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樞懸解》~ 卷二 (11)
卷二 (11)
1. 師傳(十七)
黃帝曰:余聞先師有所心藏,弗著於方,余願聞而藏之,則而行之,上以治民,下以治身,使百姓無病,上下和親,德澤下流,子孫無憂,傳於後世,無有終時,可得聞乎?岐伯曰:遠乎哉問也!夫治民與自治,治彼與治此,治小與治大,治國與治家,未有逆而能治之也,夫惟順而已矣。順者,非獨陰陽脈,論氣之逆順也,百姓人民,皆欲順其志也。
黃帝曰:順之奈何?岐伯曰:入國問俗,入家問諱,上堂問禮,臨病人問所便。黃帝曰:便病人奈何?岐伯曰:夫中熱消癉則便寒,寒中之屬則便熱。胃中熱則消穀,令人懸心善飢,臍以上皮熱,腸中熱則出黃如糜,臍以下皮熱。胃中寒則腹脹,腸中寒則腸鳴飧泄。胃中寒,腸中熱,則脹而且泄,胃中熱,腸中寒,則疾飢,少腹痛脹。
黃帝曰:胃欲寒飲,腸欲熱飲,兩者相逆,便之奈何?且夫王公大人,血食之君,驕恣縱欲輕人,而無能禁之,禁之則逆其志,順之則加其病,便之奈何?治之何先?岐伯曰:人之情,莫不惡死而樂生,告之以其敗,語之以其善,導之以其所便,開之以其所苦,雖有無道之人,惡有不聽者乎。黃帝曰:治之奈何?岐伯曰:春夏先治其標,後治其本,秋冬先治其本,後治其標。
黃帝曰:便其相逆者奈何?岐伯曰:便此者,飲食衣服,亦欲適寒溫。衣服者,寒無悽愴,暑無出汗,飲食者,熱無灼灼,寒無滄滄。寒溫中適,故氣將持,乃不致邪僻也。
中熱消癉則便寒,得寒而便也。寒中之屬則便熱,得熱而便也。腸中熱則出黃如糜,糞黃而膠黏也。胃中寒,腸中熱。則脹而且泄,泄即出黃如糜也。春夏先治其標,後治其本,陽氣發泄之時,多外熱而內寒也。秋冬先治其本,後治其標,陽氣收藏之時,多內熱而外寒也。
白話文:
【師傳(十七)】
黃帝說:「我聽聞先師有些心得秘藏,未曾寫於醫書,我想聽聞後謹記,遵循實行,上用以治理百姓,下用以調養自身,使百姓無病痛,君臣百姓和睦親近,恩德廣布,子孫無憂慮,並流傳後世永不終絕。可以請教嗎?」
岐伯回答:「這問題深遠啊!治理民眾與調養自身,處理他人與處理自己,處理小事與處理大事,治理國家與管理家庭,沒有違逆卻能治理好的,唯有順應而已。所謂『順』,不僅指陰陽經脈與氣機的順逆,更在於百姓民眾都希望自己的心志被順應。」
黃帝問:「如何順應?」
岐伯答:「進入一國需詢問當地習俗,進入一家需瞭解避諱,登堂拜訪需請教禮儀,面對病人則要詢問他的舒適需求。」
黃帝問:「如何順應病人的需求?」
岐伯答:「內熱消渴者宜寒涼,寒邪內侵者宜溫熱。胃中有熱則易消化穀物,使人胃脘空虛易飢,臍上皮膚發熱;腸中有熱則排出黃色糜爛糞便,臍下皮膚發熱。胃中寒則腹脹,腸中寒則腸鳴腹瀉。若胃寒腸熱,會腹脹兼腹瀉;胃熱腸寒,則容易飢餓且小腹脹痛。」
黃帝問:「胃喜寒飲,腸喜熱飲,兩者需求相反,如何調理?況且王公貴族嗜食血肉、驕縱輕人,難以強禁,禁止則違逆其心志,順從又加重病情,該如何處理?治療應先從何入手?」
岐伯答:「人之常情無不厭死樂生,告知其危害,說明養生之益,引導適宜方法,解開其苦惱。即便是無理之人,豈會不聽從?」
黃帝問:「具體如何治療?」
岐伯答:「春夏先治外在症狀,後調根本;秋冬先固根本,後治標症。」
黃帝問:「如何調理相互矛盾的需求?」
岐伯答:「調理的原則是飲食衣物需寒溫適中:穿衣不宜過寒而顫慄,也不宜過熱而大汗;飲食不宜過燙灼口,也不宜過涼刺骨。寒溫適度,正氣才能穩固,邪氣無從侵襲。」
(補充說明:)
內熱消渴者宜寒涼,遇寒則舒適;寒邪內侵者宜溫熱,遇熱則舒緩。腸熱者排出黃黏如糜的糞便。胃寒腸熱者腹脹且腹瀉,瀉物黃糜。春夏先治標後治本,因陽氣外發,多外熱內寒;秋冬先治本後治標,因陽氣內藏,多內熱外寒。
2. 外揣(十八)
黃帝曰:余聞《九針》九篇,余親受其調,頗得其意。夫九針者,始於一而終於九,然未得其要道也。夫九針者,小之則無內,大之則無外,深不可為下,高不可為蓋,恍惚無窮,流溢無極,余知其合於天道人事四時之變也,然余願雜之毫毛,渾束為一可乎?
