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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醫學源流論》~ 中國醫學源流論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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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醫學源流論 (3)

1. 《傷寒雜病論》考證

《內》、《難》、《本經》而外,醫家古籍,無過仲景之《傷寒雜病論》。案:史載仲景書目甚多,梁《七錄》有《黃素方》二十五卷,《傷寒身驗方》一卷,《平病要方》二卷;《隋志》有《療婦人方》二卷,《張仲景方》十五卷;新舊《唐志》亦載《仲景方》十五卷;《宋志》又載《脈經》、《五臟榮衛論》、《五臟論》、《療黃經》、《口齒論》各一卷。陳自明云:男子婦人傷寒,仲景治法別無異議。

白話文:

除了《內經》、《難經》、《本草經》等中醫經典之外,最著名的古中醫著作莫過於仲景的《傷寒雜病論》。

根據史料記載,仲景所著的書籍有很多,包括《梁朝七錄》中的《黃素方》二十五卷、《傷寒身驗方》一卷、《平病要方》二卷;《隋書經籍志》中的《療婦人方》二卷、《張仲景方》十五卷;新舊《唐書經籍志》也載有《仲景方》十五卷;《宋書藝文志》又記載了《脈經》、《五臟榮衛論》、《五臟論》、《療黃經》、《口齒論》各一卷。

陳自明說,仲景治療男性和女性的傷寒,方法上沒有什麼區別。

比見民間有《婦人傷寒方》,書稱仲景所撰,而王叔和為之序,以法考之,間有可取,疑非古方,特借聖人之名以信其說於天下也。觀此則諸史所載,亦不免依託矣。孫真人稱,江南諸師秘仲景要方不傳,其所秘者,豈果盡出於仲景哉。蓋自漢而後,明於針灸者惟元化獨傳,長於方藥者則仲景最著,二人實為當時兩大師,故從而依託之者眾也。(觀魏晉而後論列醫家者,恆以元化、仲景二人並舉可知。

白話文:

近來見民間有《婦人傷寒方》,書中稱是仲景所編寫,王叔和為其作序。用醫理探討,其中有些方法可取,但我懷疑不是古方,只是借用聖賢的名義讓天下人相信它的說法。由此看來,史書中記載的內容也不能免於依託的嫌疑。孫真人說,江南諸位名師祕藏著仲景的要方,不輕易傳授。他們祕藏的方子,難道都是仲景所著?自漢朝之後,精通針灸的只有元化一人單獨傳承,擅長醫藥的則是仲景最有名,兩人都是當時醫界的大師,所以後世依託他們的名聲者眾多。(觀察魏晉之後論述醫家的文章,經常把元化和仲景二人並列提及,由此可知。)

)然書雖不必果出仲景,其中亦必多存古方,而今竟無一傳者,可惜也。(範陳二史,皆不為仲景立傳,論者多疑之。余謂此無足異也,古之視醫,不過執伎事上之流,越人、元化,蓋亦後世草澤鈴醫之類耳。仲景嘗為太守,則史家不復廁之方伎之列矣,然醫家則固奉為大師也。

白話文:

雖然這本書不必一定是張仲景所著,但其中必然包含許多古代的藥方,只是現在卻沒有流傳下來,實在令人惋惜。

範陳二史,都沒有為張仲景立傳,不少人對此感到疑惑。我認為這並無可厚非。古代人看待醫術,只不過把它當成技藝類的職業,像越人、扁鵲,也只不過是後世草根階層的郎中而已。張仲景曾任太守,史家自然不會把他列入技藝類的行列,但醫家卻始終尊奉他為大師。

儘管此書未必出自仲景之手,但其中肯定保留了許多古代方劑,只可惜如今竟沒有一本流傳下來。

範曄和陳壽撰寫的史書中,都沒有為仲景作傳,因此後人對此多有懷疑。我認為這不足為奇,在古代,醫師不過是被認為是為人執行的工匠,宛如現代的赤腳醫生。仲景曾擔任過太守,因此史家不把他歸類為醫術之流了,但醫學界依然尊稱他為大師。

