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溪醫案按》~ 洄溪醫案按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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洄溪醫案按 (2)

1. 周痹

烏程王姓,患周痹證,遍身疼痛。四肢癱瘓,日夕叫號,飲食大減,自問必死,欲就餘一決。家人垂淚送至舟中,余視之曰:此歷節也。病在筋節,非煎丸所能愈,須用外治。乃遵古法,敷之、搨之、蒸之、熏之,旬日而疼痛稍減,手足可動,乃遣歸,月餘而病愈。大凡營衛臟腑之病,服藥可至病所;經絡筋節俱屬有形,煎丸之力如太輕,則不能攻邪,太重則恐傷其正。必用氣厚力重之藥,敷、搨、薰、蒸之法,深入病所,提邪外出,古人所以獨重針灸之法。

白話文:

烏程有一位姓王的病人,患有周邊關節疼痛的病症,渾身都疼。四肢癱瘓,日夜叫喊,飲食大減,自認必死無疑,想要找我告別。家人流著淚將他送到船上,我看了看他的情況,說:這是歷節病。病在筋節,服湯藥丸藥不能治好,需要用外治法。於是按照古代的方法,敷、按、蒸、燻,十天後疼痛減輕了,手腳也能動了,就讓他回家了。一個月後,他的病就好了。凡是營衛臟腑的病,服藥可以到達病竈;經絡筋骨都是有形的,湯藥丸藥的力道太輕,不能驅邪,力道太重又恐怕損傷正氣。必須使用力道強大的藥物,用敷、按、燻、蒸的方法,深入病竈,讓邪氣排出體外,古人所以特別重視針灸療法,就是這個原因。

醫者不知,先服風藥不驗,即用溫補,使邪氣久留,即不死亦為廢人,在在皆然,豈不冤哉!

雄按:風藥耗營液,溫補實隧絡,皆能助邪益痛。若輕淡清通之劑,正宜頻服,不可徒恃外治也。

白話文:

醫生如果不懂,在先使用祛風藥沒有見效後,就改用溫補的方法,這會讓邪氣長時間停留體內,病人即使不死也會成為殘廢,這種情況到處都是,真是冤枉啊!

雄按:祛風藥會消耗體內的營養液體,溫補則會堵塞經絡,這些都會幫助邪氣增強疼痛。如果是輕淡且能清通的藥物,才適合頻繁服用,不能只依賴外部的治療方法。

2.

新郭沈又高,續娶少艾,未免不節,忽患氣喘厥逆,語澀神昏,手足不舉。醫者以中風法治之,病益甚。余診之曰:此《內經》所謂痱證也。少陰虛而精氣不續,與大概偏中風、中風痰厥、風厥等病,絕不相類。劉河間所立地黃飲子,正為此而設,何醫者反忌之耶?一劑而喘逆定,神氣清,聲音出,四肢展動。三劑而病除八九。

白話文:

郭沈又高再娶年輕女子,沒有節制房事,突然患上氣喘、暈厥、言語不清、神志昏沉、手腳麻痺的症狀。醫生按照中風的治療方法治療,病情加重。我診斷後說:這是《內經》中所說的痱證。腎陰虛弱,精氣不能滋養全身,與一般的中風、中風痰厥、風厥等疾病完全不同。劉河間創制的六味地黃丸,就是針對這種情況而製定的,為什麼醫生反而忌用呢?服用一劑藥後,氣喘和暈厥停止,神清氣爽,聲音恢復,四肢能活動。服用三劑藥後,病情已經痊癒八九成了。

調以養精益氣之品而愈。余所見類中而宜溫補者,止此一人,識之,以見余並非禁用補藥,但必對證,乃可施治耳。

白話文:

搭配滋養精氣血的藥物後,病情逐漸好轉。在我所見的同類患者中,只有這個病人適合溫補的治療方法。我特別記下這個病例,以說明我並不是完全禁止使用補藥,而是必須根據確切的診斷才能加以施治。

雄按:古云真中屬實,類中多虛,其實不然。若其人素稟陽盛,過啖肥甘,積熱釀痰,壅塞隧絡,多患類中。治宜化痰清熱,流利機關。自始至終,忌投補滯。徐氏謂宜於溫補者不多見,洵閱歷之言也。

白話文:

