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烈

《吳醫彙講》~ 卷四 (2)

回本書目錄

卷四 (2)

1. 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矣解

王太僕注曰:「得氣海之氣施化,則溲便注泄,氣海之氣不及,則閟隱不通,故曰氣化則能出矣。」王太僕為註釋之開山,宋、元、明歷代諸家,各仍其說,莫不以津液即為溲便。殊不思氣化則能出者,言膀胱之津液,得太陽之氣而後能出於皮毛,非津液下出之謂也。且津自津,液自液,小便自小便,逐字考之,《內經》各有明文。

白話文:

王太僕註解說:「當氣海之氣正常運作時,排尿排便才會順利。如果氣海之氣不足,就會造成便祕或小便不通,所以說氣化正常才能排出體外。」王太僕是註釋《黃帝內經》的開山鼻祖,宋、元、明各朝的醫家都採用他的說法,都認為津液就是尿液和糞便。然而他們卻忽略了「氣化則能出」這句話,指的是膀胱的津液在得到太陽之氣的激發後,才能排出皮毛,而不是津液直接往下排出的意思。而且,津液就是津液,尿液就是尿液,糞便就是糞便,逐字考證《黃帝內經》,都有明確的說明。

《靈樞·決氣篇》曰:「腠理發泄,汗出溱溱,是謂津」。「谷入氣滿,淖澤注於骨,骨屬屈伸,泄澤補益腦髓,皮膚潤澤,是謂液。」又曰:「津脫者,腠理開,汗大泄。液脫者,骨屬屈伸不利。」又《五癃津液別篇》曰:「三焦出氣,以溫肌肉,充皮膚,為其津,其流而不行者為液。

白話文:

《靈樞·決氣篇》說:「皮膚毛孔打開散發,出汗很多,這叫津。」「食物進入後氣體充盈,濕潤的水分滋潤骨頭,骨頭能屈伸,水分補充滋養腦髓,皮膚滋潤,這叫液。」又說:「津脫,就是皮膚毛孔打開,汗液大量排出。液脫,就是骨頭屈伸不利。」

《五癃津液別篇》也說:「三焦產生氣,來溫暖肌肉,充盈皮膚,這氣產生後運行無阻的就是津,運行不暢的就成為液。」

」是《經》文津液二字,各有著實註解者,不得以津液小便混而莫辨矣。自古以來,接《內經》之統,以繼往開來者,其惟仲景先師《傷寒論》乎。其治太陽病,無汗用麻黃湯,有汗用桂枝,此津藏於膀胱,氣化則能出之一證也。

白話文:

「是」指的是《內經》中「津液」二字,都有具體的註解。不能把津液和尿液混為一談,混淆不清。從古至今,繼承《內經》的傳統,在繼承前人基礎上創新發展的人,只有仲景先師的《傷寒論》吧。仲景先師治療太陽病,沒有出汗就用麻黃湯,有汗就用桂枝湯,這是津液儲藏在膀胱,氣化就能使其排出的證明。

《金匱》用栝蔞桂枝湯以治柔痓,葛根湯以治剛痓,因邪傷太陽,液不養筋,故助太陽之氣化以運行於皮毛,以流通津液,則筋脈得以濡潤,此液藏於膀胱,氣化則能出之又一證也。以《經》注《經》,己甚明矣。而仲景治法,又與《經》旨符合,則津液之非小便,尚何疑哉,又水飲入於胃,上升於肺,以下布於三焦者,謂之水。

白話文:

《金匱要略》中,使用栝蔞桂枝湯來治療柔痓(肌肉無力),葛根湯來治療剛痓(肌肉僵硬)。這是因為外邪侵犯太陽經,津液不能滋養筋脈,所以要幫助太陽經的氣機運行到皮毛,流通津液,這樣筋脈才能得到濡潤。這些津液儲存在膀胱,氣機運行後才能排出,這是一個證據。用《內經》來解釋《內經》,已經非常明確了。而仲景的治療方法,又與《內經》的宗旨相符合,那麼津液不只是小便,還有什麼疑問?況且,水飲進入胃中,上升到肺中,再下輸佈散到三焦中的,就叫做「水」。

水濕壅而不通,則小便不利,輕為腹膨,重為腫脹,此水在三焦,而未入膀胱者也;其既入膀胱以後,水之上升而汗出溱溱者謂之津,所謂「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也。貯於膀胱而下出者,則謂之溺;溺孔閉澀,則為癃秘,《內經》之胞痹等症是也。《素問·宣明五氣篇》曰:「膀胱不利為癃,不約為遺溺」,《靈樞·本輸篇》曰:「實則閉癃,虛則遺溺」,《經脈篇》曰:「肝所生病者、遺溺閉癃。」又曰:「足少陰之別,實則閉癃。

