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醫案》~ 三卷 (12)

1. 新都治驗

舉家聞言，通宵號泣，惟欲攘臂爭哄，仲子泰來又語之曰：家君固不敏，其知識量不出諸公下，昨自華陽歸，迓而診之，當必有說。舉家欣然，敦予求診，其脈左澀右滑。予曰：據滑脈主痰飲，澀主有瘀血也。

今所吐所下皆瘀之徵，斷非蠱也，使得早從事，曷有此猜忌、此號泣哉！兩峰曰：吾生平頗謹疾，瘀自何致？予曰：《內經）云：怒則傷肝，甚則嘔血，不嘔則積，積而瘀於經隧，滿而溢也！兩峰曰：若謂從怒而致，則此語恰當吾病源矣！敢請劑。予用當歸尾三錢，赤芍藥、牡丹皮、川芎各一錢五分，玄胡索、五靈脂、桃仁各一錢，滑石、茜根各二錢，水煎飲之。所下黑物甚多。

腹中仍痛，塊猶未軟。前方再加青皮、山楂、酒蒸大黃服之，大便行三次，黑瘀及痰不計其數，從此腹漸寬，塊漸熔，面色稍轉，而黃日退，飲食津津有加，四肢微溫，有生氣矣。惟兩足浮腫不消，改用六君子湯加炮薑、茜根、滑石、青蒿調理，而黑糞全無。一月精神復舊。

里中謂予此役匪獨認病投劑為足稱，且俾二宅釋猜疑，排忿爭，其雅誼尤足重也。（五十）

予有表嫂，小產後，腹痛暈厥，冷汗淋淋，遍身麻木，心怔怔動。左脈絕不應指，虛極故也。以當歸三錢，川芎一錢五分，人參、荊芥穗，燈火燒存性各一錢，益母草、澤蘭葉各八分，甘草五分，水煎飲之，腹痛減。惟怔怔不寧，以四君子湯倍加黃耆為君，當歸、香附、益母草為臣，川芎為佐，炮姜為使，兩劑而安。（五十一）

陳士美，孤子也。年弱冠，由夢遺後患頭疼發熱。時值仲夏，醫治不瘳。丹市中有名者，率延致，轉治轉熱，反加水瀉口渴，日夜不得眠者旬日，眾視為危。時有俞氏者，用參、耆、白朮為其斂汗止瀉，而汗瀉愈劇，呻吟不間晝夜，勺粒不入口，咳嗽胸痞，躁悶不寧，又四日矣！渠親邵瓊林交予，因凂邵逆予為治。診其脈，左弦長，右洪大，俱七至，舌苔焦黃，體若火燎，神昏氣促。

予曰：此仲景傷寒熱症也，邪在陽明少陽二經。其危不啻風中燭，胡時師不認症察脈，徒以夢遺受病，率投補劑，無怪乎轉治轉劇也。幸予至，設遲一日，大事去矣。用石膏五錢，柴胡、知母各三錢，炙甘草、白芍藥、枳殼、桔梗、黃芩、天花粉各一錢，粳米一撮，急煎飲之。

夜半熱稍退，神稍靜，脈之仍數甚，繼以前劑進，天明乃得睡，覺而熱退，神清，瀉止，膈寬。惟口尚渴，再用柴胡一錢五分，白芍藥、麥門冬、知母各一錢，石膏三錢，甘草、五味子各五分，人參七分，服之舌潤渴止，餘熱盡退，粥飲始入，漸向安矣！忽兩足指前一截痛如犬齧，不能耐，以野蓼一握，入明礬四兩，煎湯薰洗，痛勢稍緩。又以薏苡仁三錢，木瓜二錢，黃柏、牛膝各一錢，漢防己三分，一帖而愈。

白話文：

新都治驗

一家人聽到診斷結果，徹夜哭泣，都想爭著去斥責醫生。仲子泰來又對他們說：家父雖然愚鈍，但醫學知識並不比各位差，昨天從華陽回來，請他診治，一定會有辦法。全家人欣喜若狂，懇求我診治。患者脈象，左邊澀滯，右邊滑數。我說：根據脈象來看，滑脈表示有痰飲，澀脈表示有瘀血。

