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名醫彙粹》~ 卷五 (6)
卷五 (6)
1. 諸郁證
然邪久客,正氣必損,今邪氣雖去,正氣豈能遽平?苟不平調正氣,使各安其位,復其常,於治郁之餘,優未足以盡治法之妙,故又曰然調其氣。苟調之而其氣猶或過而未服,則當益其所不勝以制之。如木過者當益金,則木斯服矣。所不勝者,所畏者也,故曰過者抑之以所畏也。
物順其欲則喜,逆其欲則惡。今逆之以所惡,故曰所謂瀉之。王氏未盡厥旨,余故推明之。若應變之用,則又未必盡然矣。
朱丹溪曰:郁者積聚而不能發越也,當升者不得升,當降者不得降,當變化者不得變化也。其鬱有六,氣、濕、痰、熱、血、食。氣鬱者,胸脅痛,脈沉澀。濕鬱者,周身走痛,或關節痛,遇陰寒則發,脈沉細。痰鬱者,動則喘,寸口脈沉滑。熱鬱者,督悶,小便赤,脈沉數。
血鬱者,四肢無力,能食便紅,脈沉。食鬱者,暖酸腹飽,不能食,人迎脈平和,氣口緊盛。蒼朮、撫芎總解諸郁,隨症加入藥。凡郁在中焦以蒼朮、撫芎開提其氣以升之,假如食在氣上,提其氣則食自降矣。
又方,氣鬱香附、蒼朮、撫芎,濕鬱白芷、蒼朮、撫芎、茯苓,痰鬱海石、香附、南星、栝蔞,熱鬱山梔、青黛、香附、蒼朮、撫芎,血鬱桃仁、紅花、青黛、香附、川芎,食鬱蒼朮、香附、山楂、神麯、針砂醋炒七次,並越鞠丸解諸郁。
王節齋曰:丹溪先生治病不出乎血、氣、痰三者,故用藥之要有三:氣用四君,血用四物,痰用二陳。又云久病屬郁,立治郁之方,曰越鞠丸。蓋氣、血、痰三病,多有兼郁者,或郁久而生病,或病久而生郁,或誤藥雜亂而成郁,故予每用此三方治病時,以郁法參之。故四法治病,用藥之大要也。
白話文:
諸郁證
邪氣入侵時間長了,正氣必然受損。現在邪氣雖然消除了,但正氣不可能馬上恢復平衡。如果不調理調和正氣,使各個臟腑功能恢復正常,即使治好了鬱證,也未能完全掌握治療的精妙之處,所以又說要調和氣機。如果調和氣機之後,氣機仍然失衡未恢復正常,就要用它所克制的因素來制約它。比如木氣過盛,就應該用金氣來抑制,這樣木氣就能平復了。被克制的,就是它所畏懼的,所以說,過盛之氣要用它所畏懼的來抑制。
萬物順應其本性則喜悅,違背其本性則痛苦。現在用它所厭惡的來抑制它,所以稱為瀉法。王氏的論述未盡其意,我加以闡明。但應變之法,則不一定都如此。
朱丹溪說:鬱證是氣機阻滯,不能疏通宣洩,該上升的不上升,該下降的不下降,該轉化的不能轉化。鬱證有六種:氣鬱、濕鬱、痰鬱、熱鬱、血鬱、食鬱。氣鬱表現為胸脅疼痛,脈象沉澀;濕鬱表現為全身遊走性疼痛,或關節疼痛,遇陰寒則發作,脈象沉細;痰鬱表現為活動則喘息,寸脈沉滑;熱鬱表現為胸悶,小便赤黃,脈象沉數;血鬱表現為四肢無力,大便顏色鮮紅,脈象沉弱;食鬱表現為暖氣、胃酸、腹脹,不想吃東西,人迎脈平和,氣口緊緊的。蒼朮、川芎可以整體疏通各種鬱證,根據具體症狀加入其他藥物。凡鬱證在中焦,就用蒼朮、川芎來升提中焦之氣,比如食積在胃部,提升胃氣,則食物自然下降。
另一個方劑:氣鬱用香附、蒼朮、川芎;濕鬱用白芷、蒼朮、川芎、茯苓;痰鬱用海石、香附、天南星、栝樓;熱鬱用山梔子、青黛、香附、蒼朮、川芎;血鬱用桃仁、紅花、青黛、香附、川芎;食鬱用蒼朮、香附、山楂、神麴、用醋炒七次的麥芽。越鞠丸也可以治療各種鬱證。
王節齋說:朱丹溪先生治療疾病,不超出氣、血、痰三者,所以用藥的原則有三:氣虛用四君子湯,血虛用四物湯,痰濕用二陳湯。他又說久病多屬鬱證,專門治療鬱證的方劑是越鞠丸。因為氣、血、痰三種疾病,大多兼有鬱證,或者鬱證久而生疾病,或者疾病久而生鬱證,或者用藥錯誤導致鬱證,所以我在用這三種方劑治療疾病的時候,都加入鬱證的治療方法。因此這四種方法治療疾病,是重要的用藥原則。