白話文:

如果水濕堵塞不通,就會導致小便不利,輕微時腹部膨脹,嚴重時會出現腫脹。這是因為水濕停留在三焦,還沒有進入膀胱。水濕進入膀胱後,通過向上蒸發而發汗,這就是「津」;所謂「下輸膀胱,水精四布」。儲存在膀胱並從下向下排出的,稱為「溺」。如果溺孔閉塞不暢,就會導致尿閉;《內經》中所說的「胞痹」等疾病就是這種情況。

《素問·宣明五氣篇》說:「膀胱不通利,稱為癃;膀胱不收縮,就會遺尿」,《靈樞·本輸篇》說:「膀胱氣血充實,就會閉癃;膀胱氣血虛弱,就會遺尿」,《經脈篇》說:「肝臟發生病變,會導致遺尿和閉癃」。又說:「足少陰(腎經)的支脈,氣血充實,就會閉癃。

」竊意三焦不能化入膀胱者,其病多虛,故歷來治水腫水脹者,總以氣不化水為主也;因溺竅不通,膀胱之內水脹者,其病多實。故統觀《內經》諸篇,癃閉則皆有實而無虛也。又按:津之外出者為汗,津之內出者為溺,故汗多不得利小便,恐陰從下脫也;失小便者亦不得發汗,慮其陽從上脫也。小便之與汗,俱為津之所化,是同出而異名者也。

白話文:

我認為三焦不能將水分轉化進入膀胱,多半是虛證,因此歷代治療水腫、水脹的原則,都是以氣不能轉化成水為主。如果排尿不暢通,膀胱內積水膨脹,這種情況多半是實證。所以綜觀《內經》各篇,癃閉(小便不利)的案例都是有實證而非虛證。

另外,從體外排出的津液稱為汗液,從體內排出的津液稱為小便。因此,如果大量出汗但排尿不順暢,恐怕會陰氣下脫;如果小便失禁,也不能發汗,以免陽氣上脫。小便和汗液都是津液轉化的產物,雖然名稱不同,但本質是一致的。

液為水穀之精華,即津之流而不行,隨氣以運於周身,則潤皮膚,澤筋骨,補腦髓,聚於膀胱,布於經絡,宜藏而不宜出,故十二官之神明等俱言出,而此獨曰藏者,言津之液藏也。「氣化則能出」者,但可指津而言也,若液從溺竅而出,則為膏淋等症矣,尚得謂之氣化哉?

白話文:

水穀中的精華部分就是津液,當津液流動不暢,隨著氣血運轉全身,它能滋潤皮膚,強健筋骨,補充腦髓,聚集在膀胱,分佈在經絡。津液應該儲藏起來而不宜排出體外,所以《內經》中關於十二官的篇章都說「出」,而只有這裡說「藏」,指的是津液應該儲藏起來。

「氣化則能出」指的是津液,如果津液從溺道排出,那就是膏淋等疾病,還能說是氣化嗎?

2. 膀胱上口論

膀胱上口,《靈》《素》未言有無,後世聚訟紛紜,或言有上口而無下口者,乃以「氣化則能出」之句而誤會也,若無下口,焉得氣一化則遂若此通利哉?是無下口之說不必論矣。或言有下口而無上口者,張景岳、李士材俱主是說。因景岳、士材之書,近世風行海內,故人皆以為無上口矣。

白話文:

膀胱的上方開口,在《靈樞》和《素問》中並沒有明確說明有無。後世爭論不休,有人說膀胱有上口而沒有下口,這是曲解了「氣化就能排出」這句話。如果沒有下口,氣化後怎麼能通暢排出呢?所以說沒有下口的說法是不需要討論的。

也有人說膀胱有下口而沒有上口,張景嶽和李士材都支持這種說法。因為景嶽和士材的著作在近世廣為流傳,所以人們都認為膀胱沒有上口。

第無上口,則交腸之易位而出者,糞從何處入於膀胱乎?張三錫以為上下俱有口者是矣,但語焉而未詳也。夫水道既從小腸下口以入膀胱,則清濁不分者,何獨並於大腸之水瀉,人所常有,而糞入膀胱之交腸,患者甚少乎?諦思其故,必系膀胱有上口而常閉,乃為平人之常,水之入於膀胱者,仍是三焦化入,而非從上口以入者也。

白話文:

