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醫案》~ 三卷 (23)
三卷 (23)
1. 新都治驗
故不從河間,而用諸嘔吐酸皆屬於火之治。況今歲次甲午,為濕土司運,八月建酉,水土衰敗之時。《內經》曰:毋違時,毋代化,且脾惡濕,濕多則瀉,濕則生痰。前後之師,不考運氣月令,一概而用滋陰降火之劑,助濕生痰,安望其痰之愈也。《丹溪纂要》云:實脾土、燥脾濕,是治痰之本也。
遵而用之,如鼓應桴。予故曰:醫不難於用藥,而難於認病,有以也。(八十二)
族侄合溪,年當八旬,春初偶為寒襲,發熱咳嗽,醫與芎蘇散,即汗出不止,呃呃連聲,勺粒不入,昏憒經旬,汗日加,呃日甚。延予診之,六部浮大無力,重按三五不調,六七至一止,右關近滑。診畢,語嗣君敬所曰:尊翁由勞倦表虛感邪,脈故浮大無力,法當從東垣補中益氣湯,一二劑可瘳也。
醫乃妄為散表,致汗漏神疲,昏憒發呃,高年值此,寧不殆乎?即可徼倖圖安,亦不過千日養耳。敬所勃然俯而對曰:上巳後為家君壽期,不虞構疾,羸憊若此,苟保百日,俾叔水之心,庶幾少盡,叔祖之賜多矣。若干日又出於望外也。予即以六君子湯,加竹茹、柿蒂以止呃,再加酸棗仁、石斛以斂汗,一進熱退呃定,再進,汗止食入,三進,霈霈然精神長矣。乃減去竹茹、柿蒂、加當歸,半月全安。
先是祝令君謂渠有耆德,請為介賓,以疾辭不及赴,迨季春令君聞渠壽,即援例賜一級寵,以冠帶扁,額用彰恩典,光於鄉閭,後果三年而卒。(八十三)
孝廉方叔度令嫂江氏,年甫三旬,患脹滿。諸名家或補或消,或分利,或溫或寒,悉為整理一番,速手而去,舉家惶惶,無所適從。叔度曰:聞孫仲暗昔患此,眾亦束手,比得孫生生者治而起之。眾皆斂衽欽服。仲暗伯仲適在館中,盍諮訪之。即發書介予,隨紹嚮往。診得左脈弦大,右滑大。
予曰:此李東垣木香化滯湯症也,病從憂思而起,合如法按治,可保終吉。叔度喜曰:曩從事諸公悉云不治,先生謂可保終吉,此故倉公有言:拙者疑殆,良工取焉是也。幸先生早為措劑,予即照本方發四帖,服訖,腹果寬其半,繼以人參消痞湯,琥珀調中丸,調理二月全瘳。叔度信予從此始,每推轂予於諸相知,多有奇中,卒為通家之好。
(八十四)
臨溪吳天威丈,年七十有三,客邸遠歸,偶墜馬跌傷,左脅作痛,隨治而愈。後半年,忽左胯腫痛,增寒作熱,動止極艱。里中諸公有認濕痰者,有認風氣者,有認濕熱者,總罔效。聞歙外科洪氏能,且識雜病,迓以為治。居數日,視為疝氣,率投荔枝核、大小茴香、川楝子、橘核之類,痛躁不可當,乃欲引繩自絕。諸子百般慰解,洪乃辭去。
竟不知為何疾也。其婿汪開之,予之表弟也,邀予診之。六脈浮而洪數,左寸尤甚。驗其痛處,紅腫光浮如匏,撫之烙手。予曰:此便癰也。洪系外科專門,胡獨忽此?蓋渠素慎重,見患者年高,烏敢認為便癰治哉!此殆千慮一失,毋足怪。諸郎君聞予言,皆駭然,詰予曰:家嚴不御色者十載,顧安得此,願先生再思。
白話文:
新都治驗
不應照搬河間學派的療法,凡嘔吐、胃酸等症狀,都屬於火邪,應從此角度治療。況且今年是甲午年,屬濕土當令,八月酉月,水土衰敗之時。《內經》說:治療疾病要順應時令,不可違背自然規律,而且脾臟最怕濕,濕氣過盛就要瀉掉,濕氣容易產生痰液。以前的醫生不考慮運氣和節令,一概使用滋陰降火的藥物,反而助長濕氣,產生痰液,怎麼可能治好痰病呢?《丹溪心法》說:健脾燥濕是治療痰飲的根本方法。
我遵照這個方法治療,效果如同擊鼓應桴。所以我說:行醫不在於用藥,而在於辨證,是有道理的。(八十二)
