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名醫彙粹》~ 卷六 (1)
卷六 (1)
1. 諸血證
張三錫曰：營血之行，各有常道。為火所迫，則錯亂沸騰，而諸失血之證作矣。有如火急湯沸，勢不可遏。丹溪之論曰：口鼻出血，皆是陽盛陰虛，有升無降，血隨氣上，越出上竅。法當補陰抑陽，氣降則血歸經矣。是論血症三昧語。蓋陽明之脈絡鼻，是經火盛，迫血妄行，從鼻出者曰衄，從口湧出者曰吐。
白話文：
張三錫說：血液循環都有固定的路徑。如果因為身體火氣太旺，就會導致血液循環混亂、沸騰，而產生各種出血的症狀。就像火急湯沸一樣，無法控制。
朱丹溪說：口鼻出血都是因為陽氣太旺、陰氣不足，導致氣血只能往上運行，無法下降，血液跟著氣往上走，從上下竅溢出。因此，治療方法應該滋陰降陽，氣血下降後，血液就能回到經絡中。
這就是治療出血症的關鍵。陽明經脈循行於鼻子，如果陽明經火氣太旺，就會逼迫血液亂跑，從鼻子出來的就叫「衄血」，從嘴巴湧出來的叫「吐血」。
初起脈洪大，宜犀角地黃湯。犀角性升散，能散一切有餘之火，乃陽明經藥，故曰如無犀角，以升麻代之。今人不知，泥於犀角解乎心熱一句，不分虛實，與四物同用。若是實火，固為得宜，陰虛者寧免飛揚之禍？
白話文：
一開始脈搏強勁有力，適合使用犀角地黃湯。犀角具有上升擴散的特性，可以散發所有多餘的火氣，是陽明經的藥材，因此有人說如果沒有犀角，可以用升麻代替。現在的人不知道這一點，只執著於「犀角能解心熱」這句話，不分虛實體質，就與四物一起服用。如果是有實火的人，這麼做當然沒錯，但如果是陰虛的人，豈不是會引發陰虛火旺的禍患嗎？
吐血，心口脹懣，口中血腥氣，用韭汁、童便、薑汁、鬱金同飲，其血自清。勢盛脈芤大吐，用十灰散遏之，次用花蕊石散消之，後用清血藥鬱金、丹皮、赤芍之類，加降火。有因怒而得者，宜平肝降火，炒梔子、青皮、芩、連、柴胡。一切上焦血症，用五生飲，大獲奇驗。
白話文：
吐血，感覺心口發脹憋悶，口中帶有血腥氣，可以用韭菜汁、童子尿、薑汁、鬱金混合服用，這樣可以幫助止血。
如果吐血勢頭強勁，脈絡像藤蔓一樣粗大，可以使用十灰散來止血，然後用花蕊石散化瘀消腫，最後用清血藥物如鬱金、丹皮、赤芍等，並配合降火藥物。
如果吐血是因為生氣引起的，應該使用平肝降火的藥物，如炒梔子、青皮、黃芩、黃連、柴胡。
對於所有上焦（指橫膈膜以上部分）的血癥，可以使用五生飲，往往能收到奇效。
用生韭、藕（荷葉亦可）京墨、側柏、生地，各取汁一杯，對童便。其生地、側柏研爛，以童便和方得汁。凡一應上溢之症，若脾胃氣壯，不瀉能食者，皆當以大黃醋製，和生地汁，及桃仁泥、牡丹皮之屬，引入血分，使血下行，轉逆為順也，最妙法。不知此而徒事涼藥，脾胃反傷。
白話文：
使用新鮮的韭菜、蓮藕（荷葉也可以）、墨汁、側柏、生地黃，各取一杯汁液，加入童便中。生地黃和側柏研磨成泥，用童便調製成汁液。
凡是所有上溢的症狀，如果脾胃功能強健，不瀉肚子還能進食的，都應該使用大黃醋製劑，和生地黃汁、桃仁泥、牡丹皮等一起服用，引導藥液進入血分，使血液向下運行，將上溢轉為正常，這是最好的方法。
如果不知道這個方法，而只用涼藥，反而會損傷脾胃。
今人治此，無一生者，此也。諸失血後，倦怠昏憒，面失血，懶於言動，濃煎人參湯，所謂血脫補氣也，最妙。
白話文：