沒有上口,那麼交錯的腸道就會移位而脫出,糞便從哪裡進入膀胱呢?張三錫認為上下都有口的說法是對的,但這個說法沒有詳細說明。如果水道是從小腸下口進入膀胱,那麼為什麼不分清濁的水瀉,在人們身上是常見的,而糞便進入膀胱的交腸,患者卻很少見呢?仔細思考其原因,必定是膀胱有上口但是通常閉合,這纔是一般人的常態。進入膀胱的水,仍然是由三焦轉化而來的,並非從上口進入的。

或腑氣大虛,則力乏而竅不能閉,或邪熱傷腑,則熱主開泄而竅亦不能閉,以致糞從小腸下口入於膀胱上口,並隨小便而出矣,譬如人身之外竅,亦有常閉而不通者,臍孔與兩耳、兩乳,無故則常閉而不開,有故則或出膿血,或通乳汁,膀胱之上口,亦可以類推矣。世人皆以為無上口者,一則宗景岳、士材之書,一則見獸脬之止有下口也。

白話文:

如果腸胃氣虛,會導致體力不支和括約肌無法閉合。或者邪熱損傷腸胃,導致熱氣主導疏瀉,括約肌也不能閉合。於是,糞便從小腸的出口進入膀胱的入口,並隨著小便排出。就像人體外部的某些孔竅,通常也會閉合不通,比如臍孔、兩隻耳朵和兩個乳頭,在正常情況下通常閉合而不打開。但在特殊情況下,這些孔竅會出現膿血或乳汁流出。膀胱的入口也可以以此類推。世間很多人認為膀胱沒有入口,一是依據景嶽和士材的書,二是觀察到動物的膀胱只有出口。

不思天地之生物,各有不同者,如毛蟲則五臟俱全,羽蟲則無肺而無前陰,即人身亦有不同者,男子肋骨二十有四,女子肋骨二十有八,男子頭骨八塊,女子頭骨六塊,人與人尚有異焉,人與獸豈無異乎?

白話文:

如果我們不考慮天地萬物都有不同的特點,那麼像是毛蟲就有齊全的五臟,而飛禽沒有肺和男性生殖器官。即使是人類也有區別,男性的肋骨有 24 根,而女性的肋骨有 28 根。男性的頭骨有 8 塊,而女性的頭骨有 6 塊。即使是人類之間都還有差異,更何況人類和動物之間的差異呢?

3. 五芩散解

此治小便不利之主方,乃治三焦水道,而非太陽藥也。《素問·經脈別論》曰:「飲入於胃,遊溢精氣,上輸於脾,脾氣散精,上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此方用桂以助命門之火,是釜底加薪,而後胃中之精氣上騰;再用白朮健脾,以轉輸於肺;而後用二苓澤瀉,運水道之升已而降。

白話文:

這個古方是用來治療小便不利的,主要是作用於人體的三焦水道,而不是太陽經的藥方。《素問·經脈別論》提到:「人體的水液進入胃部後,會化生出精氣,上升傳輸到脾臟,脾臟將精氣散佈開來,向上輸送至肺部,肺部調節水液的運行,向下輸送至膀胱,水液精華遍佈全身,五臟六腑都得到滋養。」這個方劑中,使用桂枝來幫助命門之火,就像在鍋底加柴火,讓胃中的精氣向上蒸騰;再用白朮來健脾,將精氣轉運至肺部;最後用茯苓和澤瀉來運行水液,促進水液的升降運化。

其先升後降之法,與《內經》之旨,滴滴歸源,復與太陽何涉?《傷寒論》治小便不利,「汗出而渴者,五苓散主之,不渴者,茯苓甘草湯主之。」蓋渴為陽氣不足,水不上升也,不升則不降,故用肉桂以升之,二苓、澤瀉以降之,而用白朮一味,以為中樞。乃注者莫不以渴為熱入膀胱,津液被劫所致,如果熱入,而復用桂、術,以溫液耗津,又二苓、澤瀉以滲之,是熱之又熱,耗之又耗,速之斃矣。

白話文:

關於升降的這個方法,以及《內經》的宗旨,每一滴都追溯到水液的來源,那和太陽有什麼關係?《傷寒論》中治療排尿困難的方法,「出汗而口渴的人,用五苓散;不口渴的人,用茯苓甘草湯。」這是因為口渴是由於陽氣不足,水液不能上升所致,不能上升就不能下降,所以要用肉桂來升提,茯苓、澤瀉來降泄,再用白朮一味作為樞紐。但是,註解的人卻認為口渴是熱邪進入膀胱,津液被劫持導致的。如果熱邪侵入了,再用桂、術來溫補,消耗津液,再用茯苓、澤瀉來利水,這樣熱上加熱,耗上加耗,豈不是會加速死亡嗎?

