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機

《石山醫案》~ 卷之上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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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上 (9)

1.

一人年三十餘,八月因勞病瘧。詣予診治。脈皆六至而數無力。

曰:古人云形瘦色黑者,氣實血虛也。又云脈數無力者,血虛也。間日發於午後,亦血分病也。以色脈論之,當從血治。但今汗多,乃陽虛表失所衛;消穀善飢,乃胃虛火乘其土,皆陽虛也。仲景法有憑症不憑脈者,茲當憑症作陽虛治。以參、耆各三錢,白朮、白芍、麥門冬各一錢,歸身、生地、甘草各七分,黃柏、知母、陳皮各五分,煎服二十餘帖而安。若用尋常驅瘧劫劑,寧免後難?

予年逾六十,形質近弱。八九月酷熱時,往來休歙,外有藥劑之勞,內有病者之憂,內外弗寧,晝夜不靜。至十月初旬,瘧作三日,午後一發,寒不甚寒,熱不甚熱,喜熱惡寒,寒去熱來則爽快矣。口乾微渴,臨發昏倦嗜臥。左脈沉小而數,右脈浮濡無力,亦近於數,獨脾部弦而頗洪,瘧去則脈大小浮沉相等,惟覺緩弱而已。

初服補中益氣湯十餘帖,病無加減,夜苦盜汗。繼服當歸六黃湯,黃耆每帖四錢,五帖汗止,瘧如舊。再服白虎湯,人參四錢,石膏三錢,知母一錢,甘草六分,米一撮,煎服十餘帖而瘧止矣。

一人瘦長脆白,年三十餘。久瘧後盜汗自汗過多,加以傷食,吐瀉大作,吐止而瀉,四日不住,筋惕肉瞤,驚悸夢遺,小便不禁。予診脈皆緩弱,右略弦而澀。

曰:此下多亡陰,汗多亡陽,氣血虛也。遂以參、耆為君,白朮為臣,山梔、麥門冬、牡蠣為佐,酸棗、歸身、山楂為使,加以薄桂,煎服旬余,諸證稍退。

半年之間,常覺臍下內熱一團,烘烘不散,時或夢遺。浮梁孫醫議作熱鬱,固欲下之。予曰:此非有餘之熱,乃陰虛生內熱耳。若欲下之,是殺之耳。宜以前方加黃柏,熱當自退,果驗。

一人年十七八,時因讀書飢感寒得瘧,延纏三年瘧愈,寒氣,臍左觸痛,熱熨而散,仍或發或止。後因新娶,往縣復受飢寒,似病傷寒,吐二日夜不止。接服理中湯、補中益氣湯、固本丸、補陰丸、豬肚丸,其吐或作以止,飲食或進或不進。

續後受飢勞倦,食則飽悶,子至午前,睡安略爽,食稍進,午後氣升,便覺脹悶,胸膈漉漉水響,四肢微厥,吐水或酸或苦,亦有間日吐者,大便燥結,小便赤短,身體瘦弱,不能起止。

予曰:須不見脈見症,必是稟賦素弱,不耐飢寒,宜作飲食勞倦為主,而感冒一節,且置諸度外。夫氣升脹悶觸痛者,脾虛不能健運,以致氣鬱而然。胸膈漉漉水聲,謂之留飲。乃用獨參湯補養其氣血,加姜以安其嘔吐,黃柏以降其逆氣。初服三帖,臍左痛除,吐止。將人參加作一兩,吐又復作。

此由補塞太過,而無行散佐使故也。人參減作七錢,附五分,炮姜七分,半夏八分,蒼朮七分,厚朴七分,茯苓一錢。服至二十餘帖,吐止食進,余病皆減,頗喜肉味。以手揉擦其肚,尚有水聲汩汩。微感寒,腹中氣猶微動,或時鼻衄數點。近來忽瀉,二日而自止。才住前藥,又覺不爽。

白話文:

[瘧]

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八月間因勞累而患瘧疾,來找我診治。把脈時,脈搏都很快,但有力氣不足。

我說:古人說身形消瘦、面色黝黑的人,是氣盛血虛;又說脈搏頻數而無力的人,也是血虛。這位病人隔日午後發病,也是血分(血液循環系統)的病症。從面色和脈象來看,應該從補血入手治療。但是,他現在汗多,這是陽氣虛弱,表層的衛氣不能保護肌體;他吃得下飯,還經常感到飢餓,這是胃虛,胃火乘剋脾土,這些都是陽氣虛弱的表現。張仲景的醫案中有憑藉症狀而不憑藉脈象的例子,這個病例就要根據症狀來治療陽虛。我用人參、黃耆各三錢,白朮、白芍、麥門冬各一錢,熟地黃、生地黃、甘草各七分,黃柏、知母、陳皮各五分,煎服二十多劑後,他的病就好了。如果用一般的驅瘧峻猛的藥物,難道能避免後患嗎?

