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醫案》~ 卷之下 (2)
卷之下 (2)
1. 喜
一人因喜成病，莊醫切脈，為之失聲，佯曰：「吾取藥去。」數日更不來。病者悲泣，辭家人曰：「處世不久矣。」莊知其將愈，慰之。詰其故，引《素問》「懼勝喜」。可謂得玄關者也。
白話文：
有個人因為過度高興而生病，莊醫生幫他把脈後，故意驚訝到發不出聲音，然後假裝說：「我去拿藥。」之後好幾天都沒再來看他。這位病人以為自己病情嚴重，開始悲傷哭泣，向家人道別，認為自己在人世間的日子不多了。莊醫生知道這是病人情緒轉變的一部分，會有助於病情康復，於是安慰他。當被問及原因時，莊醫生引用了《黃帝內經·素問》中的理論，提到恐懼可以剋制過度的高興。莊醫生可以說是深諳調節情緒以治病的高手。
換句現代的話來說，就是一位醫生利用病人的情緒轉變來治療他的疾病，讓病人從過度的開心轉為恐懼，藉此達到治療的效果，顯示出醫生對情緒與健康之間關係的深刻理解。
2. 舌出
一婦因產，舌出不能收。醫以硃砂敷其舌，仍命作產子狀，令以兩女子掖之，乃於壁外潛累盆碗危處，墮地以作聲，聲聞而舌收矣。
夫舌乃心之苗，此必產難而驚，心火不寧，故舌因用力而出也。今以硃砂以鎮其心火，又使倏聞異聲以恐下。經曰恐則氣下，故以恐勝之也。
白話文：
有一位婦女在生產後，她的舌頭伸出無法收回。醫生用硃砂塗抹在她的舌頭上，並要她模擬剛生產完的狀態，同時讓兩個女子扶著她，接著在牆外偷偷疊起盆碗到一個危險的高度，然後讓它們掉落地面製造聲音，當這位婦女聽到聲音後，她的舌頭就縮回去了。
舌頭是心臟的外顯部分，這情況肯定是因為生產困難，受到了驚嚇，導致心臟的火氣無法平靜，所以舌頭會在用力時伸出。現在用硃砂來安定她的心臟火氣，再讓她突然聽到奇怪的聲音產生恐懼。根據醫書記載，恐懼能讓人氣息下降，所以用這種方式來克服問題。
3. 憂
昔貴人有疾，天方不雨，更醫十數罔效。最後一醫至，脈已，則以指計甲子，曰：「某夕天必雨。」竟出。貴人疑曰：「豈謂吾疾不可為耶？何言雨而不及藥我也？」已而夕果雨，貴人喜起而行乎庭，達旦，疾若脫去。
明日，後至之醫得謁，貴人喜且問曰：「先生前日言雨，今得雨而瘳，何也？」醫對曰：「君侯之疾，以憂得之。然私計君侯忠且仁，所憂者民耳。以旱而憂，以雨而瘳，理固然耳，何待藥而愈耶？」
一人縣差，拿犯人以鐵索項所犯至縣。行至中途，犯則投河而死。犯家告所差人，索騙威逼至死。所差脫罪，未免費財，憂憤成病，如醉如癡，謬言妄語，無復知識。
予診之，曰：「此以費財而憂，必得而喜，病可愈也，藥豈能治哉？」令其熔錫作銀數錠，置於其側。病者見之果喜，握視不置，後病遂愈。此謂以喜勝憂也。
白話文：
【憂】
曾經有一位貴族生了病，當時天氣乾旱久未下雨，他更換了十多位醫生治療，但都沒有任何效果。最後一位醫生來到，為他把脈之後，便用手指計算日期，然後說：「在某個晚上，天空一定會下雨。」說完就離開了。
貴族心中疑惑：「難道醫生認為我的病無法治療了嗎？為什麼他只提到下雨，卻不跟我談論藥物？」然而到了那天晚上，天空真的下起了雨。貴族非常高興，從牀上起身，在庭院裡行走，直到天亮，他的病好像完全消失了。
第二天，那位最後來的醫生來拜訪，貴族高興地問他：「先生，你前天說會下雨，現在雨下了，我的病也好了，這是為什麼呢？」醫生回答：「您的病是因為過度憂慮造成的。然而我認為您既忠誠又仁慈，您憂慮的應該只有百姓。因乾旱而憂慮，因降雨而康復，這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何必等到用藥纔好轉呢？」
另有一個人被縣府派去押解犯人，途中犯人跳河自盡。犯人的家屬控訴押解的人，說他詐欺、威脅、逼迫犯人致死。押解的人雖然洗清了罪名，但也花費了不少財產，因此憂鬱憤怒，積勞成疾，病情嚴重時，就像喝醉酒一樣，胡言亂語，失去理智。