現在的人治療此症，沒有人能治好，正是這個原因。各種失血後，病人會感到疲倦、頭腦昏沉、臉色蒼白、懶得說話和活動，這時濃煎人參湯，就是所謂的補氣補血，是最妙的療法。
先噁心，血雜痰出，嘔多至升許者，為嘔血。有怒而得者，有過飲得者，鬱悒人久之，氣血凝滯，中焦運化失常，亦作嘔痰帶血出，宜分治之。若肝脈旺，兩手弦數，宜平肝降火，連、梔、青皮、香附、柴胡、甘草、歸、芍，或用赤茯瀉心湯，是實者瀉其子也。若右寸脈洪滑或數，解酒毒，降火和中，二陳加芩、連、梔、丹皮。
白話文：
先感到噁心，然後吐出帶有血絲的痰，嘔吐量多達一升的，稱為嘔血。有的嘔血是由於發怒引起的，有的則是過量飲酒造成的。鬱鬱寡歡的人，時間久了，氣血不暢，中焦運化功能失常，也會出現嘔吐帶血痰的症狀，治療時需要區別對待。
如果肝脈強盛，兩手脈搏弦細而數，應當平肝降火，可以使用連翹、梔子、青皮、香附、柴胡、甘草、當歸、芍藥等藥材，或者使用赤茯瀉心湯，這是因為實症需要瀉其子。
如果右寸脈洪大滑動或數，應當解酒毒，降火和中，可以使用二陳湯加芩連梔丹皮。
若沉結或洪數，宜舒郁，越鞠丸去蒼朮，加丹皮、赤芍、歸尾主之，加韭汁亦妙。
白話文：
如果痰濕沉積較多或痰液量大，需要疏通氣滯，可以使用去除了蒼朮的越鞠丸，加入丹皮、赤芍、歸尾，用韭汁送服也很好。
脾統血，肺主氣，勞神多言，脾肺致傷，血妄行，忌涼劑，必用補中益氣湯加減。遇勞即發，心肺受傷，其血必散，補中益氣加麥冬、五味、山藥、熟地、茯神、遠志佳。
白話文：
脾臟統攝血液，肺部管理氣，如果過度勞心說話，會導致脾肺受傷。這種情況下，血液會異常運行，因此不宜使用寒涼中藥，必須使用補中益氣湯加減方。
若勞累後立即發病，可能是心肺受傷，患者的血液會散亂。此時應在補中益氣湯中加入麥冬、五味子、山藥、熟地、茯神和遠志等藥材。
咳血，熱壅於肺者易治，損於肺者難治。瘦人有此，脈細數，多成勞，宜二母、二冬、紫菀、花粉、生地、丹皮、竹瀝、童便、薑汁，選用一方。服藥血不止，是肺上有竅也。用白芨末、豬肺煮熟，蘸食，日三四次，妙不可言。昔人為白芨下咽至血竅，則竅為填而血止。詳見《本草綱目》。
白話文：
咳嗽咳血，如果是熱氣鬱積在肺部造成的，容易治療；如果是肺部受損造成的，則難治。消瘦的人如果出現這種情況，脈搏細數，大多會發展成癆病，宜選用二母、二冬、紫菀、花粉、生地、丹皮、竹瀝、童便、薑汁中的一種藥方。
服用藥物後仍止不住血，可能是肺部有穿孔。使用白芨粉末和煮熟的豬肺，沾著吃，每天三四次，效果非常好。以前的人會把白芨粉末吞下去，到達出血的穿孔處，穿孔就會被填塞，血就可以止住了。詳細說明見《本草綱目》。
一法，取末於粥中吃，妙。勞傷肺經，咳嗽有血，雞蘇散最妙。功在阿膠、炒蒲黃。勞嗽，服阿膠不止，無藥用矣。咳血非靜養絕欲，不可與治。諸病皆然，此尤當慎者。
白話文：
有一個方法：將藥末放在稀飯裡吃，效果很好。如果勞累損傷了肺經，導致咳嗽有血，用雞蘇散最有效。它主要的功效來自於阿膠和炒蒲黃。如果久咳不止，服用阿膠也沒用，這時就沒有其他藥物可以使用了。咳嗽有血，如果不靜養和禁慾，是無法治療好的。其他疾病也是這樣，這一點尤其要注意。
咳血胸中痛，腥臭異常，肺脈數而虛，是肺痿。諸失血過多，體倦少食，及血不止，扶正氣為急，人參、黃耆、五味子、芍藥、麥冬、甘草、歸身，加鬱金亦可。
白話文：
