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醫案》~ 三卷 (25)
三卷 (25)
1. 新都治驗
症乃春溫時疫也。但為發散,使清氣上升,而微有汗,瀉當自止。此瀉豈五苓散所能止哉?止則誤事。岐原曰:夜重如見鬼者。何以故?予曰:熱入血室故也。岐原曰:男子亦有血室乎?予曰:血室男婦同之,衝任二脈,為血之海,二脈附於陽明,今病乃陽明之熱遺入血海也。故加生地、白芍而效。
余治傷寒,用柴葛解肌湯及柴胡白虎湯,而熱不解者,加此二味,則熱無不退,汗無不出矣。且下午與夜,又陰分主事,欲解血海之熱,必投此二味以收其功,此亦予一得之愚也。岐原曰:善,願記之以詔後來。(八十六)
鍾澤有程夢奎孺人者,年將五十,僅一子,念一歲而歿於痘,旦夕哭之,哀且彌月,攬鏡自鑑曰:何子死而形色不瘁如此,因持鐵如意捶其胸,絕粒斷漿,肌容日瘁。時為初秋,寒熱交作,嘔噦懊憹,遍身疼。夫為遍延診視,卻藥不飲,諸醫百策開譬,拒而不聽,媳與孫跽而懇,姻族就而諭其不納者,若罔聞也。
惟合睫以待死,已而作色語其夫曰:病若此,汝曷不延名醫一決生死乎?夫曰:所延皆名士。病者曰:昔嘗聞程方塘參軍患瘋三年而起者誰?曰:孫君。又問:吳西源孺人病燥揭痰喘三年,與程道吾內眷勞瘵暈厥,誰為起之?夫答如前。病者曰:何不請孫君決我生死。夫聞言,物色徵予,五日而後至則薄暮矣。
病者猶疑為誕也。私至三家訪予狀,皆曰:魁然長髯者也。詰朝,覿面診之畢,則問曰:何日死?予應曰:病勢危,去死不遠,病者喟然嘆曰:死不足惜,第九華山香願未了為恨耳!予曰:孺人大願不思,何須以此小願為孜孜也。孺人曰:無大願。予曰:人之修短有數,今年之痘死者,不可勝計,令嗣之死亦數也。
然有二孫可承宗祧,孺人能忍哀撫孫,使其成立,娶婦以蕃後胤,令嗣雖死,猶不死也。而孺人亦有令名,若不此之思,憂傷以殞,夫君必娶,娶必少年,繼室生子,則必厚其子,而薄孺人之孫,晚娘晚爺之謠,獨不聞之耶。孺人萬金之家,使令孫不得其所,令嗣九泉之下,恐不能無憾。
孺人憂死,何益也,願孰大於此者。予故謂未之思耳。孺人試思之,誰輕誰重當自辨也。語畢憮然曰:先生言至此,吾如寐者得醒矣!顧病熱去死不遠,何能得如吾願?予曰:所謂近者病也,非脈也,脈左弱細,右關滑,故發熱體痛嘔噦,乃秋來瘧症,非死脈也。若如前執拗不服藥,不進飲食,書謂絕谷者亡,殆非虛語。
孺人誠聽予言,以二孫為念,以大體為重,予以活血養血之劑而治其傷損,以小柴胡加竹茹、滑石,以和陰陽而止其嘔噦,不一月而可無恙矣。奚憂哉?果從予言而進食服藥,調理五日,寒熱嘔噦皆止。後以丹參、劉寄奴各三錢為臣,五加皮五錢為君,香附一錢為佐,入四物煎服,果一月而全可矣。程孺人病起,而聞者皆曰:七發起太子之病,觀於孫君益信。
白話文:
新都治驗
這個病是春天溫疫引起的。只要發散藥物,讓清氣上升,微微出汗,瀉痢就會自然停止。這種瀉痢,怎麼可能是五苓散能止住的呢?如果硬要止住,反而會弄錯。岐伯說:「夜裡病情加重,像見到鬼一樣。」為什麼呢?我說:「因為熱邪侵入血室的緣故。」岐伯問:「男人也有血室嗎?」我說:「血室男女都一樣,衝脈和任脈是血的海,這兩脈都依附在陽明經,現在這個病就是陽明經的熱邪侵入血海。」所以加生地、白芍就有效。
