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醫案》~ 卷之上 (2)
卷之上 (2)
1. 條答福建舉人謝邦實所患書
——所示大便多燥,而色赤褐,意燥赤亦熱所為。
大便燥赤,固熱所為,亦挾血虛。蓋大腸屬陽明燥金,血旺則便潤,血少則便燥。且腎主大便,而亦屬血也。由此論之,則血虛兼熱為兩盡矣。
——所示夜臥少寧,舌生黑胎,唇口焦燥,靜養服藥二三日,胎始退,不知降火去胎之藥,更有何方法?唇舌焦乾,更何調理?
此項數病,皆生於心。何則?心主血脈,心血一虧,則陽熱隨起,故夜臥不寧、唇舌焦燥、黑胎之病,層出而疊見矣。且舌乃心之苗。心火亢極,故舌生黑胎。靜養二三日而始退者,蓋靜養則陰生,陰生則陽伏矣。周子所以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者,良以此也。降火去胎、潤唇滋燥之藥,恐無出於四物,再加麥門冬、五味、黃柏、知母之屬。
——所示目力亦短,五步之內,於人多不能識,直視天日,惟濛濛紛紛白花矣;白精血縷不斷,睡醒反漬淚。
東垣云:能遠視不能近視,氣有餘血不足也;能近視不能遠視,血有餘氣不足也。今貴目既不能視遠,又不能視近,此氣血俱不足也。直視天日,惟見白花,白花乃肺之象。何則?肺為氣主,屬金而燥,肺金一虛,火來易侮,且天與日皆陽火也,虛金受侮於天日之陽火,故白花紛紛散漫而見於前矣。白精血縷不斷,睡醒反漬淚者,屬於肝火之動也,經云「肝熱甚則出淚」是矣。
所治之方,要當滋腎水以制火,保肺氣以畏木,則眼中諸疾雖不期愈而自愈矣。然加減補陰丸正與病對,先生宜詳審之。
——所示腎覺衰甚,不敢勞動,惟有患則腰足痠痛,或右腎痠疼,或久立、或勞皆然。意區區氣病居多,故所患右體偏多,見須白眼赤,多自右為甚。
夫人之一身,氣血周流。細而分之,則氣屬於右,血屬於左。氣屬於右,則右體不免氣旺而血劣也。且先生亦中年已後,血氣日減,加之右體氣旺血劣,宜乎腰足痠疼、右腎時痛、須白眼赤之症多見於右也。補腎藥方,亦無出於加減補陰丸藥,生當別楮以呈。
——所示勞倦時,小便旁射,散逆如絲,不得順直。意皆氣之不足、藥之不專、勞而失養。然歟?
此條先生以為氣之不足、藥之不專、勞而失養之所致。以予觀之,誠不出此三之外。但先生徒托諸空言,不見諸行事,是以病根不除,時作而時止矣。
——所示近來腰復微痛,坐久屈伸不便。右側腰腿相接處,自環跳穴旁多痠痛。
夫腰者,腎之外候。蓋由腎水衰虛於內,以致腎之外候或微痛,或屈伸不便,或環跳穴旁痠痛也。環跳雖屬膀胱,膀胱亦腎之府,未有藏病而府不病也。
——示孤骨下間有火熱,或升於右腳股,一團三指許,有時微熱如燈照。
丹溪有曰,火自湧泉穴起者,乃火起於九泉也。孤骨須也屬於膀胱,與腎相為表裡,而又近於湧泉。即此觀之,是亦腎水衰少,不足以制火,起於九泉之類也。此宜滋養腎水以制妄火,經云滋陰水以制陽光是也。
白話文:
- 你提到大便常乾燥,且呈現赤褐色,這顯然是由熱導致的。
大便乾燥且色赤,確實是由熱引起,但也可能伴隨著血虛。要知道,大腸屬陽明燥金,如果血液充足,排便就會順暢,反之,血少就會使大便乾燥。而且,腎主掌大便,而腎本身也與血液有關。由此看來,你的症狀是由血虛和熱共同造成的。
- 你表示夜晚休息不好,舌頭上長出黑色的舌苔,嘴脣和口腔都感到焦躁。靜養服藥兩三天後,舌苔才消退,你問是否有更好的降火去苔的方法?還有,脣舌的乾燥該如何調理?
