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溪醫案按》~ 洄溪醫案按 (3)
洄溪醫案按 (3)
1. 周痹
烏程王姓,患周痹證,遍身疼痛。四肢癱瘓,日夕叫號,飲食大減,自問必死,欲就餘一決。家人垂淚送至舟中,余視之曰:此歷節也。病在筋節,非煎丸所能愈,須用外治。乃遵古法,敷之、搨之、蒸之、熏之,旬日而疼痛稍減,手足可動,乃遣歸,月餘而病愈。大凡營衛臟腑之病,服藥可至病所;經絡筋節俱屬有形,煎丸之力如太輕,則不能攻邪,太重則恐傷其正。必用氣厚力重之藥,敷、搨、薰、蒸之法,深入病所,提邪外出,古人所以獨重針灸之法。
醫者不知,先服風藥不驗,即用溫補,使邪氣久留,即不死亦為廢人,在在皆然,豈不冤哉!
雄按:風藥耗營液,溫補實隧絡,皆能助邪益痛。若輕淡清通之劑,正宜頻服,不可徒恃外治也。
白話文:
[周痹]
烏程有一位姓王的患者,他罹患了周痹的病症,全身到處都感到劇烈的疼痛。他的四肢無法活動,每天晚上都因為痛楚而不停地呼喊,食慾大大減退,他甚至認為自己肯定會因此病喪命,於是決定找我做最後的診斷。他的家人眼眶含淚地把他送到船上,我檢查後說:「這其實是歷節病。」這種病是發生在筋骨關節,不是單純靠內服的煎藥或丸藥就能治癒的,必須採用外部治療的方式。因此,我遵循古法,使用外敷、搨洗、蒸煮、燻熱等方法來治療,經過十天左右,他的疼痛感逐漸減輕,手腳也能開始活動,於是我就讓他回家休養,一個多月後,他的病狀完全康復。
一般來說,對於營養、血液循環、臟腑等方面的疾病,內服藥物可以達到病變的部位;然而,經絡和筋骨關節都是有形的組織,煎藥和丸藥的力量如果太輕微,就無法有效驅除邪氣,力量太大又可能傷害到正常的身體機能。因此,必須使用藥性濃厚、效力強大的藥物,並配合外敷、搨洗、燻熱、蒸煮等方式,讓藥效深入病變部位,引導邪氣從體內排出,這就是古人特別重視針灸療法的原因。
然而,有些醫生不懂這個道理,一開始就給患者服用祛風藥物,當發現沒有效果時,又改用溫補藥物,這樣反而讓邪氣長時間停留在體內,即使不會致死,也會變成殘疾,這種情況隨處可見,實在讓人感到無奈!
雄按:祛風藥物會消耗體內營養液,溫補藥物會堵塞經絡,這些都會助長邪氣,加重疼痛。如果是輕微的病情,應該頻繁服用清淡易消化的藥物,不能只依賴外部治療。
2. 痱
新郭沈又高,續娶少艾,未免不節,忽患氣喘厥逆,語澀神昏,手足不舉。醫者以中風法治之,病益甚。余診之曰:此《內經》所謂痱證也。少陰虛而精氣不續,與大概偏中風、中風痰厥、風厥等病,絕不相類。劉河間所立地黃飲子,正為此而設,何醫者反忌之耶?一劑而喘逆定,神氣清,聲音出,四肢展動。三劑而病除八九。
調以養精益氣之品而愈。余所見類中而宜溫補者,止此一人,識之,以見余並非禁用補藥,但必對證,乃可施治耳。
雄按:古云真中屬實,類中多虛,其實不然。若其人素稟陽盛,過啖肥甘,積熱釀痰,壅塞隧絡,多患類中。治宜化痰清熱,流利機關。自始至終,忌投補滯。徐氏謂宜於溫補者不多見,洵閱歷之言也。
白話文:
新郭沈再婚娶了年輕的妻子,生活不免有些過度,突然患上氣喘,呼吸困難,說話不清,精神混亂,手腳無法舉動。醫生按照中風的治療方法來醫治他,病情反而加重。我診斷後說:這就是《內經》裡所描述的痱症。這是因為少陰部分虛弱,精氣無法延續,和一般的偏中風、中風痰厥、風厥等病症完全不同。劉河間創立的地黃飲子,正是為了這種病而設計的,為什麼醫生反而忌諱使用呢?服用一劑後,他的喘息困難症狀就減緩,神智清醒,聲音恢復,四肢也能活動。服用三劑後,病情已經好了八九成。