且不渴者,反不用五苓,而用茯苓甘草湯,可知不渴則無需桂、術之蒸騰津液,而桂、術之非治太陽,而治三焦,更不待言矣。有小便不通而以桂枝易桂者,此必命門之火未衰,而外有太陽表症,因邪傷太陽,傳入三焦,故表邪未解,而三焦之水道不利,即《傷寒論》所謂「中風發熱,六七日不解而煩,有表裡證,渴欲飲水,水入則吐者,名曰水逆,五苓散主之」是也。

白話文:

如果不感到口渴,就不需要使用五苓散,而應使用茯苓甘草湯。這說明如果沒有口渴,就不用甘草、桂枝來蒸發體液,更不用說甘草、桂枝不是治療太陽經病,而是治療三焦經病了。如果有小便不通,而用桂枝代替桂枝的人,必定是命門之火未衰,且有太陽經的表症。因為邪氣侵犯太陽經,傳入三焦經,所以表邪未解,而三焦經的水道不通暢,這就是《傷寒論》中所說的「中風發熱,六七天不解並且神志煩亂,有表裡證,口渴想喝水,水喝進去就吐出來的人,叫做水逆,五苓散可以治療」這種情況。

表症為太陽不足,故用桂枝以宣陽氣,通津液於周身,即《經》文「水精四布,五經並行」之旨,非用之以通水道下出也。里症為三焦之氣化不宣,故用二苓之瀉,以通三焦之閉塞,非開膀胱之溺竅也。夫下焦之氣化不宣,則腹膨而小便不利,水蓄膀胱,此乃水蓄於膀胱之外,不能化入膀胱,故用五苓以化之。亦有用桂枝而效者,因衛出下焦,助太陽氣化以運之,非為太陽腑內之水蓄也。

白話文:

表現出陽氣不足的症狀,所以使用桂枝來發散陽氣,使津液通暢全身,這正是《傷寒論》中提到的「水精四布,五經並行」的道理,並不是用來通利水道排出小便。

內部症狀是三焦氣化不暢,所以使用甘草、茯苓來通利三焦閉塞,並不是為了打開膀胱的排尿管道。如果下焦氣化不暢,就會導致腹部腫脹和小便不通利,水液蓄積在膀胱,這是水液積聚在膀胱外部,無法滲入膀胱,因此用五苓散來化解。

也有人使用桂枝有效,這是因為衛氣從下焦外出,幫助陽氣運化,而不是因為陽氣內部積水。

如三焦既將水氣運化入於膀胱而不出,此真太陽府內痹而不宣,即胞痹症也。《素問·痹論》曰:「胞痹者,少腹膀胱按之內痛,若沃以湯,澀於小便,上為清涕。」水在膀胱之內,是膀胱脹滿而非腹脹,故按之內痛;若沃以湯,其溺孔之道痹而不通,故澀於小便;膀胱痹氣隨太陽經脈之行以從巔入腦,故上為清涕。此真太陽本府水結膀胱之內,而非腹中膨脹之小便不利也。

白話文:

如果三焦無法將水氣運輸到膀胱再排出體外,這是真正的太陽經內部堵塞不通暢,就是膀胱痹症。

《素問·痹論》說:「膀胱痹症的人,小腹和膀胱部位按壓會感到疼痛,就像被熱水燙過一樣,小便困難,上面出現清鼻涕。」

水在膀胱裡面,是膀胱脹滿而不是腹部脹滿,所以按壓會感到疼痛;如果像是被熱水燙過一樣,可能是排尿通路被堵塞,因此排尿困難;膀胱痹氣隨著太陽經脈的運行從頭頂進入大腦,所以上面會出現清鼻涕。

這是真正的太陽經本身的水液積存在膀胱裡,而不是小腹膨脹造成小便不利。

總之、水入膀胱之內,方屬太陽,若水在膀胱之外,腹膨滿而小水不利者,此臟腑之外,軀殼之內,三焦主之。虞大民曰:三焦者,指腔子而言也。故治腹滿腫脹之症,設使一味利水,則三焦之氣更不能施化,而膀胱津液為之下竭,非仲景五苓之意也。

白話文:

總之,水進入膀胱才屬於太陽經。如果水在膀胱以外,腹部脹滿小便不利,這就是臟腑之外、軀體之中的問題,由三焦主管。虞大民說:三焦是指腹腔。因此,在治療腹部脹滿的疾病時,如果只用利尿藥物,則三焦之氣無法發揮作用,膀胱的津液也會消耗殆盡,這並不是仲景《五苓散》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