這些病症都是因心而生。為什麼呢?因為心主管血液,一旦心血虧損,身體的熱量就會上升,因此出現夜間難眠、脣舌焦躁及舌苔黑等症狀。此外,舌頭是心的延伸,心火過盛,舌頭上就容易長出黑色的舌苔。靜養兩三天後舌苔才會消退,是因為靜養可以促進陰氣的生成,陰氣旺盛就能抑制過盛的陽氣。降火去苔,以及滋潤嘴脣和口腔的藥物,恐怕沒有比四物湯加上麥門冬、五味子、黃柏、知母等藥物更有效的了。
- 你提到視力減弱,五步之內,往往認不清人,直視天空,只看到模糊的白色斑點;眼睛的白色血絲連綿不絕,睡醒後反而淚水汪汪。
李杲說過,能看遠卻看不清近,是因為氣多而血少;能看近卻看不清遠,是因為血多而氣少。現在你看不清遠處,也看不清近處,這表示你的氣血都顯不足。直視天空,只看到白色斑點,白色斑點象徵著肺部的問題。肺主氣,屬金且易燥,肺金一旦虛弱,火氣就容易侵犯它。天空和太陽都屬火,虛弱的肺金受到天空和太陽的火氣侵擾,因此會在眼前看到一片片的白色斑點。眼睛的白色血絲連綿不絕,睡醒後反而淚水汪汪,這屬於肝火旺盛的症狀,正如古籍所言「肝熱甚則出淚」。
治療這些症狀,應滋養腎水以控制火氣,保護肺氣以免受到肝木的侵害,這樣,眼部的各種疾病即使不期待也能自然痊癒。不過,加減補陰丸正好針對你的病情,你應該詳細考慮一下。
- 你說腎臟感覺非常衰弱,不敢過度勞動,只要稍有病痛,腰和腳就會痠痛,右腎偶爾會感到疼痛,長時間站立或勞累都會這樣。你認為這是由氣血不足引起的,因此右側的症狀較為嚴重。
人的身體,氣血流通。進一步分析,氣通常集中在右側,血集中在左側。氣集中在右側,那麼右側的氣血就可能氣旺而血弱。而且,你也已經進入中年,氣血逐漸減少。再加上右側氣旺血弱,腰腳痠痛、右腎偶爾疼痛、鬍鬚變白、眼睛發紅等症狀多出現在右側,也就不足為奇了。補腎的藥方,恐怕也離不開加減補陰丸的成分,具體配方我會另外提供。
- 你提到勞累疲倦時,小便會側向噴出,像絲線一樣散開,無法順暢地直出。你認為這可能是氣力不足、藥物效果不顯著、勞累而缺乏養護造成的,對嗎?
你認為這是因為氣力不足、藥效不明顯、勞累而缺乏養護所導致的。從我的角度看,確實不出這三個原因。但你只是停留在口頭上的討論,並沒有實際行動,因此病根未除,時好時壞。
- 你說最近腰部有些微痛,坐久了彎腰伸展不方便。右側腰部與腿部交界處,靠近環跳穴的地方經常感到痠痛。
腰部是腎臟的外部表現。這是由於腎水虛弱,導致腰部或微痛、或彎腰伸展不便、或靠近環跳穴的地方痠痛。環跳穴雖然屬於膀胱,但膀胱也是腎臟的附屬器官,臟器生病,附屬器官也不會無恙。
- 你說孤骨下方有火熱感,有時會上升到右腳大腿,形成一個大約三指寬的圓形區域,有時微熱如燈光照亮。