後來我用滋養精氣的藥物調整,他終於康復。我所見到適合溫補的類中風病人,只有這一位,我記下了這個病例,以此表明我不是絕對禁止使用補藥,只是必須對症下藥,才能進行治療。
雄按:古人說真正的中風屬於實證,類中風則多屬虛證,實際上並非如此。如果一個人平時體質陽氣旺盛,過度食用肥厚甘甜的食物,積累熱量生成痰濕,堵塞了經絡,往往會得類中風。治療應該以化痰清熱,疏通經絡為主。從開始到結束,都應避免使用可能造成瘀滯的補藥。徐氏說適合溫補的類中風病人不多見,這確實是經驗之談。
3. 傷寒
蘇州柴行倪姓,傷寒失下,昏不知人,氣喘舌焦,已辦後事矣。余時欲往揚州,泊舟桐涇橋河內,適當其門,晚欲登舟,其子哀泣求治。余曰:此乃大承氣湯證也,不必加減。書方與之,戒之曰:一劑不下則更服,下即止。遂至揚,月餘而返,其人已強健如故矣。古方之神效如此。
凡古方與病及證俱對者,不必加減;若病同而證稍有異,則隨證加減,其理甚明,而人不能用。若不當下者反下之,遂成結胸,以致聞者遂以下為戒,顛倒若此,總由不肯以仲景《傷寒論》潛心體認耳。
白話文:
在蘇州賣柴的倪姓人家,他因為傷寒症狀未能及時排便,已經到了神智不清、呼吸急促、舌頭乾燥的地步,家人甚至已經開始準備他的後事了。當時我正打算前往揚州,在桐涇橋河邊停船,恰好停在他的家門前。晚上正準備上船時,他的兒子哭著請求我治療父親。我告訴他,這病症適用於大承氣湯,無需作任何增減。我寫下方子交給他,並叮囑他:如果喝一次藥沒有排便,就再喝一次,一旦排便就要停止服用。然後我就去了揚州,一個多月後返回,發現那人已經恢復健康,像從前一樣活潑。由此可見,古方的神奇效果。
凡是古方與病症完全相符的,就不必做任何增減;如果病症相同但症狀有些許差異,就應根據症狀來調整藥方,這個道理很明確,但人們往往無法正確使用。如果本不應該排便卻強制排便,就會導致結胸的情況,讓聽說的人誤以為排便是危險的,這種混淆是非的情況,歸根結底是因為他們沒有深入理解仲景的《傷寒論》。
4. 刖足傷寒
嘉善黃姓,外感而兼鬱熱,亂投藥石,繼用補劑,邪留經絡,無從而出,下注於足,兩脛紅腫大痛,氣逆衝心,呼號不寐。余曰:此所謂刖足傷寒也,足將落矣。急用外治之法,薰之,蒸之,以提毒散瘀,又用丸散內消其痰火,並化其毒涎從大便出,而以辛涼之煎劑,托其未透之邪,三日而安。
大凡風寒留於經絡,無從發泄,往往變為癰腫,上為發頤,中為肺癰、肝癰、痞積,下為腸癰、便毒,外則散為斑疹、瘡瘍;留於關節則為痿痹拘攣;注於足脛則為刖足矣。此等證俱載於《內經》諸書,自內外科各分一門,此等證遂無人知之矣。
白話文:
在嘉善有一位黃姓氏的人,他外感風寒同時伴隨著鬱熱,隨意地使用了不適當的藥物治療,之後又用了滋補的藥物,導致邪氣滯留在經絡中,無法排出,邪氣向下聚集到腳部,導致他的小腿紅腫並且劇烈疼痛,氣逆衝擊心臟,讓他痛苦得無法入睡。我說:這就是所謂的刖足傷寒,如果不即時處理,他的腳可能會保不住。我們緊急地採用外治的方法,透過薰蒸來提升毒素排出和分散瘀血,再使用丸散內服來消除他的痰火,並且讓毒液從大便排出,同時使用辛涼的煎劑,幫助尚未完全透出的邪氣排出,三天後他的狀況就穩定下來了。
一般來說,風寒如果滯留在經絡中無法排解,通常會變成膿腫,可能在頭部形成癰腫,中部可能形成肺癰或肝癰,甚至造成痞積,下部可能形成腸癰或是便毒,在身體表面可能散發為斑疹或瘡瘍;如果滯留在關節可能造成痿痹或是拘攣;如果集結在腳部,那就是刖足。這些症狀在《內經》等古籍都有記載,但自從內科和外科各自獨立成為專門的領域後,這些跨領域的症狀就很少有人能夠瞭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