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機

《石山醫案》~ 附錄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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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2)

1. 石山居士傳

法當從清暑益氣湯例而增減之。以人參二錢或三錢,白朮、白芍、麥門冬、茯苓各一錢,生地、歸身各八分,黃柏、知母、陳皮、神麯各七分,少加甘草五分,煎服。

或曰:《明醫雜著》云凡病喘嗽咳血,肺受入邪,誤用參、耆,多致不救,謂何?曰:醫者意也。徒泥陳言而不知變,烏足以言醫?人參雖溫,雜於酸苦甘寒群隊藥中,奪於眾勢,非惟不能為害,而反為人用矣。孟子曰一薛居州,獨如宋王何?此之謂歟。患者聞之喜曰:非通儒者,論不及此。銳意煎服,月餘而安。

羅汝聲,年五十餘,形瘦而黑,理疏而澀,忽病腹痛,午後愈甚。醫曰:此氣痛也。治以快氣之藥,痛亦加。又曰:午後血行陰分,加痛者血滯於陰也。煎以四物湯加乳、沒,服之亦不減。詣居士診之,脈浮細而結,或五、七至一止,或十四五至一止。經論止脈漸退者生,漸進者死。

今止脈頻則反輕,疏則反重,與《脈經》實相矛盾。居士熟思少頃,曰得之矣。止脈疏而痛甚者,以熱動而脈速,頻而反輕者,以熱退而脈遲故耳,病屬陰虛火動無疑。且察其病,起於勞欲。勞則傷心而火動,欲則傷腎而水虧。以人參、白芍補脾為君,熟地、歸身滋腎為臣,黃柏、知母、麥門冬清心為佐,山楂、陳皮行滯為使,人乳、童便或出或入,惟人參漸加至四錢或五錢,遇痛進之即愈。

或曰:諸痛與瘦黑人及陰虛火動,參、耆並在所禁,今用之顧效,謂何?居士曰:藥無常性,以血藥引之則從血,以氣藥引之則從氣,佐之以熱則熱,佐之以寒則寒,在人善用之耳。況人參不特補氣,亦能補血。故曰血虛氣弱,當從長沙而用人參是也。所謂諸痛不可用參、耆者,以暴病形實者言耳。

羅君年逾五十,氣血向虛矣,不用補法,氣何由行,痛何由止?經曰壯者氣行則愈是也。或者唯唯。

臨河程正剛,年三十餘,形瘦體弱,忽病上吐下瀉,勺水粒米不入口者七日,自分死矣。居士診脈,八至而數,曰:當仲夏而得是脈者,暑邪深入也。上吐下瀉,不納水穀,邪氣自甚也,宜以暑治焉。

或曰:深居高堂,暑從何入?居士曰:東垣云遠行勞倦,動而得之為傷熱;高堂大廈,靜而得之為傷暑。此正合靜而傷暑之論也。但彼用溫熱,以暑邪在表,此則暑邪已深入矣,變例而用清涼之劑可也。遂以人參白虎湯進半杯,良久再進一杯,遂覺稍安。家人皆大喜,曰:藥能起死回生,果然。

三服後,減去石膏、知母,再以人參漸次加作四五錢,黃柏、陳皮、麥門冬等,隨所兼病而為佐使,一月後,平復如初。

程福仁,體肥色白,年近六十。痰喘聲如曳鋸,夜不能臥。居士診之,脈浮洪,六、七至,中或有一結,曰:喘病脈洪可治也。脈結者,痰凝經隧耳,宜用生脈湯加竹瀝。服之至十餘帖,稍定。患者嫌遲,更醫服三拗湯,猶以為遲,益以五拗湯,危矣。其弟曰:汪君王道醫也,奈何欲速至此?於是復以前方服至三四十帖,病果如失。

白話文:

石山居士傳

治療方法應參照清暑益氣湯加減。用人參二錢或三錢,白朮、白芍、麥門冬、茯苓各一錢,生地、熟地各八分,黃柏、知母、陳皮、神麴各七分,少加甘草五分,煎服。

有人問道:「《明醫雜著》說凡是患有喘嗽咳血,肺部受邪氣入侵的病人,誤用人參、黃耆,往往導致無法治療,這是怎麼回事?」居士回答說:「這要看醫生怎麼想的。只拘泥於前人的話而不懂得變通,怎麼能稱得上是醫生呢?人參雖然性溫,但配伍在酸苦甘寒眾多藥物之中,就會被眾藥的力量所制衡,不僅不會有害,反而能發揮其作用。孟子說‘一薛居州,獨如宋王何?’,這就如同這個道理。病人聽了很高興地說:‘如果不是通曉醫理的人,講不出這種道理。’於是專心致志地煎藥服用,一個多月後就痊癒了。