朱丹溪曾說,火氣從湧泉穴升起,是因為火氣從深處的泉源升起。孤骨屬於膀胱,與腎臟互為表裡,且接近湧泉穴。由此可見,這也是腎水不足,無法抑制火氣,從深處的泉源升起的情況。這應該滋養腎水,以抑制妄動的火氣,正如古籍所言,滋養陰水以抑制陽光。
2. 疫
一人年弱冠時,房勞後忽洒洒惡寒,自汗發熱,頭背胃脘皆痛,唇赤、舌強、嘔吐,眼胞青色。醫投補中益氣,午後譫語,惡熱,小便長。初日脈皆細弱而數,次日脈則浮弦而數,醫以手按臍下痛。議欲下之,遣書來問。
予曰:疫也。疫兼兩感,內傷重,外感輕耳。臍下痛者,腎水虧也。若用利藥,是殺之也。古人云疫有補、有降、有散,茲宜合補降二法以治。別清暑益氣湯,除蒼朮、澤瀉、五味,加生地、黃芩、石膏,服十餘帖而安。
白話文:
這是在描述一個人在二十歲左右的時候,性行為後突然感到非常冷,並且自己出汗,有發燒的情況,頭部、背部以及上腹部都感到疼痛,嘴脣變紅、舌頭僵硬、有嘔吐現象,眼睛周圍呈現青色。醫生開始使用補中益氣的藥物治療,但到了下午,他開始說胡話,感覺很熱,而且小便量增多。
第一天,他的脈搏細微且弱,頻率也快,第二天,脈搏變得浮動、緊繃且仍然快速,醫生用手按壓肚臍下方時他會感到疼痛。醫生考慮是否應該使用瀉下藥物,並寫信來詢問我的意見。
我回答說:這是疫情。這種病兼具內傷和外感,其中內傷較嚴重,外感較輕微。肚臍下方疼痛,表示腎臟的水份不足。如果使用瀉下藥物,無疑是雪上加霜。古人說疫情的治療可以補益、可以瀉下、也可以散寒,現在的情況適合結合補益和瀉下的方法來治療。我另外開了清暑益氣湯,去除了蒼朮、澤瀉、五味,添加了生地、黃芩、石膏,服用十多帖後病情得到了穩定。
3. 瘧
邑人汪大尹,年幾七十。形色蒼白,勞倦病瘧。瘧止,胸膈痞悶,心惡痰多,不思飲食,懶倦,口苦頭痛,夜夢紛紜,兩腿時癢。予為診之,脈皆浮濡無力,且過於緩。
醫書云,脈緩無力者,氣虛也。又云,勞則氣耗。又云,勞倦傷脾。脾傷不能運化精微以養心,故心神為之不安,宜仿歸脾湯例治之。人參二錢,麥門冬、白朮各一錢,歸身、酸棗仁、茯神各八分,黃芩、陳皮各六分,枳實、甘草各五分,川芎七分,煎服二帖,夜臥頗安。但藥後覺嘈,食則吞酸口淡。
減去枳實,加山楂七分、吳茱萸二分服之,仍用參、朮、歸、芎、山梔、山楂,丸服而愈。
一人年逾四十,形瘦色紫淡,素勞傷脾。予令常服參苓白朮散獲安。住藥一年,復勞飲冷酒不爽,是夜頭又被濕,遂致身冷不安,早起面目俱黃。醫用零筋草根酒煎服之,吐瀉大作。又加姜煎,則心熱膈壅,不進飲食,大便秘結,瘧作,胸膈痞塞,粥飲不入,食此湯則噯此氣,嘔逆吐涎,意向甚惡。
予診左脈浮濡無力,肝脈頗弦,右脈肺部濡散,脾部浮微,二部脈皆似有似無,或呼吸相引,又覺應指。
曰:此脾虛之極也。初因勞熱飲冷,頭又被濕,內熱因郁,故發為黃。若用搐藥以泄上焦濕熱,則黃自退。乃用草藥酒煎,濕熱雖行,而脾氣存也幾希。且勿治瘧,當用補脾為急。用人參五錢,橘紅一錢,時時煎湯呷之,令其旦暮食粥,以回胃氣。彼如所言,旬余乃愈。