雄按:古人說「真中實,類中虛」,其實不然。如果一個人本來陽氣旺盛,又過度食用肥膩甘甜的食物,就會積熱生痰,堵塞經絡,多會患類症。治療時應化痰清熱,暢通經絡。從一開始到最後,都要避免服補益的藥物。徐氏說適合溫補的人很少見,這是切合實際的說法。

3. 傷寒

蘇州柴行倪姓,傷寒失下,昏不知人,氣喘舌焦,已辦後事矣。余時欲往揚州,泊舟桐涇橋河內,適當其門,晚欲登舟,其子哀泣求治。余曰:此乃大承氣湯證也,不必加減。書方與之,戒之曰:一劑不下則更服,下即止。遂至揚,月餘而返,其人已強健如故矣。古方之神效如此。

白話文:

蘇州販賣柴火的倪姓男子,得了傷寒病卻沒有拉肚子,昏迷不醒,喘氣困難,舌頭焦黑,家人已經準備後事了。我當時正要前往揚州,船停泊在桐涇橋河道,恰好就在他家門口。晚上我準備登船,他兒子哭著求我給他父親治病。我說:這個病證就是大承氣湯的證型,不需要加加減減。我寫了藥方給他,並囑咐他:一劑藥下去如果沒有拉肚子就繼續服藥,拉肚子就停止服用。我前往揚州,一個多月後返回,倪姓男子已經恢復健康了。古方療效之神妙就是如此。

凡古方與病及證俱對者,不必加減;若病同而證稍有異,則隨證加減,其理甚明,而人不能用。若不當下者反下之,遂成結胸,以致聞者遂以下為戒,顛倒若此,總由不肯以仲景《傷寒論》潛心體認耳。

白話文:

所有古方與病情和症狀完全對應的,都不需要增減藥物。如果病情相同而症狀稍有不同,那就根據症狀增減藥物,這個道理很明顯,但一般人做不到。如果病情不適合使用下劑,卻反而使用,就會形成胸中結塊,導致聽說的人因此對使用下劑產生恐懼和忌諱,顛倒錯亂到這種地步,都是因為沒有用心體會研究仲景的《傷寒論》造成的。

4. 刖足傷寒

嘉善黃姓,外感而兼鬱熱,亂投藥石,繼用補劑,邪留經絡,無從而出,下注於足,兩脛紅腫大痛,氣逆衝心,呼號不寐。余曰:此所謂刖足傷寒也,足將落矣。急用外治之法,薰之,蒸之,以提毒散瘀,又用丸散內消其痰火,並化其毒涎從大便出,而以辛涼之煎劑,托其未透之邪,三日而安。

白話文:

嘉善的黃姓男子,因外感邪氣又有內鬱熱氣,胡亂服用了很多藥物,之後又使用了補藥,導致邪氣留滯在經絡中,無法排出,下注於雙腳,導致雙腿紅腫疼痛劇烈,氣息逆衝到心臟,呼號吵鬧,無法入睡。我說:這正是所謂的刖足傷寒,腳恐怕要保不住了。趕緊使用外治的方法,薰蒸雙腳,以拔毒散瘀,再用丸散內服消散痰火,並化解毒涎從大便排出,同時使用辛涼的煎劑,託出沒有透發出來的邪氣,三天後情況就穩定下來了。

大凡風寒留於經絡,無從發泄,往往變為癰腫,上為發頤,中為肺癰、肝癰、痞積,下為腸癰、便毒,外則散為斑疹、瘡瘍;留於關節則為痿痹拘攣;注於足脛則為刖足矣。此等證俱載於《內經》諸書,自內外科各分一門,此等證遂無人知之矣。

白話文:

總之,風寒鬱積在經絡裡,無法宣洩出來,常常會變成腫物。位於上部的成為腮腺炎,位於中部的成為肺癰、肝癰或腹部積聚,位於下部的成為腸癰、痢疾,如果向外發散,則會長出斑疹或瘡瘍。如果鬱積在關節裡,則會導致痿痺拘攣;如果流注到足脛,則會導致足部殘廢。這些症狀都記載在《內經》等醫書中,後來被分為內科和外科兩個門類,因此這些症狀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5. 外感停食