我為他診斷，說：「這是因為損失財產而產生的憂慮，如果他得到財產就會感到高興，這樣他的病就能痊癒，藥物怎麼可能治好這種心病呢？」於是讓人熔化錫做成幾個銀錠，放在他旁邊。病人看到這些「銀錠」果然非常開心，一直握著看，後來他的病真的好了。這就是所謂的以喜悅戰勝憂慮。
4. 思
一女與母相愛，即嫁母喪，女因思母成疾。精神短少，怠倦嗜臥，胸膈煩悶，日常懨懨，諸藥不應。
予視之，曰：「此病因思，非藥可愈。」彼俗酷信女巫，巫托神降言禍福，謂之卜童。因令其夫賄囑之，托母降言：「女與我前世有冤，汝故託生於我，以害我也。是以汝之生命克母，我死因汝，今在陰司，欲報汝仇，汝病淹淹，實我所為。我生則與之母子，死則與之寇仇。
」夫回謔其婦曰：「汝病如此，我他往可請童婆卜之，何如？」婦應曰：「諾。」遂請卜，一如夫所言。女聞大怒，詬曰：「我因母病，母反害我，何思之有耶？」遂不思，病果愈。此以怒勝思也。
白話文：
有一個女子非常愛她的母親，但在母親過世後，她因為思念母親而生病了。她變得精神不濟，常感疲憊想躺下休息，胸口悶悶的，每天都無精打採，各種藥物都對她沒有幫助。
我看著她說：「這個病是因為思念所致，不是藥可以治癒的。」當地的人非常相信女巫，女巫會假託神靈降臨，預言禍福，他們稱這種人為卜童。於是，我讓女子的丈夫去賄賂那位女巫，請她假裝女子的母親降臨，然後說：「你和我前世有怨，所以你才投胎成為我的女兒，來害我。因此你的命運剋制了我，我因你而死，現在我在陰間，想要報仇，所以你一直生病，這就是我幹的。我活著時我們是母女，死了後我們就是敵人。」
丈夫回家後對妻子開玩笑說：「你病成這樣，我去請卜童來幫你算算，如何？」妻子回答說：「好啊。」於是丈夫請卜童來，就像他所說的一樣。女子聽到這些話後非常生氣，罵道：「我因為思念母親而生病，結果母親反而要害我，我還思念什麼？」從此她不再思念母親，果然病就好了。這就是用憤怒克服思念的例子。
5. 氣結
一官素謹言，一日會賓筵中有蘿蔔頗大，客羨之。主曰：「尚有大如人者。」客皆笑，以為無。主則悔恨自咎曰：「人不見如是大者，而吾以是語之，宜其以吾言為妄為笑也。」因而致疾，藥不應。
其子讀書達事，思父素不輕言，因而愧赧成疾。必須實所言，庶可解病。官所抵家往返十餘日，遂遣人抵家，取蘿蔔如人大者至官所。復會舊賓，請父強疾而陪。酒酣，令車載置席前，客皆驚訝。其父大喜而疾愈。
一女婚後，夫經商二年不歸。因不食，困臥如癡，無他病，多向床里坐。此思則氣結也。藥難獨治，得喜可解；不然，令其怒。諷掌其面，詬以外情，果大怒而大哭三時許，令解之，與藥一帖，即求食矣。予曰：病雖愈，得喜方已。乃詒以夫回，既而果然病不舉。
白話文：
【氣結】
有位官員平時非常謹慎言辭，某日他在宴會上招待客人，桌上有一顆蘿蔔特別大，引來眾客人的讚嘆。主人便說：「我還有一顆大的跟人一樣大的蘿蔔。」客人們都笑了，認為這是在開玩笑。主人後悔自己的話被誤會，他懊惱自己，認為人們沒見過這麼大的蘿蔔，而他卻這樣說，確實讓人覺得他在說謊，於是因此生病，吃藥也沒有好轉。
他的兒子讀書多，通曉事理，想到父親一向不會輕易開口，這次卻因為愧疚和尷尬生病了，心想唯有證明父親的話是真的，或許可以治好父親的病。於是，他從家裡到官員所在地來回十多天，派人回家取來了一顆真的像人一樣大的蘿蔔。再次邀請舊日的客人，請求父親勉強出席。酒喝得正興奮時，他讓人用車載著那顆巨大的蘿蔔放到宴席前，客人們都驚訝不已。他的父親非常高興，病也就好了。
又有一位女子出嫁後，丈夫外出做生意兩年未歸，她因此不進食，整天躺在牀上，像個癡人，沒有其他病狀，只是常坐在牀裡面。這是因為思念造成的氣結。單靠藥物難以根治，得到喜悅或許可以解決；否則，讓她生氣也可以。於是，有人在她面前打了她掌管家務的臉，罵她有外遇，她果然大怒，哭了大概三個時辰，然後讓人勸解她，再給她一劑藥，她就開始要食物吃了。我說：雖然病好了，但只有得到喜悅才能真正痊癒。於是告訴她丈夫回來了，結果她的病真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