一人年逾四十,不肥不瘦,形色蒼白,季秋久瘧,醫用丹劑一丸止之,嘔吐不休,粒米不入,大便或瀉,面赤,妄語,身熱。予診脈皆浮而欲絕。
仲景云陽病得陰脈者死。今面赤、身熱、妄語,其症屬陽;而脈微欲絕,則陰脈矣,此一危也。經曰得谷者昌,失谷者亡。今粒米不入,此二危也。又曰泄而熱不去者死。今數泄瀉,而面赤、身熱不除,此三危也。以理論之,法在不治。古人云治而不愈者有也,未有不治而愈者也。令用人參五錢,白朮二錢,御米一錢,橘紅八分,煎服四帖,漸有生意。
一人年近三十,形瘦淡紫,八月間病瘧。予診之,左脈頗和而駛,右脈弱而無力。令用清暑益氣湯加減。服之覺胸膈痞悶,遂畏人參,更醫作瘧治。而瘧或進或退,服截藥病稍增。延至十月,復邀予診。脈皆浮小而濡帶數,右則尤近不足。
曰:正氣久虛,邪留不出,瘧尚不止也。宜用十全大補湯減桂,加芩倍參,服之漸愈。
一人年逾三十,形瘦色蒼,八月間病瘧。或用截藥,或用符水,延纏不愈,胸膈痞滿,飲食少進,大腸痔血,小便短赤,瘧發於夜,寒少熱多,自汗。予診左脈濡小而緩,右脈濡弱無力。
曰:此久瘧傷脾也。用人參二錢,白朮、歸身、茯苓各一錢,芍藥八分,黃芩七分,枳實五分,陳皮六分,甘草四分煎服。後因痔血未止,吞槐角丸而血愈多,仍服前方而血減矣。
一婦面色淡紫,年逾四十,九月病瘧。夜發渴多汗,嘔吐,粒食不進數日。予診脈皆浮濡而緩,按之無力。
遂用人參五錢,橘紅八分,甘草七分,白朮一錢,煎服十餘帖,瘧止食進,漸有生意,但大便二十日不通。再診,右脈浮小無力,左脈沉弱無力。前方加歸身一錢,火麻仁錢半,如舊煎服,病除。
一婦年逾三十,瘦長淡紫,六月產,八月瘧。瘧止胸膈痞悶,才勞氣喘咳血,身熱腳冷。予診左脈濡弱,右脈肺部頗洪,關尺二部亦弱。
以生地黃、白芍、麥門冬、白朮各一錢,阿膠、歸身、牡丹皮各七分,人參八分,陳皮五分,煎服一帖,再令熱服。瀉止膈快,但盜汗而腳軟。前方加黃耆錢半,黃柏七分,依前煎服而安。
一人年三十,形色蒼白,因勞感熱,九月盡病瘧。頭痛,口渴,嘔吐,胸膈痞塞,不進飲食,自汗倦怠,熱多寒少。醫用截藥,病增。過飲水,吐甚。予診脈皆浮大而濡,頗弦。
曰:此勞倦傷脾,熱傷氣之瘧也。令用人參三錢,黃耆錢半,白朮、麥門冬各一錢,枳實五分,山楂七分,歸身、黃柏、知母各七分,乾薑、甘草各三分,煎服三帖病減。復勞病作,前方人參加作四錢,服之向安。
一人年三十,久瘧。醫用補中益氣湯,或止或作,延及半年,因解發結,勞傷咳嗽。醫用前方加半夏、五味,遂致喉痛聲啞,夜不能寢。邀予視之,右脈浮濡,左脈小弱。
曰:經云「陰火之動,發為喉痹」是也。此必色欲不謹,久服參耆,徒增肺中伏火耳。令以甘桔湯加鼠黏子、蜜炙黃柏,煎服二帖,喉痛除而聲出。繼服保和湯五帖而安。