淮安大商楊秀倫,年七十四。外感停食,醫者以年高素封,非補不納,遂致聞飯氣則嘔,見人飲食輒叱曰:此等臭物,虧汝等如何吃下?不食不寢者匝月,惟以參湯續命而已。慕名來聘,余診之曰:此病可治,但我所立方必不服,不服則必死。若徇君等意以立方亦死,不如竟不立也。

白話文:

淮安富商楊秀倫,年紀七十四歲,得了外感停食的病。醫師因為他年齡大且富有,以為應該用補藥治療。結果導致他一聞到飯菜就嘔吐,看到別人吃東西就大聲斥責:「這種臭東西,你們怎麼吃得下去?」這樣不吃不睡已經一個月了,只靠著人參湯來維持生命。他聽說我的名聲,就請我來診治。我診察後說:「這個病可以治,但我開的藥方你一定不會吃,不吃一定會死。如果順著你們的意思開藥方,你也會死,還不如不開。」

群問:當用何藥?余曰:非生大黃不可。眾果大駭,有一人曰:姑俟先生定方,再商其意。蓋謂千里而至,不可不周全情面,俟藥成而私棄之可也。余覺其意,煎成,親至病人所強服,旁人皆惶恐無措,止服其半,是夜即氣平得寢,並不瀉。明日全服一劑,下宿垢少許,身益和。

白話文:

眾人問:應該用什麼藥?我說:非用生大黃不可。大家都很驚訝,有一人說:姑且等先生開好方子,再商量。大概意思是說,我從千里之外而來,不能不顧及情面,等藥做好後再私自丟棄就可以了。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熬好藥後,親自到病人處強迫他服下。旁人都在旁邊很著急,病人只喝了一半,當晚氣息就平穩了,能夠入睡,也沒有腹瀉。第二天,病人喝完整劑藥,排泄出少量的宿便,身體更加舒服了。

第三日侵晨,余臥書室中未起,聞外譁傳曰:老太爺在堂中掃地。余披衣起詢,告者曰:老太爺久臥思起,欲親來謝先生。出堂中,因果殼盈積,乃自用帚掠開,以便步履。旋入余臥所久談。早膳至,病者觀食,自向碗內撮數粒嚼之。且曰:何以不臭?從此飲食漸進,精神如舊。

白話文:

第三天的早晨,我還在書房睡著沒起牀,聽到外面傳來騷動,說:老爺子正在大廳裡掃地。我披上衣服起來詢問,告訴我的人說:老爺子躺了很久,想要起牀,想親自來感謝先生。我走到大廳,因為果殼積滿了,老爺子就親自拿掃帚掃開,方便走路。隨後走到我的臥室,聊了很久。早飯來了,病人看著食物,自己伸手從碗裡捏了幾粒嚼著。還說:為什麼不臭?從此,老爺子飲食逐漸增加,精神也恢復了往常。

群以為奇,余曰:傷寒惡食,人所共知,去宿食則食自進,老少同法。今之醫者,以老人停食不可消,止宜補中氣以待其自消,此等亂道,世反奉為金針,誤人不知其幾也。余之得有聲淮揚者以此。

白話文:

眾人認為這是奇聞,我說:傷寒患者食慾不佳,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清除體內的宿食後,食慾就會自然恢復,無論老少都適用。現在的醫生認為,老年人積滯的食物不能消化,只能補氣血來幫助消化。這些謬論,竟然被世人奉為金科玉律,誤導了不知多少人。我之所以在淮揚地區聲名鵲起,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6. 時證

西塘倪福徵,患時證,神昏脈數,不食不寢,醫者謂其虛,投以六味等藥,此方乃浙中醫家不論何病必用之方也。遂粒米不得下咽,而煩熱益甚,諸人束手,余診之曰:熱邪留於胃也。凡外感之邪,久必歸陽明。邪重而有食,則結成燥矢,三承氣主之;邪輕而無食,則凝為熱痰,三瀉心湯主之。

白話文:

西塘的倪福徵得了時令流行病,神志昏迷、脈搏數急,不吃不喝。醫生認為他是虛證,給他開了六味丸等藥方。這個藥方是浙江一帶的醫生不管什麼病都會使用的方子。結果藥下去後,他連一粒米都咽不下去,煩熱更加嚴重。其他醫生都束手無策。我診斷後說:是熱邪停留在胃裡了。凡是外感邪氣,時間久了必定會進入陽明經。邪氣重又有食物停滯,就會結結成乾屎,用三承氣湯治療;邪氣輕沒有食物停滯,就會凝結為熱痰,用三瀉心湯治療。