頻繁咳嗽咳血，胸部疼痛，血腥味特別重，肺脈快速而微弱，這是肺結核。各種失血過多，身體疲倦食慾不振，或血流不止，要緊急扶正氣，可以用人參、黃耆、五味子、芍藥、麥冬、甘草、黨參，也可以加一點鬱金。
唾血，平時津唾中有血，一屬腎虛有熱，一屬上焦實火。有餘則瀉，加減涼膈加牡丹皮、藕節之類；不足則補，滋腎坎離，酒炒黃柏、肉桂一分許，瀉腎火，或加二冬、二母。
白話文：
咳血
平時唾液中帶有血，一種情況是腎虛有熱，一種情況是上半身火氣大。
過多則瀉火，加減「涼膈散」，添加牡丹皮、藕節等；不足則補腎，滋養腎與心臟，用酒炒過的黃柏、肉桂少量，瀉腎火，或添加二冬、二母。
咯血，不嗽而咳出血也，咯同於痰。氣鬱於喉嚨之下，滯不得出，咯而乃出。求其所屬，咯、唾同出於腎也。咯血為病最重，以肺手太陰之經。氣多血少，又肺為清肅之臟，為火所爍，迫血上行，以為咯血，逆之甚矣。上氣見血，下聞病音，謂喘而見血，且咳嗽也，為難治。
白話文：
咯血是指不咳嗽卻咳出帶血的痰液，咯與痰相同。氣鬱塞在喉嚨以下，滯留無法排出，因此咯出帶血的痰液。追究其根源，咯血和吐出口水都與腎臟有關。咯血是最嚴重的疾病，因為它與肺經和手太陰經有關。肺氣過多、血液不足，而且肺是清肅的臟器，受到火氣灼燒，迫使血液上行，導致咯血。這種逆行的狀況十分嚴重。如果上氣時吐血，下氣時聽到病音（咳嗽），意味著既有喘鳴又有咳嗽，這種情況很難治療。
初起用童便、青黛，以瀉手足少陽三焦膽經之相火，而薑汁為佐，用地黃、牛膝輩以補陰，安其血。如喉中咯出小血塊或血點，亦分虛實，瘦人最忌。大法四物入童便，薑汁、青黛，或牛膝膏、地黃膏，尤妙。上焦一切血症，稍止即服六味丸，最不可緩。有血症者，終身不可脫。
白話文：
初期用童便、青黛，以清除手足少陽三焦膽經的虛火；薑汁用於輔助，地黃、牛膝等藥物用於滋陰，使血液安穩。如果喉中咯出小血塊或血點，也要分虛實，瘦人最忌諱。最好的方法是將四物湯加入童便、薑汁、青黛，或牛膝膏、地黃膏。上焦任何血癥，稍有好轉就服用六味丸，不可拖延。有血癥的人，終身都不可以脫離藥物治療。
滑伯仁曰：失血家須用下劑破血，蓋施之於妄蓄之初。亡血虛家不可下，蓋戒於亡失之後。
朱丹溪曰：凡血症既久，古人多以胃藥收功。
白話文：
滑伯仁說：對於有瘀血的人，需要用下劑來破血，這是在瘀血剛開始聚集的時候使用。而對於已經失去大量血液而虛弱的人，則不可以使用下法，這是因為要在血液流失後提醒不可以再損耗。
朱丹溪說：凡是血症如果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古人大多會使用調理胃部的藥物來達到治療的效果。
喻嘉言曰：血證有新久微甚，本無不由於火，然火有陰陽不同，治法因之迥遠。今有暴病嘔血數盂，經曰暴病非陽，則其為火也，即非陽火甚明。陽火者。五行之火，天地間經常可久之物，何暴之有？惟夫龍雷之火，潛伏陰中，方其未動，不知其為火也。及其一發，暴不可御，以故載陰血而上溢。
白話文：
喻嘉言說：血證有新發的、陳舊的、輕微的、嚴重的，但基本上都源於火，不過火有陰火和陽火之分，治療方法因此截然不同。現在有人突然嘔血數升，根據經典所說，突然發病非陽證，那麼它就是火證，也非陽火證很明顯。陽火是五行之火，是天地間經常存在並且能長久持續的物質，哪有突然發作的呢？只有龍雷之火，潛藏在陰中，它未發動時，不知道它是火。等到它突然發作，暴烈得無法控制，所以會攜帶陰血而上溢。