羅汝聲,五十多歲,身材瘦弱皮膚黝黑,頭髮稀疏粗糙,忽然患上腹痛,午後疼痛加劇。醫生說:「這是氣痛。」於是用疏通氣滯的藥物治療,結果疼痛更厲害了。又說:「午後血行於陰分,疼痛加劇是因為血液滯留在陰分。」於是煎服四物湯加乳香、沒藥,服後疼痛仍然沒有減輕。他來找居士診治,脈象浮細而結,有時五七次脈搏才停頓一次,有時十四五次脈搏才停頓一次。經書上說脈搏停頓漸漸減少的能活,漸漸增加的會死。

但是現在脈搏停頓次數頻繁反而症狀較輕,脈搏停頓次數稀疏反而症狀加重,這與《脈經》的記載完全相反。居士仔細思考了一會兒,說:「我明白了。」脈搏停頓次數稀疏而疼痛劇烈的,是因為熱邪熾盛導致脈搏加快;脈搏停頓次數頻繁反而症狀較輕的,是因為熱邪消退導致脈搏減慢,這病屬於陰虛火旺無疑。而且觀察他的病情,是因勞累和房事過度引起的。勞累傷及心臟導致火旺,房事過度傷及腎臟導致腎陰虧虛。於是用人參、白芍補益脾胃為君藥,熟地、熟地滋養腎陰為臣藥,黃柏、知母、麥門冬清泄心火為佐藥,山楂、陳皮行氣消滯為使藥,人乳、童尿或內服或外敷,只那人參逐漸增加到四錢或五錢,遇到疼痛就服用,疼痛就痊癒了。

有人問道:「各種疼痛以及瘦弱黝黑的人和陰虛火旺的病人,都禁忌使用人參、黃耆,現在用它卻有效,這是怎麼回事?」居士說:「藥物沒有固定的性質,用補血的藥引導它,它就補血;用補氣的藥引導它,它就補氣;配伍溫熱的藥物,它就溫熱;配伍寒涼的藥物,它就寒涼,關鍵在於人善於運用它。況且人參不僅能補氣,也能補血。所以說,血虛氣弱,應該像長沙藥方那樣使用人參。所謂各種疼痛不能使用人參、黃耆,那是針對暴病形實的人而言的。

羅君年過五十,氣血已經虛弱了,不用補益的方法,氣血怎麼能運行,疼痛怎麼能止住?經書上說‘壯者氣行則愈’就是這個道理。聽者連連稱是。

臨河的程正剛,三十多歲,身材瘦弱體質虛弱,忽然患上嘔吐腹瀉,七天不吃不喝,自認為快要死了。居士診脈,脈搏八次一息而脈象數,說:「在仲夏遇到這種脈象,是暑邪深入的表現。嘔吐腹瀉,飲食不進,邪氣非常嚴重,應該用治療暑邪的方法。」

有人問道:「他住在高樓大廈裡,暑邪從哪裡侵入呢?」居士說:「東垣(李東垣)說‘遠行勞倦,動而得之為傷熱;高堂大廈,靜而得之為傷暑’,這正符合靜而傷暑的道理。但是他用溫熱的方法,是因為暑邪在表,而這個病人暑邪已經深入內裡了,應該變通一下用清涼的藥物。於是用人參白虎湯,先服用半杯,過很久再服用一杯,於是感覺好些了。家人非常高興,說:‘藥物竟然能起死回生,真是神奇!’

服用三次後,減去石膏、知母,再把人參逐漸增加到四五錢,黃柏、陳皮、麥門冬等藥物,根據兼病的情況作為佐使藥物,一個月後,完全康復了。

程福仁,身體肥胖面色白淨,將近六十歲。痰喘咳嗽,聲音如同拉鋸,晚上睡不著覺。居士診脈,脈象浮洪,六七次一息,中間有時有一個停頓,說:「喘病脈象洪大是可以治療的。脈象停頓,是痰液凝滯經絡的緣故,應該服用生脈湯加竹瀝。」服用十多劑後,病情稍有好轉。病人嫌緩慢,又換了個醫生,服用三拗湯,仍然覺得緩慢,又加服五拗湯,病情危急了。他的弟弟說:「汪君是名醫,怎麼能急於求成到這種地步呢?」於是又服用以前的方劑,服用三四十劑後,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