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樞懸解》~ 卷四 (5)
卷四 (5)
1. 逆順肥瘦(三十一)
黃帝問於岐伯曰:余聞針道於夫子,眾多畢悉矣。夫子之道,應若失,而據未有堅然者也。夫子之問學熟乎?將審察於物而心生之乎?岐伯曰:聖人之為道者,上合於天,下合於地,中合於人事,必有明法,以起度數,法式檢押,乃後可傳焉。故匠人不能釋尺寸而意短長,廢繩墨而起平水也,工人不能置規而為圓,去矩而為方。
知用此者,固自然之物,易用之教,逆順之常也。
眾多畢悉,諸法皆盡也。應若失,而據未有堅然者,言應手而病若失,雖痼疾盤據,未有堅然不消者也。法式檢押,有法式以為之檢押也。
黃帝曰:願聞自然奈何?岐伯曰:臨深決水,不用功力,而水可竭也,循掘決沖,而經可通也,此言氣之滑澀,血之清濁,行之逆順也。黃帝曰:臨深決水奈何?岐伯曰:血清氣濁,疾瀉之,則氣竭焉。黃帝曰:循掘決沖奈何?岐伯曰:血濁氣澀,疾瀉之,則經可通也。
自然者,如臨深決水,不用功力,而水可竭也,如循掘決沖,開其瘀塞,而經可通也,此言氣之滑澀,血之清濁,氣之逆順,因其自然而不違也。循掘決沖,循其開掘之道,決其衝要,使之流通也。
黃帝曰:願聞人之黑白肥瘦小長。各有數乎?岐伯曰:年質壯大,血氣充盈,膚革堅固,此肥人也,廣肩,腋項肉薄,皮厚而黑色,唇臨臨然,其血黑以濁,其氣澀以遲。其為人也,貪於取與,因加以邪,刺此者,深而留之,多益其數也。黃帝曰:刺瘦人奈何?岐伯曰:瘦人者,皮薄色少,肉廉廉然,薄唇輕言,其血清氣滑,易脫於氣,易損於血,刺此者,淺而疾之。
肉廉廉然,減削之意。
黃帝曰:刺常人奈何?岐伯曰:視其黑白,各為調之。其端正敦厚者,其氣血和調,刺此者,毋失常數也。黃帝曰:刺壯士真骨者奈何?岐伯曰:刺壯士真骨,堅肉緩節,監監然,此人重則氣澀血濁,刺此者,深而留之,多益其數,輕則氣滑血清,刺此者,淺而疾之。黃帝曰:刺嬰兒奈何?岐伯曰:嬰兒者,其肉脆,血少,氣多弱,刺此者,以毫針,淺刺而疾髮針,日再可也。
壯士真骨,其骨堅實也。監監,堅固之意。人重者,體重也。輕者,身輕也。
黃帝曰:逆順五體者,言人骨節之小大,肉之堅脆,皮之厚薄,血之清濁,氣之滑澀,脈之長短,血之多少,經絡之數,余已知之矣,此皆布衣匹夫之上也。夫王公大人,血食之君,身體柔脆,肌肉軟弱,血氣剽悍滑利,其刺之徐疾淺深多少可得同之乎?岐伯答曰:膏粱菽藿之味,何可同也!氣滑則出疾,氣澀則出遲,氣悍則針小而入淺,氣澀則針大而入深,深則欲留,淺則欲疾。以此觀之,刺布衣者,深以留之,刺大人者,微以徐之,此皆因氣之剽悍滑利也。
逆順五體,謂肥人、瘦人、常人、壯士、嬰兒五等也。
黃帝曰:形氣之逆順奈何?岐伯曰:形氣不足,病氣有餘,是邪勝也,急瀉之。形氣有餘,病氣不足,急補之。形氣不足,病氣不足,此陰陽氣俱不足也,不可刺之,刺之則重不足,重不足則陰陽俱竭,氣血皆盡,五臟空虛,筋骨髓枯,老者絕滅,壯者不復矣。形氣有餘,病氣有餘,此謂陰陽俱有餘也,急瀉其邪,調其虛實。
