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元御

《四聖懸樞》~ 自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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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敘

1. 自敘

天未嘗有生而無殺,或以兵荒,或以疫癘。殺之自天,於人何尤,然此雖天之過乎,抑亦人之罪焉。兵荒未必殺人,世無良相也,疫癘未必殺人,世無良醫也。相而不良其罪小,醫而不良其罪大。

白話文:

天地間從來沒有隻生不死的道理,有時是戰爭,有時是瘟疫。戰爭和瘟疫是天災,不能怪罪於人。但是,它們雖然是天災,同時也有人為的因素。戰爭不一定會死人,但如果沒有好的宰相;瘟疫不一定會死人,但如果沒有好的醫生。宰相不好,罪過較小;醫生不好,罪過較大。

魏晉以來,至於今日,疫癘之殺人多矣。其書數十百部,其徒數千百人,病則家不得免,藥則戶不能逃。最可恨者,小兒之痘疹,即大人之疫癘,愚妄不以為歲氣,而以為胎毒。哀此百萬生靈,既困天災,復加人禍,民有兩死而無一生,籲其悲矣!天地不仁,不過以百姓為芻狗,愚妄不仁,遂至以蒼生為魚肉,此怨天乎?抑尤人乎?仲景先師,創內外感傷之法,而未言疫癘。其言之彰明而較著者,人猶有未解,況其未言者與,何怪於群兒之訛謬耶。

白話文:

我在己巳年的春天開始寫《四聖懸樞》,分析溫疫和痘疹的道理。辛未年的六月,我在清江河院的暑天修改完稿。四部著作都已完成,傷寒的道理很清楚,而溫疫的道理比傷寒的道理還要更清楚。

僕於己巳春初,草《四聖懸樞》,析溫疫痘疹之義,辛未六月,筆削於清江河院暑中。四部俱成,傷寒之義元矣,疫癘之義,元之又元。

慨夫!上士十載悟玄,下士見之大笑,以為尚白。其於閎意眇旨,玄而白之,其於沉辭浮藻,白而玄之。此黑之懸,彼白之募,是墨以為明而狐以為蒼也。楊朱之弟,黑出而白入,其狗吠焉,楊朱之狗,黑往而白來,其弟怪焉。茲蒼黃之未變,又黑白之不分,世無楊朱之弟矣,世亦並無楊朱之狗也。

白話文:

多麼可悲啊!

高明的人經過十年才能領悟玄妙的道理,淺薄的人卻見了就大笑,認為是荒謬可笑。對於深奧的含義和微妙的旨意,他們把玄妙的說成淺顯;對於華麗的辭藻和浮泛的意象,他們把淺顯的說成玄妙。

這是把黑的說成白的,把白的說成黑的,就像瞎子把光明看成黑暗,狐狸把青色看成黃色。楊朱的弟弟,穿著黑色的衣服出去,穿著白色的衣服進來,他的狗就對他狂吠;楊朱的狗,白色的出去,黑色的回來,楊朱的弟弟就覺得很奇怪。

如今,青黃色的東西還沒有變化,白色和黑色的東西也不能辨別,世上已經沒有楊朱的弟弟了,世上也絕不會有楊朱的狗了。

往有楚士而官於齊者,聚書數車,襲故紙以談岐黃,覽茲玄解,胡盧而笑。吳牛之喘,未見月也,蜀犬之吠,未見日也,吾安得進吳蜀之犬牛,登泰岳,凌清浮,與之抑日月之光華哉!

白話文:

從前有位楚國人到齊國做官,他蒐集了很多書籍,常常引用古代醫書的理論來談論醫學,讀了那些幽深的解釋後,卻譏笑它們。吳國的牛喘氣,是因為沒見過月亮;蜀國的狗亂吠,是因為沒見過太陽。我怎麼能帶著吳國的狗和蜀國的牛,登上泰山,跨過清流,和它們一起遮蓋住日月的光芒呢!

昔子云草《玄》,侯芭從而受業,桓譚以為絕倫。今宇內之大,諒必有侯桓其人,吾將藏之深山,虛坐以待矣。

壬申十月昌邑黃元御

白話文:

過去揚雄撰寫《太玄》,嚴遵跟隨他學習,桓譚認爲他的學說無與倫比。現在天下這麼大,相信必定有像侯芭和桓譚這樣的人存在,我將會把我的著作藏於深山,虛席等待他們的出現。

壬申年十月昌邑黃元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