滯衝擊，所以會感到疼痛和脹氣。木的屬性是向上疏泄，現在被濕土壓制在下面，衝突擊撞，無法向上運行，就會向下走入大腸，通過腹瀉來排泄積滯的鬱悶。水在腸道裡面，而不是在膀胱，所以肝木衝決，導致膀胱關閉而大腸腹瀉。《靈樞·口問》中說：中氣不足，就會導致大小便的異常，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脾胃是儲藏食物的倉庫，就像《脈要精微論》中說：倉庫如果沒有儲藏，就好像大門沒有關好一樣。腎開竅於前後二陰，是胃的關門。腎以癸水居於脾土之下，心以丁火居於脾土之上，水與火相交，濁氣向下沉降而上面不熱；火與水相交，清氣向上升發而下面不寒。《陰陽應象論》中說：寒氣產生濁氣，熱氣產生清氣。如果火氣不能向上溫熱，就會產生濁氣並向下降；如果水氣不能向下寒冷，就會產生清氣並向上升，濁氣在下面，所以上面不會脹氣，清氣在上面，所以下面不會腹瀉。而水火的交合，全依賴於脾土，脾土就像車子的輪子，像門的樞紐，四象都要依靠它來運行。
《子華子》中說：陽的正氣是紅色，陰的正氣是黑色，上面是紅色，下面是黑色，左邊是青色，右邊是白色，黃色潛藏在中間，五行的運行流轉，就像輪子的樞紐一樣。輪樞正常運行，火氣向下燃燒，濁氣下降，水氣向上滋潤，清氣上升，所以坎和離能夠在中氣中獨立運轉。如果脾土虛弱，鳥就會飛到上面，魚就會游到下面，火氣向上炎熱，水氣向下流注，濁氣在上面，就會產生脹滿，清氣在下面，就會產生飧泄（指腹瀉，排出未消化食物）。
脹滿和腹瀉，是太陰脾土濕氣過盛的表現。土生於火而敗於水，火旺盛則陽明氣盛，濕氣也會化為燥氣，水旺盛則太陰氣盛，燥氣也會化為濕氣，燥則運行，濕則停滯，運行則食物消化，大便堅硬，停滯則食物未消化完全就腹瀉。《調經論》說：如果情志有餘，就會腹脹腹瀉，腎藏志而腎氣寒冷，情志過多，寒水就會泛濫，進入脾土化為濕氣，肝木鬱滯風氣產生，所以脹氣和腹瀉同時發生。
太陽以寒水為主，手太陽經氣化生於寒水，所以丁火常常溫熱，而丙火常常清涼；少陰以君火為主，足少陰經氣化生於君火，所以癸水常常溫潤，而壬水常常寒冷。現在癸水反而寒冷，壬水反而熱，這是因為下焦的火氣外泄。《靈樞·本輸》說：三焦，是足太陽經和少陰經所經過的地方，是太陽經的別絡，並入太陽經的正經，絡於膀胱，約束下焦，如果三焦氣機實邪，就會排尿不暢；如果三焦氣機虛弱，就會遺尿。三焦的火氣，如果藏於腎臟，那麼腑氣就清和，小便順暢；如果泄於膀胱，那麼腑氣就熱，排尿就會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