蓋龍雷之性，必陰雲四合，然後遂其升騰之勢。若天青日朗，則退藏不動矣。故凡用涼血清火之藥者，皆以水制火之常法，施之於陰火，未有不轉助其虐者。大法惟宜溫補，而溫補之微細曲折，要在講明有素。經曰少陰之脈營舌本，又曰咯血者屬腎，明乎陰火發於陰中。
白話文：
龍雷的本性，必定需要陰雲密佈，才能順利升騰。如果天氣晴朗，它就會隱藏不動。所以，所有採用清熱降火藥物的人，都用「水克火」的常規方法，用在陰火上，沒有不反過來助長它的危害的。好的辦法只適合溫補，而溫補的精細巧妙之處，在於講解清楚有據可循。經書上說，少陰經脈運行在舌根，又說咯血屬於腎，這說明陰火發於陰中。
其血咯之成塊而出，不比咳嗽勞症，痰中帶血為陽火也。此義惟張長沙傷寒症中垂戒一款，云誤發少陰汗，動其經血者，下竭上厥，為難治。後人於下竭上厥之理，總之弗省。不知下竭者，陰血竭於下也；上厥者，陰氣逆於上也。故陰火動，而陰氣不得不上奔；陰氣上奔，而陰血不得不從上溢；陰血上溢，則下竭矣。
白話文：
咳血凝塊而排出，不同於咳嗽勞症中痰中帶血，那是因為陽氣太盛。只有張長沙在傷寒症的病症中告誡：誤用發汗法治療少陰病，導致經血流動，導致下部血氣枯竭，上部血氣上沖，難以治療。後人對於下部血氣枯竭，上部血氣上沖的原理，大多不理解。不知下部血氣枯竭，是指下部的陰血不足；上部血氣上沖，是指陰氣逆行於上部。因此，陰火過旺，陰氣升不上來；陰氣升不上來，陰血就只能從上部溢出；陰血從上部溢出，下部就會血氣枯竭。
血既上溢，其隨血之氣，散於胸中，不能復返本位，則上厥矣。陰氣上逆不過至頸而止，不能越高巔清陽之位，是以喉間窒塞，心忡耳鳴，胸膈不舒也。然陰氣久居於上，勢必龍雷之火應之於下。血不盡，竭不止也；氣不盡，厥不止也。仲景斷為難治，其以是乎？
白話文：
當血液上溢時，它會隨著氣血散佈到胸腔，無法回到原來的位置，就會產生上厥的症狀。陰氣上逆只會停留在頸部，無法上升到清陽之位（頭部），因此會導致喉嚨阻塞、心悸、耳鳴、胸悶等症狀。然而，陰氣長期滯留在上部，勢必會引發下部的相火（腎火）上炎。如果血液沒有流盡，血熱上湧就不會停止；如果氣血沒有通暢，上厥的症狀就不會消失。張仲景認為這種情況難以治療，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
吾將闢其扃，則以健脾中之陽氣為第一義。健脾之陽有三善；一者，脾中之陽氣旺，如青天日朗，而龍雷潛伏也；一者，脾中之陽氣旺，而胸中窒塞之陰氣，如太空不留纖翳也；一者，脾中之陽氣旺，而飲食運化精微，復生其下竭之血也。況乎地氣必先蒸土為濕，然後上升為云。若土燥而不濕，地氣於中隔絕矣，天氣不常清乎。
白話文：
我要打開治療脾虛腹瀉的門戶，首先把健全脾臟中的陽氣作為首要任務。健全脾陽有三大好處：
一、脾陽旺盛，就像晴天的太陽一樣，陰氣潛藏不作祟；
二、脾陽旺盛，胸中的陰鬱之氣就像晴空中沒有纖雲一樣消失無蹤；
三、脾陽旺盛，飲食就能轉化為精微物質，還可以再生肝藏的血。
況且，大地上的水氣必須先蒸發變成濕氣，才能上升成為雲。如果土地乾燥而沒有濕氣，大地中的水氣就會被阻隔，天上的天氣也不會經常晴朗。
今方書皆治陽火之法，至龍雷之火，徒有其名，而無其治。反妄引久嗽成癆，痰中帶血之陽症，不敢用健脾增嗽為例。不思咯血之嗽，不過氣逆上厥，氣下則不嗽矣。
白話文：