調,調度也。深不可為下,無有下之者也。高不可為蓋,無有蓋之者也。雜之毫毛,渾束為一者,合之大小高深,而歸於簡要也。
岐伯曰:明乎哉問也!非獨針道也,治國亦然。黃帝曰:余願聞針道,非國事也。岐伯曰:夫治國者,夫惟道焉,非道何可小大深淺雜合而為一乎!黃帝曰:願卒聞之。岐伯曰:日與月焉,水與鏡焉,鼓與響焉。夫日月之明,不失其影,水鏡之察,不失其形,鼓響之應,不失其聲,動搖則應和,盡得其情。
針法之要,不雜色脈,得其法者,如日月之明,不失其影,水鏡之察,不失其形,鼓響之應,不失其聲,凡有動搖,則應和之捷,纖毫不失,盡得其情也。
黃帝曰:窘乎哉!昭昭之明不可蔽,其不可蔽,不失陰陽也,合而察之,切而驗之,見而得之,若清水明鏡之不失其形也。五音不彰,五色不明,五臟波盪,若是則外內相襲,若鼓之應桴,響之應聲,影之似形。故遠者司外揣內,近者司內揣外,是謂陰陽之極,天地之蓋。請藏之靈蘭之室,弗敢使泄也。
明不可蔽,以善察色脈,不失陰陽也。合而察之,切而驗之,見而得之,直若清水明鏡之不失其形也。設其五音不彰,五色不明,則五臟波盪,必生大病。若是則外內相襲,若鼓之應桴,響之應聲,影之似形,無不符也。故遠者司外以揣內,近者司內以揣外,是謂陰陽之極,天地之蓋也(蓋者,大於天地也)。
白話文:
[外揣(十八)]
黃帝說:「我聽過《九針》的九篇內容,親自學習其調理方法,大致理解其意義。九針的理論,從一開始到九結束,但我仍未掌握其核心要領。九針的運用,小到極致則無內,大到極致則無外,深不可測,高不可蓋,變化無窮,流動無邊,我知道它符合天道、人事與四時變化,然而我想將這些繁雜細微的道理,整合成一個簡明的體系,可以嗎?」
「調」,是指調度安排。「深不可為下」,表示無法再深入;「高不可為蓋」,表示無法再超越。「雜之毫毛,渾束為一」,是將大小、高低、深淺等複雜的內容,融合為簡要的綱領。
岐伯回答:「這問題非常高明!不只針灸之道如此,治國也是一樣。」黃帝說:「我想聽的是針灸之道,不是國事。」岐伯說:「治國的根本在於『道』,若非『道』,如何能將大小、深淺等複雜之事融為一體呢?」黃帝說:「請詳細說明。」岐伯答道:「如同日與月、水與鏡、鼓與聲。日月的光輝,投影不失;水鏡的映照,形影不差;鼓聲的回響,呼應不誤。只要有所動作,便能完全對應,毫無遺漏。」
針法的關鍵在於不混淆色脈的觀察,掌握此法者,如日月之明不忘投影、水鏡之察不失形象、鼓響之應不誤聲音,凡有變化,便能立即反應,細微之處無一遺漏,完全掌握實情。
黃帝感嘆:「真是深奧啊!如此清晰的智慧無法掩蓋,因其不違背陰陽之理,綜合觀察、仔細驗證,便能清晰領會,就像清水明鏡映照形影無誤。若五音不彰、五色不明,則五臟紊亂,此時內外相互影響,如同鼓與槌、聲與響、影與形一樣相應。因此,觀察外在現象可推測內在變化,分析內在狀態可預見外在表現,這就是陰陽運轉的極致,天地包容的道理。願將此理珍藏於靈蘭之室,不敢輕易外洩。」
「明不可蔽」是指善於觀察色脈,不違背陰陽之道。綜合審視、仔細驗證,清晰領會,如同清水明鏡映照形象無誤。若五音不顯、五色不明,則五臟動盪,必生大病。此時內外相互影響,如鼓應槌、響應聲、影隨形,無不相符。因此,由外可推測內,由內可預見外,這便是陰陽運行的極致,天地包容的至理(「蓋」代表超越天地的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