白話文:

雖然這本書可能並非仲景親筆所著,但其中肯定保存了許多古代的藥方,只可惜現在竟沒有任何一本流傳下來。

範曄和陳壽所寫的史書中,都沒有為仲景立傳,因此後人對此多有懷疑。我認為這不足為奇,在古代,醫師不過是被認為是為人執行的工匠,就像現在的赤腳醫生一樣。仲景曾擔任過太守,因此史家沒有把他歸類為醫術之流,但醫學界仍然尊稱他為大師。

2. 《金匱要略》考證

《傷寒雜病論》序文自言凡十六卷。《隋志》不載此書,而注引梁《七錄》,有《張仲景辨傷寒》十卷。《唐書·藝文志》載《傷寒卒病論》十卷。案:卒病為雜病之訛,見郭雍《傷寒補亡論》。今諸篇皆冠以辨字,則《唐志》所謂《傷寒卒病論》者,實即梁《七錄》所謂《辨傷寒》。

白話文:

《傷寒雜病論》的序文自述共有十六卷。《隋書·經籍志》沒有記載這本書,但註釋中引述了梁朝的《七錄》,其中有《張仲景辨傷寒》十卷。《唐書·藝文志》記載了《傷寒卒病論》十卷,但其實「卒病」是「雜病」的誤寫,這可以在郭雍的《傷寒補亡論》中得到證實。現在流傳的各篇書名都有「辨」字,因此,《唐志》中提到的《傷寒卒病論》實際上就是梁《七錄》中提到的《辨傷寒》。

其卷帙與《論集》所言不符者,蓋全書論傷寒者十卷,雜病者六卷,後人析而為二。《七錄》、《唐志》所載,皆其論傷寒之十卷,而《唐志》又以冒全書之名也。此書嘗改題曰《金匱玉函方》,《證類本草》所引悉然。觀《周禮·賈疏疾醫》,已有張仲景《金匱》之名,則其由來已久。

白話文:

此書篇幅與《論集》所記載的不符,因為全書論述傷寒的篇幅有十卷,論述雜病的篇幅有六卷,後人將其分拆為兩部。《七錄》和《唐志》記載的都是論述傷寒的十卷,而《唐志》又將其作為了全書的名稱。此書曾改名為《金匱玉函方》,《證類本草》引用時均是這個名字。查閱《周禮·賈疏疾醫》,其中已有「張仲景《金匱》」之名,說明此書名稱的由來已久遠。

(《晉書·葛洪傳》,洪著藥方百卷,《肘後方》及《抱朴子》皆云所撰名《玉函方》,則玉函蓋古時方藥書之通名。)然《外臺》所引,均仍稱《傷寒論》,蓋從其朔也。宋時析行之《傷寒論》十卷猶存,而論雜病之六卷久亡。惟有一本,將全書十六卷刪節為三卷者,名《金匱玉函要略》,尚存於館閣中。

白話文:

《晉書·葛洪傳》記載,葛洪寫了100卷藥方,包括《肘後方》和《抱朴子》,都說它叫《玉函方》,可見玉函可能是古代藥方書的通稱。

但是,《外臺祕要》引用時,仍然稱之為《傷寒論》,應該是沿用了它的舊名。宋朝時整理發行的《傷寒論》十卷仍然存在,但論述雜病的六卷早已失傳。只有一本書,將全書十六卷刪節為三卷,名叫《金匱玉函要略》,還保存在皇宮藏書閣裡。

其書上卷論傷寒,中論雜病,下載其方,並療婦人。王洙於蠹簡中得之,以其論傷寒者,文多簡略,但取雜病以下至服食禁忌,二十五篇二百六十五方,而仍其舊名。(見《書錄解題》。)林億等校理,又取此二卷分為三卷,以符原定之數,而改名曰《金匱方論》,即今《金匱要略》也。