故曰有餘者瀉之,不足者補之,此之謂也。刺不知逆順,真邪真搏,滿而補之,則陰四溢,腸胃充郭,肝肺內䐜,陰陽相錯,虛而瀉之,則經脈空虛,血氣枯竭,腸胃㒤闢,皮膚薄著,毛腠夭焦,予之死期。故曰用針之要,在於知調陰與陽,調陰與陽,精氣乃光,合形與氣,使神內藏。
故曰上工平氣,中工亂脈,下工絕氣危生,下工不可不慎也。必審五臟變化之病,五脈之應,經絡之實虛,皮之柔粗,而後取之也。㒤,,音聶。闢,同僻。腸胃㒤闢,㒤,,畏怯也,闢,邪僻也。(二段舊誤在「根結」)
黃帝曰:脈行之逆順奈何?岐伯曰:手之三陰,從臟走手,手之三陽,從手走頭,足之三陽,自頭走足,足之三陰,自足走腹。黃帝曰:少陰之脈獨下行何也?岐伯曰:不然。夫衝脈者,五臟六腑之海也,五臟六腑皆稟焉。其上者,出於頏顙,滲諸陽,灌諸經。其下者,注少陰之大絡,出於氣街,循陰股內廉,入膕中,伏行骭骨內,下至內踝之後,屬而別。其下者,並於少陰之經,滲三陰。
其前者,伏行出跗屬,下循跗,入大指間,滲諸絡而溫肌肉,故別絡結則跗上不動,不動則厥,厥則寒矣。黃帝曰:何以明之?岐伯曰:以言導之,切而驗之,其非必動,後乃可明逆順之行也。黃帝曰:窘乎哉!聖人之為道也,明於日月,微於毫釐,其非夫子,孰能道之也!
手之三陰,從臟走手,順也,手之三陽,從手走頭,逆也,足之三陽,自頭走足,順也,足之三陰,自足走腹,逆也,義詳「經脈」。足三陰皆上行,少陰之脈獨下行者,是衝脈也。衝脈者,五臟六腑十二經脈之海,故五臟六腑皆稟焉。其上行者,腧在於足太陽之大杼,出於頏顙,滲諸陽絡而灌諸陰經。
其下行者,注足少陰之大絡,出於陽明之氣街,循陰股內廉而入,膕中,伏行骭骨之內(骭骨,脛骨),下至內踝之後,屬於少陰而別行。其再下者,並於少陰之經,滲於三陰。其前行者,伏行出跗屬,下循足跗,入大指間,滲諸絡而溫肌肉,故別絡結澀則跗上不動,不動則厥,厥則寒矣(跗上不動,陽明之衝陽不動也)。
何以明其為衝脈之厥逆也?先以言導之,後切而驗之,其原非必動之脈,此不為逆,若必動,而或不動(跗上動脈,若太陰太衝,陽明衝陽),因知其逆,如此,然後可明逆順之行也。
黃帝問於岐伯曰:余願聞持針之數,內針之理,縱舍之意,擀皮開腠理奈何?脈之曲折,出入之處,焉至而出?焉至而止?焉至而徐?焉至而疾?焉至而入?六腑之腧於身者,余願盡聞少序別離之處,離而入陰,別而入陽,此何道而從行?願盡聞其方。岐伯曰:帝之所問,針道畢矣。
黃帝曰:願卒聞之。岐伯曰:手太陰之脈,出於大指之端,內屈,循白肉際,至本節之後,太淵,留以憺,外屈,上於本節下,內屈,與陰諸絡會於魚際,數脈並注,其氣滑利,伏行壅骨之下,外屈,出於寸口而行,上至於肘內廉,入於大筋之下,內屈,上行臑陰,入腋下,內屈,走肺,此順行逆數之曲折也。
心主之脈,出於中指之端,內屈,循中指內廉以上,留於掌中,伏行兩骨之間,外屈,出兩筋之間,骨肉之際,其氣滑利,上二寸,外屈,出兩筋之間,至肘內廉,入於小筋之下,留兩骨之會,上入於胸中,內絡於心脈。