乃以瀉心湯加減,及消痰開胃之藥,兩劑而安。諸人以為神奇,不知此乃淺近之理,《傷寒論》其在細讀自明也。若更誤治,則無生理矣。

白話文:

於是使用瀉心湯加減,以及消痰開胃的藥物,兩劑後就安然無恙。眾人都覺得很神奇,但不知道這是淺顯易懂的道理,《傷寒論》中細讀就會清楚。如果再誤治,那就要出人命了。

雄按:韓堯年,年甫逾冠,體素豐而善飲。春間偶患血溢,廣服六味等藥。初夏患身熱痞脹,醫投瀉心、陷胸等藥,遂脹及少腹,且拒按,大便旁流,小溲不行,煩熱益甚,湯飲不能下咽,譫語唇焦。改用承氣、紫雪,亦如水投石。延余視之,黃苔滿厚而不甚燥,脈滑數而按之虛軟,不過濕熱阻氣,升降不調耳。

白話文:

韓堯年,剛過20歲,體格強壯,喜歡喝酒。春天時偶爾患了鼻出血,連續服用六味等藥。初夏患上身熱腹脹,醫生給他開了瀉心、陷胸等藥,結果脹氣蔓延到了下腹,而且按上去很硬,大便從旁邊流出,小便也不通,煩熱越來越嚴重,湯水也咽不下,胡言亂語,嘴脣乾裂。改用承氣、紫雪等藥,也是像水倒進石頭上一樣沒有效果。他把我請來看,黃舌苔很厚但不太乾燥,脈搏滑數但是按上去很軟弱,這不過是濕熱阻滯氣機,氣血升降失調罷了。

以枳桔湯加白前、紫菀、射干、馬兜鈴、杏仁、厚朴、黃芩,用蘆根湯煎。一劑譫語止,小溲行;二劑旁流止,胸漸舒;三劑可進稀糜;六劑胸腹皆舒,粥食漸加。改投清養法,又旬日得解燥矢而愈。諸人亦以為神奇,其實不過按證設法耳。

白話文:

用枳桔湯加上白前、紫菀、射干、馬兜鈴、杏仁、厚朴、黃芩,以蘆根湯煎煮。服用一劑,譫語停止,小便通暢;服用二劑,旁流停止,胸部逐漸舒展;服用三劑,可以進食稀粥;服用六劑,胸部和腹部都得到舒緩,粥食逐漸增加。改為清養治療方法,再過十幾天,大便乾燥的癥狀解除,病情好轉。大家都覺得非常神效,其實這只是根據證狀採取相應的治療方法罷了。

又按:今夏衣賈戴七,患暑濕,余以清解法治之,熱退知飢。家人謂其積勞多虛,遽以補食啖之,三日後二便皆閉,四肢腫痛,氣逆衝心,呼號不寐。又乞余往視,乃餘邪得食而熾,壅塞胃府,府氣實,則經氣亦不通,而機關不利也。以葦莖湯去薏苡,加蔞仁、枳實、梔子、菔子、黃芩、桔梗,煎調元明粉,外用蔥白杵爛,和蜜塗之。小溲先通,大便隨行,三日而愈。

白話文:

補充說明:

現在夏季,服飾店老闆戴七,患上暑濕證,我用清熱解濕的方法治療他,熱退後他感到飢餓。家人認為他積勞過度,體虛,於是急忙以補品餵食他。三天後,他的大小便都不通,四肢腫痛,氣息上逆衝擊心臟,呼號不止,無法入睡。他再次請我去診治,發現是殘餘的邪氣得到補品滋養後更加猖獗,阻塞了胃腸,胃氣充實,經絡氣血不能流通,臟腑功能也受到影響。

我用葦莖湯去除了薏苡仁,加入蔞仁、枳實、梔子、菔子、黃芩、桔梗,煎煮後調入元明粉,外用搗爛的蔥白和蜂蜜塗抹患處。他的小便首先通暢,大便也隨後排出,三天後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