白話文:

它的上卷討論傷寒病,中卷討論一般的疾病,下卷記錄處方,還包括婦科疾病的治療。王洙從破損的書簡中找到它,因為其中關於傷寒的論述文字簡略,只取了關於一般疾病以下到飲食禁忌的部分,一共二十五篇、二百六十五種處方,但仍然保留了原來的書名。(見《書錄解題》)林億等人校對,又將這兩卷書分成三卷,以符合原定的數量,並將書名改為《金匱方論》,就是現在的《金匱要略》。

蓋自針灸之術失傳,中國醫家治病,惟藉方藥一科,然古書或有方而無論,或有論而無方,求其方論兼全,傳之最古而條理分明者,莫要於《傷寒》、《金匱》兩書,而其闕佚不完又如此。蓋醫學之有待於張皇補苴者多矣,學者其可專己以自封哉!(《傷寒論》刻本精者頗少,《武陵山人遺書》中翻宋本較善。)

白話文:

自從針灸術失傳後,中國醫生的治病方法只剩下開藥方這一個辦法。然而,古代醫書中有些有方子但沒有相關文字說明,有些有文字說明但沒有方子。要找既有方子又有文字說明,並且流傳最久、條理最清晰的醫書,就非《傷寒論》和《金匱要略》這兩本書莫屬了。但是,這兩本書也有缺失不全的地方。因此,醫學上需要補充完善的地方還有很多,學習醫學的人難道可以自滿嗎?(《傷寒論》刻印得精美的版本很少,而《武陵山人遺書》中翻印的宋朝版本比較好。)

3. 古代脈經

脈學原起亦甚古,近人多詆其術之不足恃。然古言四診,切本居末,後世醫論,遇有證脈相違者,亦多主舍脈從證,間有主舍證從脈者,則必逆知此證將有變動,不當徒泥目前之證以施治,而此證究竟將有變動與否,則借脈象以參之,非徒恃切脈遂可治病也。故切脈者,診察之一術,而未足語於診察之全也。

白話文:

脈學的起源也很久遠,近代很多人批評它不可靠。然而,古人強調四診,其中「切」即把脈排在最後。後世的醫家在遇到證狀與脈象不合時,大多數都優先採用證狀,偶爾也會出現優先採用脈象的。這時,一定是事先知道這種病症會發生變化,不應該只侷限於目前的病症來治療。至於這種病症最終是否會發生變化,則需要借用脈象來參照,而不是單憑把脈就可以治療疾病。因此,把脈只是一種診察的方法,並不足以涵蓋整個診察。

然世之知醫者少,皆視醫為神妙不測之事,以證為人人所共見,脈為醫家所獨知,遂謂醫之於脈,別有不可言傳之妙,而醫家亦藉此自炫,以欺愚昧,其流末幾謂專憑脈象,便可治病,甚至所謂太素脈者,可以決人生休咎,是皆惑世之談,非學人之論也。夫診察之術,望聞問切,四者豈足盡之?然今之醫家,於望聞問三者,講求尚罕,遑論其他,此誠中醫之過。

白話文:

然而,懂得醫術的人太少了。大家把醫術看成不可思議的事情,認爲醫生的診斷是大家都能看到的,而把脈是醫生獨有的知識,所以認爲醫生把脈的技巧有不可言傳的奧妙之處。而醫生們也利用這一點來炫耀自己,欺騙愚昧無知的人。這種風氣逐漸變本加厲,甚至有人認爲只要通過把脈,就可以治好病。甚至還有所謂的“太素脈”,可以決定一個人的生死吉凶。這些都是欺世惑衆的言論,不是真正醫術高明的人的說法。診斷的技術包括望、聞、問、切四種方法,難道只有這四種方法就足夠了嗎?然而,現在的醫生對於望、聞、問這三方面,研究得很少,更不用說其他的方面了。這確實是中醫的過錯。