一人年三十餘,形瘦淡紫,素勞久瘧,三日一發,於夜嘔吐,熱多寒少,不進飲食,小便頻數,氣喘咳嗽,日夜打坐,不能伏枕幾月矣,頭身骨節皆痛。醫作瘧治,病甚,眾皆危之。脈皆浮虛緩弱而不甚大。
予以參、術加陳皮、黃柏、枳實、知母、麥門冬、北五味,煎服三帖病退。越二日復病。令用四物加童便服之,則嗽除喘止,始能就臥。再用八物湯除茯苓加枳實、香附,又用枳朮丸加人參、砂仁、歸身、黃芩,吞服調理,熱來常服童便,半年而安。
一婦形色脆白,年五十餘,憂勞,六月背瘡。艾灸百餘壯,瘡散病瘧。身熱,自汗,口渴,頭暈,嘔吐,泄瀉,不進飲食,寒少熱多。自用清暑益氣湯,病甚。予診左脈浮微,似有似無,右脈浮小,按之不足。
曰:病須屬瘧,當作虛治。依方而用清暑益氣,固與病宜,但邪重劑輕,病不去耳。令以參、術加作五錢,耆三錢,茯苓一錢,陳皮七分,甘草五分,煎服病退。
一人於嘉靖九年因冒風病瘧。熱多寒少,頭痛倦怠,食少自汗,已服參蘇飲一帖。予適在彼,診之,脈皆浮虛近駛。
曰:此虛瘧也,非參蘇飲所宜。令將平日所服參、耆、歸、術等藥煎服五六帖而愈。且諭之曰,元氣素虛,不宜發散。凡遇一切外感,須以補元氣為主,少加發散之藥以輔佐之,庶為允當,宜永識之。
一婦常患咳嗽,加以瘧疾,因仍左脅有塊。瘧止有孕,嗽尚不寧,咳干痰少,或時嘔出頑痰鍾許方止,夜亦如是,常覺熱盛,胸膈壅滿,背心亦脹,常要打摩。妊已六月。夜半如廁,身忽寒戰厚覆,少頃乃愈。越二日,夜半又發,寒熱如瘧,肢節痛,上身微汗,口中覺吐冷氣,胸喉如有物礙,心前虛腫,按之即痛,頭痛氣喘,坐臥不寧。醫作傷寒發散,又作痰症而用二陳,不效。
予往視之,脈皆濡而近滑。
曰:胃虛血熱也。先以四君子湯加黃芩、枳殼、麥門冬,煎服二三帖,以保胃氣。繼以四物湯加檳榔、枳殼、麻仁、大黃,三服下之。遂滯下後重,虛坐努責,怠倦不食,時或昏悶亂叫,食則脹,不食飢,四肢痛,腳腫。予曰:胃虛,非湯藥所宜。令合枳朮丸加人參、當歸、黃芩,服月餘,諸證悉除,胎亦無損。
一人形瘦色脆,年幾三十。正德十年四月腹痛,惟覺氣轉左邊,五日而止。次年四月亦然。八月病瘧,間日一發,寒少熱多,十餘日止。第三年四月八月如舊,腹痛瘧作。四年五年四月八月亦然,但瘧作腹痛,瘧止痛止。旬余瘧除,又瀉痢十餘日。瀉止瘧又作,但不腹痛,五日瘧瘥。
仲冬感寒,頭痛發熱,腹及右脅脹痛,氣喘溏瀉,內黑外紅,日夜五六次,內熱不減,飲食難進。醫用三乙承氣湯三帖,繼用木香枳朮丸,諸症稍定。午後內熱愈熾,遇食愈脹,得瀉略寬,頭痛不減。詣予診治,脈皆浮濡近駛。
曰:氣屬陽當升,虛則下陷矣,又屢服消克攻下之劑,所謂虛其虛也,安得不脹而瀕瀉乎?經云下者舉之,其治此病之謂歟!
或曰:脹滿者,氣有餘也;積塊者,氣固結也。經云結者散之,有餘者損之。今有餘而補固結,而益何謂?
