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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醫學源流論》~ 中國醫學源流論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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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醫學源流論 (23)

1. 針炙學

《唐志》有《內經明堂》十三卷、《黃帝十二經脈明堂五臟圖》一卷、《黃帝十二經明堂偃側人圖》十二卷、《黃帝明堂》三卷、楊上善《黃帝內經明堂類成》十三卷、楊玄孫《黃帝明堂》三卷,今並佚。)

後世針灸之書,亦當分為二派。一為專家所傳,其人皆草澤鈴醫之流,(此以學派言其人,雖為醫官,其學仍屬此派。)如元王國瑞之《扁鵲神應針灸玉龍經》,明陳會、劉瑾之《神應經》,(《四庫書目》不知會、瑾為何許人,以其前載宗派圖,並著其始傳者席弘達誓詞,指為道家野談,然據他書所載,會與瑾皆江西人,會先著《廣愛書》十二卷,慮其浩瀚,乃獨取一百一十九穴以成此書,為學者守約之規,而瑾為之校正,蓋皆當時之針灸專家也。)楊繼州之《玄機秘要》是也。

一為世所稱為儒醫者,若元滑伯仁之《十四經發揮》,明高梅孤之《針灸節要》、《針灸聚英》,汪石山之《針灸問對》是也。(滑氏傳針法於東平高洞陽,其學當有所受,《針灸節要》專取《難經》及《靈》、《素》,《針灸聚英》則取《千金》、《外臺》,以後皆據故書纂輯耳。《針灸問對》詞旨極明暢,而其學則無所受,周澂之所謂強不知以為知者也。

)大抵專家所傳者,其詞旨多不雅馴,其說考諸古書,或不能盡合,然其授受,具有源流,雖亦不免傳訛,要為一字皆寶。儒醫所輯者,其書多明白易曉,具有條理,然其學既無所受,試問古書之異同,憑何折證,恐不免意為去取矣。(《針灸擇日編集》一卷,前有正統十二年金禮蒙序,謂內醫院醫官護軍臣全循義、司直臣金義孫,共成是書以進,命臣序之云云。光緒庚寅,上杭羅家傑得之日本,重刻之。

白話文:

針炙學

唐代的一些針灸書籍,例如《內經明堂》、《黃帝十二經脈明堂五臟圖》、《黃帝十二經明堂偃側人圖》、《黃帝明堂》以及楊上善的《黃帝內經明堂類成》和楊玄孫的《黃帝明堂》等,現已失傳。

後世的針灸書籍大致可以分為兩派。一派是民間針灸師所傳承的,這些人大多是草根出身的醫生(即使是擔任官職的醫生,其學術淵源也屬於這一派)。例如元代王國瑞的《扁鵲神應針灸玉龍經》,明代陳會、劉瑾的《神應經》(《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中未記載陳會、劉瑾的生平,但根據書中記載的宗派圖和席弘達的誓詞,認為是道家野談,然而其他書籍記載,陳會和劉瑾都是江西人,陳會先撰寫了《廣愛書》十二卷,因篇幅過長,於是選取一百一十九個穴位編寫成《神應經》,作為學習的簡要規範,劉瑾則為其校正,可見他們都是當時的針灸專家),以及楊繼州的《玄機秘要》等。

另一派是世人所稱的儒醫所著,例如元代滑伯仁的《十四經發揮》,明代高梅孤的《針灸節要》、《針灸聚英》,汪石山的《針灸問對》等。(滑伯仁將針灸之術傳授給東平高洞陽,其學術應有所師承,《針灸節要》主要取材於《難經》和《靈樞》、《素問》,《針灸聚英》則取材於《千金方》、《外臺秘要》,後世的著作大多是根據古代書籍編纂而成。《針灸問對》的文字非常通暢,但其學術並無師承,如同周澂所說的「強不知以為知」)。

總而言之,民間針灸師所傳的書籍,文字往往不夠文雅,其說法與古代書籍有時也不完全相符,但其傳承脈絡清晰,雖有訛誤,但字字珠璣。儒醫所編的書籍,文字通俗易懂,條理清晰,但因缺乏師承,對古籍異同難以考證,取捨之間恐有偏頗。(《針灸擇日編集》一卷,卷首有正統十二年金禮蒙所作的序言,文中提到內醫院醫官護軍臣全循義、司直臣金義孫共同完成此書並進獻,因此請求撰寫序言。光緒庚寅年,上杭羅家傑在日本得到此書並重新刻印。)

2. 解剖學

解剖之學,或謂我國古代無之,非也。人身之臟腑經絡,苟非解剖,試問何由知之?至其不甚密合者,非由古書歲久傳訛,則由古人文義粗略耳。(古人言語,於數目方位,往往不甚精密,如《詩》三百十一篇,舉其大要而言三百篇,即其一證。人之心非在正中,而古書以為在中,亦是當時言語粗略,非必古人不知人心之所位也。

凡古書言臟腑經絡之誤,皆類此。然則施之於用,何以不誤?曰,古者圖書相輔而行之外,且有器以與圖書相證,書雖但存其粗,圖與器未嘗不精,正因精者必求之於圖與器,書遂不妨但舉其大要也。觀前引齊東野語,所載宋時銅人可知。)人死則可解剖而視之,其說原始之於《靈樞·經水篇》。