然謂脈不足盡診察之術則可,謂其並非診察之一術則不可,且中醫數千年來,以他種實驗之術均不講求,故乃獨致力於脈,其憑虛臆度,謬妄可笑之論誠極多,亦間有辨析精微足資參證者,固未可一筆抹煞也。

白話文:

雖然有人說脈診不能完全代表診斷技術,但不能說它不是診斷的一種方式。而且中醫數千年來,不注重其他實驗方法,所以只專注於脈象。由此產生的憑空臆測、荒誕可笑的論調確實很多,但也有辨析精細、值得參考的,不能一概抹殺。

古代脈學換輯之功,首推王叔和《脈經》一書,包孕弘富,後世言脈學者,卒莫能越其範圍,且所引古籍,多與今本不同,《內》、《難》、《傷寒》,皆資參證,誠醫學之至寶矣。(此書《隋》、《唐志》皆著錄,五代時僅有傳本,且訛奪特甚。宋熙寧中,出內府藏本,令林億等校讎刊板行世,然其傳不廣。

白話文:

在古代脈診學的發展史上,首推王叔和的《脈經》一書。這部著作內容豐富,後世的脈診學研究都無法超越它的範圍。此外,書中引用的古代醫籍與現存版本不同,《內經》、《難經》、《傷寒論》都用作證據,這部書堪稱醫學的珍寶。

(《脈經》曾在《隋書》和《唐書》中被記載,五代時期只有手抄本傳世,而且錯誤和遺漏很多。宋朝熙寧年間,從皇宮內庫中取出藏本,命令林億等人校對後刻印出版,但傳播不廣。

嘉定間,陳孔碩以所得福建本刊之廣西漕司。元泰定四年,柳贇、謝縉蓀復刻陳本於江西宗濂書院。明吳勉學《古今醫統》,亦有刻本,頗多謬誤。萬曆三年,福建參政徐中行,屬袁表校刻,校讎少精,而又有以意刪改處。清《四庫》未著錄。道光時,嘉定王鋐始以所藏舊鈔本,與元泰定本、明童文舉重刻袁表本及趙府居敬堂本,互校刊行。同時金山錢熙祚亦得是書,刻入《守山閣叢書》中。

白話文:

在嘉定年間,陳孔碩得到福建本的《廣西漕司》。到了元朝泰定四年,柳贇和謝縉蓀在江西宗濂書院重新刊刻了陳本。明朝吳勉學的《古今醫統》也有刻本,但錯誤不少。萬曆三年,福建參政徐中行讓袁表校對刊刻,但校對不夠仔細,而且擅自刪改了一些地方。清朝的《四庫全書》沒有收錄這本書。到了道光年間,嘉定的王鋐才將他收藏的舊鈔本,與元朝泰定本、明朝童文舉重刻的袁表本,以及趙府居敬堂本相互對照,然後刊行。同時,金山錢熙祚也得到了這本書,將其刻入了《守山閣叢書》中。

光緒辛卯,建德周學海又合校錢、黃二本,刻入所刊《醫學叢書》中焉,蓋此書若存若亡者,幾二千年,幾亡而倖存者數矣。中國醫家皆好言脈,而卒莫肯研討是書,俗陋之脈學則紛紛而起,亦可見醫家真能治學問讀古書者之少也。)《傷寒》中之平脈、辨脈,亦當出於叔和。

白話文:

光緒辛卯年,建德的周學海又將錢鍾伯和黃宮繡的兩個版本核對合校,收入他編刊的《醫學叢書》中。這本書經歷了好幾千年,幾次面臨失傳的危機而得以倖存。中國醫學家們都喜歡談論脈象,但是卻沒有人願意研究這本書,鄙陋的脈學卻紛紛興起,由此可見真正懂得治學問、讀古書的醫學家很少。《傷寒論》中的平脈、辨脈法也應該是張仲景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