我的族侄合溪,八十歲,春天因為受寒而發熱咳嗽,醫生給他用了芎藭蘇葉散,結果汗出不止,呃逆不止,吃不下東西,昏迷十多天,汗越來越多,呃逆也越來越厲害。後來請我診治,我發現他的脈象浮大無力,重按則脈搏跳動不規律,每六七次才跳動一次,右關脈略微滑利。診脈後,我跟他的兒子敬所說:你父親是因勞累導致表虛,感受了邪氣,所以脈象浮大無力,應該用東垣的補中益氣湯,一兩劑就能痊癒。
醫生卻錯誤地使用了發散的藥物,導致病人汗出過多,神疲乏力,昏迷呃逆,老年人遇到這種情況,豈不危險?即使僥倖保住性命,也只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敬所神情激動地回答說:上巳節後是我父親的壽辰,沒想到他會生病,現在身體虛弱成這樣,只要能保住他一百天,讓我盡孝心,就是叔祖您的恩賜了,再多活幾天更好。於是我就用六君子湯,加入竹茹、柿蒂止呃逆,再加酸棗仁、石斛斂汗,一劑藥下去,發熱和呃逆就停止了,再服一劑,汗止,能進食了,三劑藥後,精神好了許多。然後我就減少竹茹、柿蒂的用量,加入當歸,半個月後就痊癒了。
先前祝令君說合溪德高望重,邀請他做賓客,因為生病沒能去,等到春天祝令君聽說合溪長壽,就破例賜給他一級官位,並賜予冠帶,以表彰他的恩典,光宗耀祖,後來他三年後去世。(八十三)
孝廉方叔度的嫂子江氏,三十多歲,患脹滿病。很多名醫都給她治療過,或補或瀉,或分利,或溫或寒,都治不好,最後都放棄了,全家人都很著急,不知道該怎麼辦。叔度說:聽說孫仲暗以前也患過這種病,很多醫生都束手無策,後來是孫生生醫生治好了他。大家都對孫生生非常敬佩。孫仲暗的兄弟恰好在館中,何不向他請教?於是就寫信邀請我診治,我前往診治。我診得她的左脈弦大,右脈滑大。
我說:這是李東垣的木香化滯湯的主症,病是因憂思而起的,按照這個方子治療,就能痊癒。叔度高興地說:以前請來的醫生都說治不好,先生卻說能痊癒,這正如倉公所說:「拙劣的醫生疑慮重重,精湛的醫生則能從中找到解決方法。」幸好先生及時診治。我馬上按照方子開了四劑藥,服完後,肚子果然消了一半,然後再用人參消痞湯、琥珀調中丸調理,兩個月後就痊癒了。從此叔度信任我,總是把我推薦給他的朋友,屢屢應驗,最終成為莫逆之交。(八十四)
臨溪的吳天威,七十三歲,從外地回來,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左脅疼痛,治好了。半年後,突然左胯腫痛,寒熱交作,行動極其困難。當地醫生有的認為是濕痰,有的認為是風氣,有的認為是濕熱,都無效。聽說歙縣的外科醫生洪某醫術高明,能治各種雜病,於是請他來治療。過了幾天,洪某認為是疝氣,就用了荔枝核、小茴香、川楝子、橘核等藥物,結果疼痛難忍,吳天威想自殺。他的兒子們百般勸慰,洪某才離開。
根本不知道是什麼病。吳天威的女婿汪開之是我的表弟,他邀請我診治。我診脈發現六脈浮洪數,左寸脈尤其明顯。檢查疼痛部位,紅腫發亮,像個葫蘆,摸上去燙手。我說:這是便癰。洪某是外科專家,為什麼會忽略這個?大概是他一向謹慎,看到病人年紀大,不敢診斷為便癰吧!這大概是考慮不周,不足為奇。吳天威的兒子們聽了我的話,都很驚訝,問我:家父已經十年沒有房事了,怎麼會得這種病?請先生再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