現在的醫書都只記載治療陽性發熱的方法，卻沒有記載龍雷之火的治療方法，只是徒有其名而已。反倒錯誤引用久咳成癆、痰中帶血的陽性病狀，不敢用健脾加重咳嗽的例子。殊不知咳血的咳嗽，只是氣逆上衝造成的，只要氣下降就不會咳嗽了。
古方治龍雷之火用桂附，然施於暴血之症，可暫不可常。蓋已虧之血，恐不能制其悍；而未動之血，恐不可滋之擾。況此症以勞房憂恐，傷精傷腎。又肝惟疏泄，是以少陰之氣當藏不藏，而少陰之血無端溢出，與仲景所謂誤發少陰，汗動其血者，無少異矣。
白話文：
古人用桂附治療龍雷火，但如果用於暴血癥，只能暫時用，不能長期用。因為已經損失的血液，恐怕無法抑制它激烈損傷；而尚未損傷的血液，恐無法忍受過度滋擾。況且這種症狀是由於過度房事、憂愁恐懼，導致精氣和腎氣受損。而且肝臟只負責疏瀉，因此少陰之氣應該收藏而不收藏，少陰之血就會無緣無故溢出，與仲景所說的誤發少陰，汗動其血的情況沒有什麼不同。
究而論治龍雷之火，全以收藏為主，以秋冬則龍雷潛伏也。故治法惟以崇土為先，土厚則陰濁不升，而血患自息矣。
白話文：
從根本上來說，治療雷火鬱結之症，應以補益和收藏為原則，因為在秋冬時節雷火潛藏。因此，治療方法應以補脾土為主，脾土厚實則陰寒濁氣不升，血液問題自然會平息。
繆仲淳曰：吐血有三要。宜降氣，不宜降火。氣有餘即是火，氣降則火降，血隨氣行，無溢出上竅之患矣。降火必用寒涼之劑，反傷胃氣，胃氣傷則脾不能統血，血愈不能歸經矣。今之療吐血者，大患有二：一則專用寒涼，往往傷脾作泄，以致不救；一則專用人參，肺熱傷肺，咳逆愈甚。亦有用參而愈者，此是氣虛喘嗽，不由陰火致。
白話文：
繆仲淳說：治療吐血有三個要點。
第一，要降氣，不要降火。氣多就是火，氣平了火也就平了，血液跟著氣運行，就不會溢出到上面的小孔了。
第二，降火一定會用到寒涼的藥物，這會反過來損傷胃氣，胃氣受傷了，脾胃就不能統御血液，血液就更加不能歸入經脈了。
現在治療吐血的人，最大的毛病有兩個：第一個就是專門用寒涼的藥，往往會損傷脾胃，導致拉肚子，最後導致無法救治；第二個就是專門用人參，肺部本就熱，再用人參會加重肺熱，導致咳嗽逆氣更加嚴重。
也有人用參就能治好，這是因為氣虛喘嗽導致的，不是因為陰火引起的。
然宜以白芍、炙草制肝，枇杷葉、麥冬、薄荷、橘紅、貝母清肺，苡仁、山藥養脾，番降香、蘇子下氣，青藁、鱉甲、銀柴胡、丹皮、地骨皮補陰清熱，酸棗仁、茯神養心，山萸、枸杞子、牛膝補腎，此累試輒驗之方。然陰無驟補之法，非多服不效。
白話文：
建議使用白芍和炙甘草來調理肝臟，枇杷葉、麥冬、薄荷、橘紅、貝母來清肺，苡仁和山藥來養護脾臟，番降香和蘇子來排出氣體，青蒿、鱉甲、銀柴胡、丹皮和地骨皮來滋陰清熱，酸棗仁和茯苓來養護心神，山萸肉、枸杞子和牛膝來滋補腎臟。這是經過多次驗證而有效的方子。但是，滋補陰液不能急於求成，必須長期服用才能見效。
宜行血，不宜止血。血不循經絡者，氣逆上壅也。血得熱則行，得寒則凝，故降氣行血，則血循經絡矣。若血凝必發熱、及胸脅痛、病曰沉痼耳。
白話文：
應該讓血運行，不應該止血。血不循行在經絡裡，是因為氣逆衝上來堵塞了。血遇到熱就會流動，遇到冷就會凝滯，所以要降氣讓血運行，這樣血就會循著經絡流動。如果血凝結了，一定會發熱，而且胸口和肋骨兩側會疼痛，這種病叫做「沉痼」。
宜補肝，不宜伐肝。經曰：五臟者，藏精氣而不瀉者也。肝主藏血，吐者肝失其職也。養肝則肝氣平，而血有所歸；伐之則肝不能藏血，血愈不止矣。