予曰:人身之氣,猶天之風,風性剛勁,揚砂走石,孰能御之?孟子曰「至大至剛」是也。餒則為物障蔽,反以為病。若能補養,以復其剛大之性,則衝突排蕩,又何脹滿不散、積塊不行?經曰「壯者氣行則愈,怯者著而成病」是也。蓋氣之強壯者,則流動充滿。或有積滯,亦被衝突而行散矣,何病之有?氣之怯弱,則力小遲鈍,一有積滯,不免因仍承襲,積著成病。故此病法當升陽益胃。
遂以參苓白朮散煎升麻湯,調服月餘,仍令丸服一料而愈。
一人形瘦色脆,年三十餘。八月因勞病瘧。寒少熱多,自汗體倦,頭痛胸痞,略咳而渴,惡食,大便或秘或溏,發於寅申巳亥夜。醫議欲從丹溪,用血藥引出陽分之例治之。予診其脈,濡弱近駛稍弦。
曰:察形觀色參脈,乃屬氣血兩虛,瘧已深入厥陰矣。專用血藥,不免損胃又損肺也。淹延歲月,久瘧成癆,何也?自汗嗽渴,而蒼朮、白芷豈宜例用?惡食胸痞,而血藥豈能獨理?古人用藥立例,指引迷途耳。因例達變,在後人推廣之也。遂以補中益氣湯,加川芎、黃柏、枳實、神麯、麥門冬,倍用參、耆、術。
煎服三十餘帖,諸症稍除,瘧猶未止。乃語之曰:今當冬氣沉潛,瘧氣亦因之以沉潛,難使浮達,況汗孔亦因以閉塞。經曰瘧以汗解。當此閉藏之時,安得違天時以汗之乎?且以參、朮、枳實、陳皮、歸身、黃芩丸服。胃氣既壯,來年二月,瘧當隨其春氣而發泄矣。果如期而安。
一人年三十,形色頗實。初因舟行過勞受熱,咳嗽不已,續又病瘧,素有熱淋。求醫服藥,或作或輟。回家,予為診之。脈皆濡弱近緩,左尺略駛。
曰:此熱傷氣也。肺為氣主。氣傷,肺亦傷矣,故發咳嗽。其瘧亦因熱而作。令用人參錢半,白朮、麥門冬、茯苓各一錢,歸身、知母各七分,青皮、黃柏、甘草各五分,煎服而安。九月覆舟行過勞感熱,其瘧復作。或一日一發,或二日一發,或三日一發,或連發二日。回家,醫作瘧治不效。仍用前方煎服,遂安。
一人年三十,六月因勞取涼,夢遺,遂覺惡寒,連日慘慘而不爽,三日後頭痛躁悶。家人診之,驚曰脈絕矣。議作陰症,欲進附子湯。未決,邀予往治。
曰:陰症無頭痛。今病如是,恐風暑乘虛入於陰分,故脈伏耳,非脈絕也。若進附子湯,是以火濟火,安能復生?姑待以觀其變,然後議藥。次日,未末申初果病。寒少熱多,頭痛躁渴,痞悶嘔食,自汗,大便或瀉或結,脈皆濡小而駛,脾部兼弦。此非尋常驅瘧燥烈劫劑所能治。
遂用清暑益氣湯減蒼朮、升麻,加柴胡、知母、厚朴、川芎,以人參加作二錢,黃耆錢半,白朮、當歸各一錢,煎服二十餘帖而愈。
本縣二尹大人,北人,形長魁偉,年逾四十。六月,舟中受熱,病瘧。寒少熱多,頭痛躁渴汗多,醫用七保飲治之,不愈。予診其脈浮濡而駛略弦。
曰:此暑瘧也。以白虎湯加人參三錢,煎服十餘帖而瘧止。
侍御程公,形色清脆,年逾四十,素善飲,形色蒼熱。病頭痛,惡食泄瀉,小便短少,午後惡寒發熱。醫用二陳、平胃、五苓共一服,治不退,反增腰腹拘急。邀予診視。脈皆濡弱頗弦而駛。
曰:耗血傷胃,惟酒為甚。復加以時熱,外傷其氣。內外兩傷,法當從補。若用草果、檳榔、常山、半夏躁烈之劑,譬猶抱薪救火,寧不益其病耶?遂以人參二錢,黃耆錢半,以益皮毛,不令汗泄;白朮、茯苓、石膏、麥冬各一錢,以導濕熱,不使傷胃;知母、青皮、神麯、黃芩、歸身、川芎、柴胡各七分,以消積滯而和表裡,少加甘草三分,煎服十餘帖,瘧止。後以參苓白朮散常服,收功。
一人年三十餘,八月因勞病瘧。詣予診治。脈皆六至而數無力。
曰:古人云形瘦色黑者,氣實血虛也。又云脈數無力者,血虛也。間日發於午後,亦血分病也。以色脈論之,當從血治。但今汗多,乃陽虛表失所衛;消穀善飢,乃胃虛火乘其土,皆陽虛也。仲景法有憑症不憑脈者,茲當憑症作陽虛治。以參、耆各三錢,白朮、白芍、麥門冬各一錢,歸身、生地、甘草各七分,黃柏、知母、陳皮各五分,煎服二十餘帖而安。若用尋常驅瘧劫劑,寧免後難?