我治療傷寒,用柴葛解肌湯和柴胡白虎湯,如果熱邪不解,就加這兩種藥,那麼熱邪沒有不退的,汗也沒有不出汗的。而且下午和晚上,陰氣主事,想要解決血海的熱邪,就必須用這兩種藥來達到目的,這也是我的一點心得。岐伯說:「很好,希望記下來,告知後人。」
鍾澤有一個程夢奎孺人,將近五十歲,只有一個兒子,兒子一歲時死於天花,她每天都哭泣,悲痛一個多月,照鏡子一看,說:「孩子死了,為什麼我的容貌還沒有憔悴成這樣?」於是拿起鐵如意捶打自己的胸膛,絕食斷水,容貌日漸憔悴。時值初秋,寒熱交替,嘔吐腹脹,渾身疼痛。她丈夫遍請醫生診治,卻不吃藥,許多醫生想盡辦法勸說,她都不聽,兒媳和孫子跪求她,親戚也來勸說,她都不理會,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一樣。
她只閉著眼睛等死,後來突然轉變神色,對丈夫說:「病成這樣,你為什麼不請名醫來決定一下生死呢?」丈夫說:「請的都是名醫。」病人說:「我曾經聽說程方塘參軍瘋病三年後痊癒的是誰?」丈夫說:「孫君。」又問:「吳西源孺人燥熱痰喘三年,以及程道吾內眷勞瘵暈厥,是誰治好的?」丈夫回答如前。病人說:「為什麼不請孫君來決定我的生死?」丈夫聽了,就去尋找我,過了五天才來,已經是傍晚了。
病人還懷疑是不是騙子,私下去了三家打聽我的樣子,大家都說:「身材魁梧,留著長鬍子。」第二天早上,我見面診治完畢,她問:「什麼時候會死?」我回答說:「病情危急,離死不遠了。」病人長嘆一聲說:「死不足惜,只可惜第九華山的香願還沒完成。」我說:「孺人您有大願未了,何必為這個小願而煩惱呢?」孺人說:「我沒有大願。」我說:「人的壽命長短有定數,今年死於天花的人,數不勝數,令郎的死也是命。」
但是您還有兩個孫子可以承繼香火,您應該忍住悲痛撫養孫子,讓他們成人,娶妻生子,延續香火,即使令郎死了,也等於沒有死。您也能留下好名聲,如果您不這樣想,因憂傷而死,您的丈夫一定會再娶,再娶肯定娶年輕的,繼室生子,一定會厚待自己的孩子,而薄待您的孫子,到時候「後母後父」的謠言,您聽不到嗎?您家裡這麼富有,卻讓孫子得不到好的照顧,您的兒子在九泉之下,恐怕也會不安。
您憂慮著死,有什麼好處呢?有什麼願望比這個更大呢?所以我說您還沒想到這一點。您試著想想看,哪個輕哪個重,自己就能分辨出來。我說完,她神情黯然,說:「先生您這麼一說,我好像睡著了突然醒過來一樣!」可是病情危急,離死不遠了,怎麼能實現我的願望呢?我說:「所謂的『近』是指病情嚴重,而不是指脈象,脈象左關弱細,右關滑數,所以發熱、身體疼痛、嘔吐腹脹,這是秋天的瘧疾,不是死脈。如果您像以前一樣固執,不吃藥,不進食,書上說絕食的人會死,這可不是虛言。
孺人真心聽我的話,以兩個孫子為念,以大局為重,我用活血養血的藥物治療她的損傷,用小柴胡湯加竹茹、滑石,調和陰陽,止住她的嘔吐腹脹,不到一個月就可以痊癒了,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她果然聽我的話,開始進食服藥,調理了五天,寒熱嘔吐腹脹都停止了。後來用丹參、劉寄奴各三錢做臣藥,五加皮五錢做君藥,香附一錢做佐藥,加入四物湯煎服,果然一個月就完全好了。程孺人病好了,聽到的人都說:「七發起太子之病,看看孫君,更加令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