他現在吐的、瀉下的都是瘀血的表現，絕對不是中了蠱毒。如果早點治療，哪裡會有這樣的猜忌和哭泣呢！患者說：我一生都很小心謹慎，瘀血是怎麼來的呢？我說：《內經》說：生氣會傷肝，嚴重會吐血，不吐血就會積聚在體內，積聚在經絡裡，滿了就會溢出來！患者說：如果說是因為生氣導致的，那這個說法正好符合我的病因！請您開方吧！我用當歸尾三錢，赤芍藥、牡丹皮、川芎各一錢五分，玄胡索、五靈脂、桃仁各一錢，滑石、茜根各二錢，水煎服下。瀉下的黑色污物很多。

腹部仍然疼痛，腫塊還沒軟化。我又加了青皮、山楂、酒蒸大黃，再次服用，大便排泄三次，排出大量的黑色瘀血和痰液。從此腹部漸漸變寬，腫塊漸漸軟化，面色稍有好轉，黃疸也減退，飲食也開始增多，四肢略微溫暖，有了生氣。只是雙腳浮腫未消，我又改用六君子湯加炮薑、茜根、滑石、青蒿調理，黑色大便也完全消失了。一個月後，精神完全恢復。

鄉里的人都說，我這次不僅僅是診斷正確、用藥得當值得稱讚，而且也讓兩個家庭消除了猜疑，化解了矛盾，這份友誼更是難能可貴。（五十）

我的一個表嫂，小產後腹部疼痛，昏厥，冷汗淋漓，全身麻木，心慌心跳。左脈完全摸不到，這是極度虛弱的表現。我用當歸三錢，川芎一錢五分，人參、荊芥穗（燈火燒存性）各一錢，益母草、澤蘭葉各八分，甘草五分，水煎服下，腹部疼痛減輕。只是心慌仍然不安，我又用四君子湯加倍黃耆為主藥，當歸、香附、益母草為輔藥，川芎為佐藥，炮薑為使藥，兩劑就痊癒了。（五十一）

陳士美，獨子。年方弱冠，因夢遺後患頭痛發熱。正值盛夏，治療卻不見好轉。城裡有名的醫生都請遍了，病情反而越來越重，還加重了水瀉和口渴，日夜不得眠十多天，大家都認為病情危急。這時有位俞姓醫生，用人參、黃耆、白朮為他收斂汗液，止瀉，結果汗瀉更厲害了，日夜呻吟不止，一點東西也吃不下，咳嗽胸悶，煩躁不安，又過了四天！他的親戚邵瓊林找到我，請我診治。我診了他的脈象，左脈弦長，右脈洪大，都是七次脈搏，舌苔焦黃，身體像被火燒一樣，神志昏迷，呼吸急促。

我說：這是仲景《傷寒雜病論》裡記載的傷寒熱症，邪氣在陽明、少陽二經。他的病情危急如同風中之燭，那些醫生為什麼不辨證施治，只認為是夢遺引起的病，亂用補藥，難怪病情會越來越重！幸好我來了，如果再晚一天，恐怕就沒救了。我用石膏五錢，柴胡、知母各三錢，炙甘草、白芍藥、枳殼、桔梗、黃芩、天花粉各一錢，粳米一撮，急煎服下。

半夜裡熱退了一些，神志也清醒了一些，脈象仍然很快，我又繼續用之前的藥方，天亮時他終於睡著了，醒來後熱退了，神志清醒，瀉止了，胸膈也舒暢了。只是口渴，我又用柴胡一錢五分，白芍藥、麥門冬、知母各一錢，石膏三錢，甘草、五味子各五分，人參七分，服下後舌苔潤濕，口渴止住了，餘熱也退盡了，能喝粥了，病情漸漸好轉！突然兩個腳趾前端一截疼痛，像被狗咬一樣，難以忍受，我用野蓼一把，明礬四兩，煎湯熏洗，疼痛稍減。我又用薏苡仁三錢，木瓜二錢，黃柏、牛膝各一錢，漢防己三分，一劑藥就痊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