白話文：
應該滋補肝臟，不應該耗傷肝臟。經典上說：五臟的作用是儲存精氣而不泄漏。肝臟的功能是儲存血液，吐血是肝臟失職的表現。養護肝臟，肝氣才會平和，血液纔有歸處；如果耗傷肝臟，肝臟無法儲存血液，吐血會更加嚴重。
薛立齋曰：血症多屬形病俱虛，治者當求其屬而主之。若鬱熱傷肺而衄者，用黃耆益氣湯；肺氣虛熱，不能攝血而衄者，用四君加芎、歸、五味；鬱結傷脾而咳吐血者，用歸脾湯；胃經有熱而咳吐血者，用犀角地黃湯；胃氣弱而咳吐血者，用四君子加川芎、當歸、升麻；腎經虛熱，陰火內動而咯吐血者，用六味丸、補中益氣湯；怒動肝火而見血者，用逍遙散。雖曰血得熱而錯經妄行，亦有衛氣虛不能統攝營血而為妄行者，不可不察，臨症審諸。
白話文：
薛立齋說：血癥多是身體虛弱的問題，治療時應該針對其病因對症下藥。如果鬱結熱氣傷肺導致流鼻血，就用黃耆益氣湯；肺氣虛熱，不能控制血液導致流鼻血，就用四君子湯加川芎、當歸、五味子；鬱結傷脾導致咳嗽吐血，就用歸脾湯；胃經有熱導致咳嗽吐血，就用犀角地黃湯；胃氣虛弱導致咳嗽吐血，就用四君子湯加川芎、當歸、升麻；腎經虛熱，陰火內動導致咯血吐血，就用六味丸、補中益氣湯；憤怒引起肝火旺盛導致見血，就用逍遙散。雖然說血受熱後才會錯亂運行，但也有衛氣虛弱無法控制營血而導致血亂行的問題，不可不審慎，看診時要仔細辨別。
又曰：勞嗽見血，亦有勞傷元氣，內火妄動而傷肺者；亦有勞傷腎水，陰火上炎而傷肺者；有因過服天冬、生地寒藥，損傷脾胃，不能生肺氣而不愈者；有因誤用黃柏、知母之類，損傷陽氣，不能生陰精而不愈者。凡此脾肺虧損，而腎水不足，以致虛火上炎，真臟為患也，須用補中益氣湯補脾土而生肺金，用六味丸滋腎水而生陰精，否則不救。
白話文：
也有人說，勞累咳嗽見血，有可能是因為勞損元氣，內火亂竄傷了肺；也可能是因為勞傷腎水，陰火上升傷了肺；還可能是因為過度服用天冬、生地等寒性藥物，損傷了脾胃，無法生發肺氣而無法痊癒；也有可能是因為錯誤使用黃柏、知母等藥物，損傷了陽氣，無法生發陰精而無法痊癒。總而言之，這些情況都是脾肺虛損，腎水不足，導致虛火上升，損傷了臟腑，必須使用補中益氣湯補益脾土以生發肺金，使用六味丸滋補腎水以生發陰精，否則難以治療。
戴元禮曰：牙宣有二證：有風壅牙宣，有腎虛牙宣。風壅者，消風散擦，仍服。腎虛者，以腎主骨，牙者骨之餘，虛而上炎，故宣。服涼劑而愈甚者，此屬腎，下虛上盛，宜鹽湯下安腎丸，間黑錫丹，仍用薑、鹽炒香附黑色，為末揩擦，妙。
白話文：
戴元禮說：牙齦腫脹有兩個原因：風熱壅滯於牙齦，以及腎氣虛弱。
風熱壅滯的牙齦腫脹，可以用消風散來塗抹並服用。
腎氣虛弱的牙齦腫脹，因為腎臟主骨，牙齒是骨頭的餘氣，腎氣虛弱就會向上發炎，導致牙齦腫脹。如果服用寒涼藥物反而加重病情，說明是腎虛，下虛上盛，應使用鹽湯下安腎丸，偶爾服用黑錫丹，並用薑、鹽炒香附炒至焦黑，研成末粉塗抹牙齦，效果很好。
鼻衄，鼻通於腦，血上溢於腦，所以從鼻而出。有頭風自衄，頭風才發，則衄不止，宜芎附飲，間進一字散。有因虛而衄，此為下虛上盛，不宜過用涼劑；宜養正丹，佐以四物湯、芎歸湯，磨沉香飲。傷濕而衄，腎著湯加川芎，名除濕湯。傷胃致衄者，名酒食衄。喜、怒、憂、思諸氣，皆能動血，以此致衄者，名五臟衄，上膈極熱而衄者，金沸草散去麻黃、半夏，加茅花，如荊芥散，或用黃芩芍藥湯加茅花一撮。虛極者，茯苓補心湯。