2. 黃癉證
喻嘉言曰:《金匱》云:趺陽脈緊而數,數則為熱,熱即消穀;緊則為寒,食即為滿。尺脈浮為傷腎,趺陽脈緊為傷脾。風寒相搏,食谷則眩,穀氣不消,胃中苦濁,濁氣下流,小便不通,陰被其寒,熱結膀胱,身體盡黃,名曰谷癉。此論內傷發黃,直是開闢。
蓋人身脾胃,居於中土。脾之土,體陰而用陽;胃之土,體陽而用陰。兩者和同,則不剛不柔,胃納穀食,脾行穀氣,通調水道,灌注百脈。惟七情、飢飽、房勞,過於內傷,致令脾胃之陰陽不相協和。胃偏於陽,無脾陰以和之,如造化之有夏無冬,獨聚其熱而消穀;脾偏於陰,無胃陽以和之,如造化之有冬無夏,獨聚其寒而腹滿。其人趺陽之脈緊寒數熱,必有明徵。
診其或緊或數,而知脾胃分主其病;診其緊而且數,而知脾胃合受其病。法云精矣。
更有精焉,診其兩尺脈浮,又知兼傷其腎。夫腎脈本沉也,何以反浮?蓋腎藏精者也,而精生於穀,脾不運胃之穀氣入腎,則精無俾而腎傷,故沉浮反浮也。知尺脈浮為傷腎,即知趺陽脈緊為傷脾。然緊乃肝脈,正仲景謂緊乃弦,狀若弓弦之義。脾脈舒緩,受肝克賊則變緊。
肝之風氣,乘脾聚之寒氣,兩相搏激,食谷即眩。是谷入不能長氣於胃陽,而反動風於脾陰,即胃之聚其熱而消穀者,亦特蒸為腐敗之氣,而非精華之清氣矣。濁氣由胃熱而下流入膀胱,則膀胱受其熱,氣化不行,小便不通,一身盡黃。濁氣由脾寒而下流入腎,則腎被其寒,而克賊之餘,其腹必滿矣。
究竟谷癉由胃熱傷膀胱者多,由脾寒而傷腎者,十中二三耳。若飲食傷脾,加以房勞傷腎,其症必腹滿而難治矣。
黃癉由於火土之濕熱,若合於手陽明之燥金,則濕、熱、燥三氣,相搏成黃,其人必渴而飲水。有此則去濕熱藥中,必加潤藥,乃得三焦氣化行、津液通,渴解而黃退。渴不解者,燥未除耳。然非死候。又云癉而渴者難治,則更慮其下泉之竭,不獨云在中之津液矣。
仲景云諸病黃家,但利小便。假令脈浮,當以汗解之,宜桂枝加黃耆湯。可見大法當利小便,必脈浮始可言表。然癉症之脈,多有榮衛氣虛,濕熱乘之而浮,故用桂枝黃耆湯和其榮衛,用小柴胡湯和其表裡,但取和法為表法,乃仲景之微旨也。
濕熱鬱蒸而黃髮,其當從下奪,亦須仿治傷寒之法,裡熱者始可用之。重則大黃硝石湯,盪滌其濕熱,如大承氣之例;稍輕則用梔子大黃湯,清解而兼下奪,如三黃湯之例;更輕則用茵陳蒿湯,清解為君,微加大黃為使,如梔子豉湯中加大黃如博棋子大之例。是則汗法固不可輕用,下法亦在所慎施。以癉症多夾內傷,不得不迴護之耳。
然癉症有濕多熱少者,有濕少熱多者,有濕熱全無者,不可不察也。仲景慮癉病多夾內傷,故爾慎用汗、吐、下之法。其用小建中湯,則因男子發黃而小便自利,是其里無濕熱,惟以入房數擾其陽,致虛陽上泛為黃。故不治其黃,但和榮衛,以收拾其陽,聽其黃之自去,即取傷寒邪少虛多,心悸而煩,合用建中之法以治之。
白話文:
喻嘉言說:《金匱要略》中提到:「趺陽脈(腳背動脈)如果呈現緊而數的狀態,數代表有熱,熱就會消耗穀物;緊則代表有寒,吃了東西就會感到腹脹。尺脈(手腕內側動脈)浮起是傷了腎,趺陽脈緊則是傷了脾。風寒互相搏擊,吃了穀物就會頭暈,穀物之氣無法消化,胃中充滿苦澀的濁氣,濁氣往下流動,導致小便不暢通,腎的陰氣受到寒邪侵襲,熱邪結聚在膀胱,全身發黃,這種情況就稱為谷癉。」這段論述關於內傷導致發黃的病機,確實是開創性的見解。