《漢書·王莽傳》,載王莽誅翟義,捕得其黨,使太醫尚方與巧屠共刳剝之,量度五藏,以竹筵導其脈,知所終始,可以治病。莽最泥古,其所為必有所據。《讀書志》載楊介五藏存真圖,謂崇寧間,泗州刑賊於市,郡守李夷行遣醫並畫工往,親決膜,摘膏肓,曲折圖之,盡得纖悉。介以校古書,無少異者。

《賓退錄》亦載廣西戮歐希範及其黨,凡二日,剖五十有六腹,宜州推官靈簡皆詳視之,為圖以傳於世。又聞《見後錄》載無為軍醫張濟善,用針得訣於異人,能親解人而視其經絡,因歲飢疫,人相食,凡視一百七十人,以行針無不立驗。又程式嘗解剖倭人,見《醫彀》。何一陽從軍南征,亦嘗解剖賊腹,見《赤水玄珠》。

清時王清任乘兵亂之際,輾轉就積屍考視藏府,用力尤勤,具見所著《醫林改錯》中。(王氏所制補陽還五一方,滅裂無理,陸九芝攻之是也,至並詆其考驗死人之藏府,則大非。)可見解剖一事,數千年來原未嘗絕跡,特必乘兵荒刑戮之際,而不能公然行之於平時,故能與其事者太少,遂不能互相考求,日臻精密耳。

然古者針灸之術,必托始於解剖,斷不容疑,今者欲援求古人之遺緒,亦斷不容不致力於此,必不能但求之於古紙堆中也。

白話文:

關於解剖學這門學問,有人認為在我們中國古代並沒有存在,這是不正確的。對於人體內的臟腑、經絡等部位,如果不是透過解剖的方式,我們怎麼可能得知這些知識呢?至於一些描述並不十分精確的地方,可能是因為古書年代久遠,傳遞過程中有誤,或者古人描述的方式較為粗獷。

古人對於數字和方位的描述往往不是很精確,例如《詩經》總共有三百十一篇,但在一般描述中只會提到三百篇,這就是一個例子。人的心臟並不在身體的正中央,但是古書卻認為它位於中央,這也是當時語言描述方式粗略的緣故,並不代表古人不知道心臟實際的位置。

所有古書中對於臟腑和經絡的錯誤描述,都類似這種情況。然而,為什麼在實際應用上卻不會出錯呢?原因是古代除了書籍外,還有圖畫和實物作為參考,即使書本上的描述可能比較粗略,但是圖畫和實物卻非常精確。因此,若想追求精確的知識,必須結合圖畫和實物,而書本只需提供大致的描述即可。從前面提到的齊東野語中記載的宋代銅人模型就可以看出。

解剖屍體以觀察內部結構的做法,最早可以追溯到《黃帝內經·靈樞·經水篇》。《漢書·王莽傳》記載,王莽殺害翟義後,抓獲他的同夥,讓御醫和熟練的屠夫一起進行解剖,測量五臟的大小,並用竹片引導血管,以瞭解血液流動的起始點,這樣就能夠治療疾病。王莽非常遵循古法,他所做的一切必然有根據。《讀書志》中記載了楊介繪製的五臟存真圖,他在崇寧年間,泗州在市集上處決罪犯,郡守李夷行派遣醫生和畫工前往現場,親自檢查內臟,摘除脂肪,詳細繪製圖畫,獲得極為精細的資訊。楊介將這些圖畫和古書中的描述對照,發現沒有任何差異。

《賓退錄》中也記載了在廣西處決歐希範和他的同夥,共花了兩天時間,解剖了五十六具屍體,宜州推官靈簡都仔細檢查,繪製圖畫傳播於世。另外,《見後錄》中記載了一位名叫張濟善的無為軍醫,他向一位神祕人物學習針灸技巧,能夠親自解剖屍體觀察經絡,因為那年發生饑荒和瘟疫,人們互相殘殺食用,他一共檢查了一百七十具屍體,使用針灸時都能立即看到效果。程式曾經解剖過倭人,詳情見《醫彀》。何一陽在南征時也曾解剖過敵人的腹部,詳情見《赤水玄珠》。

清朝時期,王清任趁著戰亂之際,來回檢查屍體,努力研究臟腑的結構,這些詳細記錄在他的著作《醫林改錯》中。然而,王清任所提出的補陽還五方法,缺乏理論基礎,陸九芝對此進行批評是合理的,但若因此批評他通過解剖屍體來研究臟腑,那就過分了。

由此可見,解剖屍體的研究,在數千年來並未完全消失,只是通常只能在戰爭、災難或處決犯人時進行,無法在和平時期公開進行,因此參與的人很少,無法進行深入研究,逐漸達到精確的程度。

然而,古代的針灸技術肯定源於解剖學的基礎,這是毫無疑問的。如今,如果想要追尋古人的智慧,也必須致力於解剖學的研究,不能僅僅依賴古籍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