白話文：
鼻血
鼻孔與大腦相通，血液上溢到大腦，因此會從鼻子流出。
有頭痛時流鼻血
頭痛發作時，鼻血流不止，建議服用芎附飲，間隔服用一字散。
因虛弱而流鼻血
這是因為下虛上盛造成的，不宜過度使用涼性藥物。建議服用養正丹，輔以四物湯、芎歸湯，磨沉香飲用。
受濕氣影響而流鼻血
服用腎著湯加川芎，稱為除濕湯。
因傷胃而導致鼻血
稱為酒食鼻衄。
喜、怒、憂、思等情緒
都能夠激動氣血，導致流鼻血，稱為五臟鼻衄。
上膈極熱而流鼻血
服用金沸草散，去掉麻黃、半夏，加入茅花，類似荊芥散。或服用黃芩芍藥湯加少量茅花。
極度虛弱
服用茯苓補心湯。
飲酒過多，及食熱物而衄，先用茅花湯。衄愈甚，則用理中湯去乾薑，加乾葛，驀然以水噴其面，使戰驚則止。衄愈後，血因舊路，一月或三四衄；又有洗面而衄，日以為常，此即水不通，借路之意，並宜止衄散，茅花煎湯調下。或四物湯加石菖蒲、阿膠、蒲黃各半錢，調熟石膏一匙許，兼進養正丹。
白話文：
如果因為飲酒過度或吃了熱性食物而流鼻血，先用茅花湯。如果流鼻血更嚴重，就使用理中湯，去掉乾薑，加入乾葛，然後突然用冷水噴灑他的臉，讓他受到驚嚇，就可以止血了。流鼻血康復後，血液會沿著原來的通道流動，可能在一個月內流鼻血三次或四次；還有的人在洗臉時會流鼻血，變成每天的常態，這是因為水分不通，血液藉機從鼻孔流出的緣故，都需要服用止衄散，用茅花煎湯送服。或者使用四物湯加入石菖蒲、阿膠、蒲黃各半錢，調和適量熟石膏，同時服用養正丹。
趙羽皇曰：營者，水穀之精氣也；衛者，水穀之悍氣也。又云：肺朝百脈之氣，脾統諸經之血，可知血藏於肝而屬於脾胃，明矣。但人身之失血，種種不同。故有鬱熱傷胃而吐血者，怒動肝火而見血者，腎虛火泛而咯血者，治法如清胃散、地黃湯、六味丸之屬，用之得宜，無不獲效。
白話文：
趙羽皇說：營氣，是水穀精華所化生的氣；衛氣，是水穀中較粗糙的氣。又說：肺部主導全身各脈絡的氣，脾臟統領全身各經絡的血，由此可知，血液貯存在肝臟而歸屬於脾胃，這是很明顯的。但是人體失血的原因非常多樣。因此，有的人因為鬱熱傷及胃而吐血，有的人因為發怒導致肝火旺盛而出血，有的人因為腎虛導致虛火上炎而出血。針對這些情況的治療方法，例如清胃散、地黃湯、六味丸等，只要用得適宜，都能收到良好的效果。
獨見血之出於脾胃者，每略不講，一遇此等症，而莫可如何。蓋人身之脾為營衛之主，氣血之根，今人思慮不遂，郁傷火動，脾不攝血而從上竅出者，用歸脾湯補以斂之；力役過度，中氣勞傷，脾不統血而從下竅出者，用補中湯升以舉之。一滋脾胃之陰，而從陰以引陽；一補脾胃之陽，而從陽以引陰。
白話文：
單獨見到脾胃出血的情況，常有人不以為意。一碰到這種病症，就束手無策。因為人體脾臟是營衛之主，氣血之源。如果思慮不通暢，鬱結傷心，脾不統攝血液，從上口而出，就用歸脾湯滋補收斂。如果勞作過度，中氣受損，脾不統攝血液，從下口而出，就用補中湯提振升舉。一種滋養脾胃陰氣，從陰引陽；一種補益脾胃陽氣，從陽引陰。
先哲有言，曰血脫益氣，須以參耆救之。又云：下血諸症，日久多以胃藥收功。無非為陽生陰長，以滋化生之源耳。世人往往不識此症，多用地黃、童便，以清火養陰。豈知脾胃既虛，多不利地黃之泥滯；中氣既弱，斷不宜童便之沉寒。予見蹈此病者多，特為拈出。
白話文：