人的脾胃位於身體的中部。脾的性質屬陰,但其功能屬陽;胃的性質屬陽,但其功能屬陰。脾胃兩者和諧統一,就能不剛不柔,胃容納食物,脾運化穀氣,疏通水道,滋養全身脈絡。只有七情(喜、怒、憂、思、悲、恐、驚)、飢飽失常、房事過度等內傷,才會導致脾胃的陰陽失調。胃偏於陽,沒有脾陰來調和,就像自然界只有夏天而沒有冬天,熱量過度聚集而消耗穀物;脾偏於陰,沒有胃陽來調和,就像自然界只有冬天而沒有夏天,寒氣過度聚集而感到腹脹。這種情況下,患者的趺陽脈一定會出現緊或數的明顯徵象。
診斷時,如果脈象呈現緊或數,就能判斷是脾或胃各自出現問題;如果脈象既緊又數,就能判斷是脾胃同時受到損傷。這種判斷方法非常精妙。
還有更精細的診斷方法,診斷時如果發現兩尺脈浮起,就能判斷患者還兼傷了腎。腎脈本來是沉伏的,為什麼反而會浮起呢?因為腎是儲藏精氣的,而精氣來源於穀物,如果脾不能將胃中的穀物之氣輸送到腎,腎就得不到精氣的滋養,因此腎會受到損傷,原本沉伏的脈象就會反常地浮起。知道尺脈浮是傷了腎,也就知道趺陽脈緊是傷了脾。然而,脈象緊實際上是肝脈的表現,正如張仲景所說,緊就像弓弦一樣。脾脈本來是舒緩的,受到肝的克制就會變得緊繃。
肝的風氣,乘著脾聚集的寒氣,兩者相互搏擊,吃了東西就會頭暈。這是因為食物進入胃後,不能轉化為滋養胃陽的氣,反而加劇脾陰的風邪活動。即使胃的熱邪消耗了食物,也只是產生了腐敗之氣,而不是精華之氣。濁氣因胃熱而往下流到膀胱,導致膀胱受熱,氣化功能失常,小便不暢通,全身發黃。濁氣因脾寒而往下流到腎,導致腎受到寒邪侵襲,進而腹脹。
總而言之,谷癉多半是由於胃熱損傷膀胱所致,而因脾寒損傷腎臟的,十個人中只有兩三個人。如果飲食損傷脾,又加上房事過度損傷腎,那麼病情必定會腹脹難治。
黃疸是因為火和土的濕熱所導致,如果再加上手陽明的燥金,濕、熱、燥三種邪氣互相搏擊,就會形成黃疸,患者必定會口渴想喝水。如果出現這種情況,在去濕熱的藥物中,必須加入滋潤的藥物,這樣才能使三焦氣化功能正常運行,津液得以疏通,口渴解除,黃疸才會消退。如果口渴無法解除,就說明燥邪還沒有去除,但這並不是致命的徵兆。還有醫書說「癉病又口渴的難治」,則要考慮是下焦的津液枯竭,不僅僅是說中焦的津液了。
張仲景說,各種黃疸病,治療的重點都在於利小便。如果脈象浮起,就應該用發汗的方法來解除,可以用桂枝加黃耆湯。由此可見,治療的原則應該是利小便,但必須在脈象浮起時才能使用發汗的方法。然而,黃疸的脈象,大多是榮衛之氣虛弱,濕熱邪氣侵入而導致脈浮,所以使用桂枝黃耆湯來調和榮衛之氣,使用小柴胡湯來調和表裡之氣,這才是張仲景微妙的旨意。
濕熱蘊積而導致黃疸,應該從下方疏導,也要仿照治療傷寒的方法,對於裡熱的患者才能使用這種方法。病情較重的,可以使用大黃硝石湯,像大承氣湯一樣,來清除體內的濕熱;病情稍輕的,可以使用梔子大黃湯,清熱解毒兼具疏導,像三黃湯一樣;病情更輕的,可以使用茵陳蒿湯,以清熱解毒為主,略加大黃來輔助,就像梔子豉湯中加入少量大黃一樣。由此可見,發汗的方法固然不可輕易使用,而瀉下的方法也要謹慎使用,因為黃疸病大多夾雜內傷,所以不得不小心護衛。
然而,黃疸病有濕邪多而熱邪少的,有濕邪少而熱邪多的,也有濕熱皆無的,必須仔細辨別。張仲景考慮到黃疸病大多夾雜內傷,所以謹慎使用汗、吐、下三種方法。他使用小建中湯,是因為有男子發黃,小便正常,這說明體內沒有濕熱,只是因為房事過度擾亂了陽氣,導致虛陽上浮而發黃。所以不直接治療黃疸,只是調和榮衛之氣,來收斂上浮的陽氣,聽任黃疸自行消退,就像治療傷寒邪氣少而虛証多的心悸煩躁患者,合用建中的方法來治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