焉至而出,脈之所出也。所出為井。焉至而止,脈之所結也(詳見「根結」)。焉至而徐,脈之所行也(所行為經)。焉至而疾,脈之所溜也(所溜為滎)。焉至而入,脈之所入也(所入為合)。大指之端,少商,井也。內屈,循白肉際,至本節之後太淵,俞也。留以瘑,氣停留而瘑蕩,如水波之動搖也。
外屈,上於本節下,內屈,與陰諸絡會於魚際,滎也。諸陰皆會於此,數脈並注,其氣滑利,伏行掌後高骨之下(壅骨即高骨也)。外屈。出於寸口,而行經渠,經也。上至肘內廉,入於大筋之下,尺澤,合也。由此上行臑陰(臂內嫩肉曰臑,)。入腋下而走肺。手之三陰,從胸走手為順,此則從手逆數而至於胸,此順行逆數之屈折也。
中指之端,中衝,井也。掌中,勞宮,滎也。兩骨,兩筋骨肉之際,大陵,俞也。兩筋之間,間使,經也。肘內廉,小筋之下,兩骨之會,曲澤,合也。由此上入於胸內,絡於心脈。此亦手心主順行逆數之曲折也。
黃帝曰:手少陰之脈獨無腧何也?岐伯曰:少陰,心脈也,心者,五臟六腑之大主也,精神之所舍也,其臟堅固,邪弗能容也,容之則心傷,心傷則神去,神去則死矣,故諸邪之在於心者,皆在於心之包絡,包絡者,心主之脈也,故獨無腧焉。
黃帝曰:少陰獨無腧者不病乎?岐伯曰:其外經病而臟不病,故獨取其經於掌後銳骨之端,其餘脈出入曲折,行之徐疾,皆如手厥陰心主之脈也,故「本輸」者,皆因其氣之虛實徐疾以取之。是為因沖而瀉,因衰而補,如是者,邪氣得去,真氣堅固,是謂因天之序。
掌後銳骨之端,神門,俞也,少陰經病而藏不病,故獨取其經於掌後銳骨之端神門一俞,所以治經病也。其餘脈之出入曲折,行之徐疾,皆如手厥陰心主之脈行,故「本輸」一篇,心之五腧取於心主者,皆因其氣之虛實徐疾相同,是以取之也。沖,盛滿也。「本輸」所載少陰之腧,皆心主之腧,是少陰無腧也。
而此有掌後銳骨之一腧,以治經病,然則臟病無腧,經病則有腧也。《甲乙經》:少衝為井,少府為滎,神門為俞,靈道為經,少海為合,義本於此。
黃帝曰:持針縱舍奈何?岐伯曰:必先明知十二經脈之本末,皮膚之寒熱,脈之盛衰滑澀。其脈滑而盛者,病日進,虛而細者,久以持,大以澀者,為痛痹,陰陽如一者,病難治。其本末尚熱者,病尚在,其熱以衰者,其病亦去矣。持其尺,察其肉之堅脆小大滑澀寒溫燥濕,因視目之五色,以知五臟,而決生死,視其血脈,察其色,以知其寒熱痛痹。黃帝曰:持針縱舍,余未得其意也。
岐伯曰:持針之道,欲端以正,安以靜,先知虛實,而行疾徐,左手執骨,右手循之,無以肉果,瀉欲端以正,補必閉膚,輔針導氣,邪氣淫泆,真氣得居。
縱,縱針以取之也。舍,舍針而去之也。陰陽如一,即寸口人迎相等也。持其尺,察其肉,視目之五色,視血脈,察其色,義詳「論疾診尺」。
黃帝曰:擀皮開腠理奈何?岐伯曰:因其分肉,左別其膚,微內而徐端之,適神不散,邪氣得去。
左別其膚,左手分別其皮部也。(以上四段,舊誤在「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