古代醫家說過，血氣不足的時候，要用人參和黃耆來補氣。又說：便血等病，時間久了，大多用健胃藥來治療。這都是為了讓陽氣生長，陰氣滋長，來滋養和促進生長的緣故。一般人不瞭解這種病症，常常用生地黃、童便來清熱養陰。哪知道，脾胃虛弱，不利於生地黃的滋膩性；中氣不足，絕對不適合童便的寒涼性。我見過很多患這種病的人，所以特別把這一點提出。
柯韻伯曰：失血之症，關係最重。先輩立論甚詳，治法甚備。如血脫益氣，見之東垣矣；滋陰清火，見之丹溪矣；安神補血，見之陸迎矣；引血歸源，見之吳球矣；攻補迭用，見之伯仁矣；逐淤生新，見之宇泰矣；辛溫從治，見之巢氏矣。先止後補，見之葛氏矣；胃藥收功，見之石山矣；宜滋化源，見之立齋矣。
無說不通，無治不善。乃創法者用之而痊，遵法者因循而敗，豈古今人有不相及歟？抑亦未知其要耳。
白話文：
柯韻伯說：失血的病症，關係重大。前輩們的論點非常詳細，治療方法也非常完備。
- 如「血脫益氣」的方法，出自東垣。
- 「滋陰清火」的方法，出自丹溪。
- 「安神補血」的方法，出自陸迎。
- 「引血歸源」的方法，出自吳球。
- 「攻補迭用」的方法，出自伯仁。
- 「逐淤生新」的方法，出自宇泰。
- 「辛溫從治」的方法，出自巢氏。
- 「先止後補」的方法，出自葛氏。
- 「胃藥收功」的方法，出自石山。
- 「宜滋化源」的方法，出自立齋。
請言治血之要，其取效在調氣而補血，其收功在安神而固精。夫人身中惟氣血用事，血隨氣行，誰不能言？獨於失血病，不言調氣之理。血脫須補，誰不知之？反於失血症，不知補血之法，惟以降火為確論，寒涼為定方，至於氣絕血凝，猶不悔悟，不深可憫耶？夫氣亢於上焦之陽分，則陽絡傷，血隨氣上溢於口鼻，當桃仁承氣以下之；氣並於下焦之陰分，則陰絡傷，血隨氣而下陷於二便，用補中益氣以舉之。氣有餘必挾火，當用苦寒以涼其氣；氣不足便挾寒，宜用甘溫以益其氣。
白話文：
要治療血證，重要的是調節氣血。調節氣血的目的是補血，固定的目的是安神補精。人體內只有氣血在作用，血跟著氣運行，這誰都能理解。但唯獨在失血癥中，卻沒有人說到調節氣的道理。血虛了需要補血，這誰都知道。而在失血癥中，卻不知道補血的方法，只把清火降火當成正確的理論，把寒涼藥當成固定的方劑。甚至到了氣絕血凝的地步，還不醒悟過來，真是令人惋惜啊！
如果氣亢盛在上焦的陽分，就會傷到陽經絡，血跟著氣一起上溢到口鼻，應該用桃仁承氣湯來降氣；如果氣聚在下焦的陰分，就會傷到陰經絡，血跟著氣一起下陷到小便和大便中，應該用補中益氣湯來升氣。氣有餘一定會挾帶著火，應該用苦寒藥物來降火；氣不足就容易挾帶著寒，應該用甘溫藥物來補氣。
此調氣之大要也。血自心來者，補心丹主之；脾來者，歸脾湯主之；肺來者，生脈散主之：腎來者，腎氣丸主之，此補血之大要。
白話文：
這是調養氣血的大原則。血源自心的，用補心丹來調理；血源自脾的，用歸脾湯來調理；血源自肺的，用生脈散來調理；血源自腎的，用腎氣丸來調理。這是補血的大原則。
然氣血者後天，精神者先天，故精神不散，氣血和調，形體不敝，精神內守。故治血者，必用安神固精，使病者積精全神，以善其後，何有夭枉之憾哉？
白話文：
後天的氣血與精神相輔相成。精神不分散，氣血就會調和，身體就不會虛弱，精神也能內守。因此，治療氣血疾病，一定要安撫神經，固守精氣，讓病人積聚精氣，保持神志健全，以達到後天的康復。這樣就不會留下夭折的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