予年逾六十,形質近弱。八九月酷熱時,往來休歙,外有藥劑之勞,內有病者之憂,內外弗寧,晝夜不靜。至十月初旬,瘧作三日,午後一發,寒不甚寒,熱不甚熱,喜熱惡寒,寒去熱來則爽快矣。口乾微渴,臨發昏倦嗜臥。左脈沉小而數,右脈浮濡無力,亦近於數,獨脾部弦而頗洪,瘧去則脈大小浮沉相等,惟覺緩弱而已。
初服補中益氣湯十餘帖,病無加減,夜苦盜汗。繼服當歸六黃湯,黃耆每帖四錢,五帖汗止,瘧如舊。再服白虎湯,人參四錢,石膏三錢,知母一錢,甘草六分,米一撮,煎服十餘帖而瘧止矣。
一人瘦長脆白,年三十餘。久瘧後盜汗自汗過多,加以傷食,吐瀉大作,吐止而瀉,四日不住,筋惕肉瞤,驚悸夢遺,小便不禁。予診脈皆緩弱,右略弦而澀。
曰:此下多亡陰,汗多亡陽,氣血虛也。遂以參、耆為君,白朮為臣,山梔、麥門冬、牡蠣為佐,酸棗、歸身、山楂為使,加以薄桂,煎服旬余,諸證稍退。
半年之間,常覺臍下內熱一團,烘烘不散,時或夢遺。浮梁孫醫議作熱鬱,固欲下之。予曰:此非有餘之熱,乃陰虛生內熱耳。若欲下之,是殺之耳。宜以前方加黃柏,熱當自退,果驗。
一人年十七八,時因讀書飢感寒得瘧,延纏三年瘧愈,寒氣,臍左觸痛,熱熨而散,仍或發或止。後因新娶,往縣復受飢寒,似病傷寒,吐二日夜不止。接服理中湯、補中益氣湯、固本丸、補陰丸、豬肚丸,其吐或作以止,飲食或進或不進。
續後受飢勞倦,食則飽悶,子至午前,睡安略爽,食稍進,午後氣升,便覺脹悶,胸膈漉漉水響,四肢微厥,吐水或酸或苦,亦有間日吐者,大便燥結,小便赤短,身體瘦弱,不能起止。
予曰:須不見脈見症,必是稟賦素弱,不耐飢寒,宜作飲食勞倦為主,而感冒一節,且置諸度外。夫氣升脹悶觸痛者,脾虛不能健運,以致氣鬱而然。胸膈漉漉水聲,謂之留飲。乃用獨參湯補養其氣血,加姜以安其嘔吐,黃柏以降其逆氣。初服三帖,臍左痛除,吐止。將人參加作一兩,吐又復作。
此由補塞太過,而無行散佐使故也。人參減作七錢,附五分,炮姜七分,半夏八分,蒼朮七分,厚朴七分,茯苓一錢。服至二十餘帖,吐止食進,余病皆減,頗喜肉味。以手揉擦其肚,尚有水聲汩汩。微感寒,腹中氣猶微動,或時鼻衄數點。近來忽瀉,二日而自止。才住前藥,又覺不爽。
前方加黃耆四錢,山梔七分,減黃柏,如舊煎服。
或曰:吐水或酸或苦,大便閉燥,小便赤短,諸書皆以為熱。凡病晝輕夜重,諸書皆為血病,今用姜附何也?
予曰:吐水酸苦,由脾虛不能行濕,濕鬱為熱,而水作酸苦也。姜附性熱辛散,濕逢熱則收,郁逢熱則散,濕收郁散,酸苦自除。大便燥結者,由吐多而亡津液也。小便短少,由氣虛不能運化也。茲用人參以養血氣,則血潤燥除,氣運溺通矣。若用苦寒之藥,則苦傷血,寒傷氣,寧不愈益其病哉?日輕夜重為血病者,道其常也。
此則不然,須似血病而實氣病也。醫作血病,而用固本補陰等藥反不解,非血病可知。所以日輕者,日則陽得其位而氣旺,故病減;夜則陽失其位而氣衰,故病重,經曰「至於所生而持,自得其位而起」是也。故病則有常有變,而醫不可不達其變也。病將愈,猶或鼻衄數點者,此浮溜之火也。
加山梔氣味薄者以潛伏之,久當自愈。後聞食母豬肉,前病復作。予曰:藏府習熟於藥,病亦見化於藥,再無如之何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