我年過六十,身體虛弱。八九月酷暑時,我往來奔波勞碌,身心俱疲,外有藥劑的勞累,內有病人病情發展的憂慮,內外都不安寧,日夜不得安眠。到十月初旬,我也得了瘧疾,三日一發,午後發作一次,寒邪不甚厲害,熱邪也不甚厲害,喜熱惡寒,寒邪退去熱邪來臨就覺得舒服了。口乾微渴,發病前昏昏沉沉嗜睡。左脈沉細而數,右脈浮軟無力,也接近頻數,唯獨脾經的脈象弦緊而較強,瘧疾發作時,脈象的浮沉大小就相等了,只是感覺脈象緩弱而已。

我最初服用補中益氣湯十多劑,病情沒有好轉,晚上還經常盜汗。接著服用當歸六黃湯,黃耆每劑四錢,服用了五劑後盜汗停止了,但瘧疾仍然如舊。我又服用白虎湯,人參四錢,石膏三錢,知母一錢,甘草六分,大米一撮,煎服十多劑後瘧疾才停止。

一位身形瘦長、皮膚白皙的三十多歲男子,久患瘧疾,之後盜汗、自汗過多,又加上傷食,嘔吐腹瀉不止,四天都不能停,肌肉抽搐,驚悸、遺精,尿失禁。我診斷他的脈象都緩弱,右脈略微弦緊而澀滯。

我說:他下焦損傷陰液,汗多損傷陽氣,氣血都虛弱了。於是用人參、黃耆做君藥,白朮做臣藥,山梔子、麥門冬、牡蠣做佐藥,酸棗仁、熟地黃、山楂做使藥,再加入肉桂,煎服十多天後,諸症狀都減輕了。

半年內,他經常感覺臍下有一團內熱,悶熱難散,有時還會遺精。浮梁的孫醫生認為是熱邪鬱結,想要攻下。我說:這不是有餘之熱,而是陰虛內生虛熱。如果要攻下,等於是殺傷正氣。應該在之前的方劑中加入黃柏,虛熱就會自然退去,果然有效。

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因讀書時飢寒交迫而得了瘧疾,反覆發作三年才痊癒,但留下寒邪,臍左部觸痛,用熱熨法後疼痛散去,但瘧疾仍時發時止。後來他新婚,去縣城又受飢寒,症狀像傷寒,嘔吐了兩天兩夜不止。他接連服用理中湯、補中益氣湯、固本丸、補陰丸、豬肚丸,嘔吐時好時壞,飲食時進時不進。

後來他又因飢餓勞累,吃東西就覺得飽脹不適,早晨睡醒略微舒服些,吃一點東西,到了下午,氣機上升,就感覺脹悶,胸膈部有漉漉的水聲,四肢微冷,嘔吐物或酸或苦,也有隔日嘔吐的現象,大便乾燥,小便短赤,身體消瘦,不能站立行走。

我說:不必看脈象,只看症狀就知道,他一定是體質素弱,不耐飢寒,應該以飲食勞倦為主症來治療,而感冒這一節,暫且放在一邊。他氣機上升,脹悶疼痛,這是脾虛不能運化,導致氣機鬱滯造成的。胸膈漉漉有水聲,這是留飲。於是用獨參湯來補益他的氣血,加入生薑來緩解他的嘔吐,用黃柏來降逆氣。他最初服用了三劑,臍左痛消失了,嘔吐也停止了。我將人參的劑量增加到一兩,結果嘔吐又開始了。

這是因為補益過度,而沒有行氣散滯的藥物來配合的緣故。我把人參減到七錢,加附子五分,炮薑七分,半夏八分,蒼朮七分,厚朴七分,茯苓一錢。服用了二十多劑後,嘔吐停止,飲食增加,其他的病症都減輕了,他還開始喜歡吃肉。用手揉搓他的肚子,還能聽到汩汩的水聲。他稍微有點冷,腹部氣機還略微活動,有時還會鼻出血幾點。最近又忽然腹瀉,兩天后自行停止。剛停掉之前的藥,他又覺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