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醫案》~ 一卷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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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 (40)

1. 三吳治驗

潘公門下諸人語予曰:形症如是,死在目下,尚可服藥乎。予曰:症非死候,為用藥者誤耳。譬之樹木,若根本壞而枝葉枯焦,非力可生,今焦枯乃斧斤傷其枝葉,而根本仍在也。設灌溉有方,猶可冀生,安可遽棄。予以神授丹,日用一丸,煮豬肉四兩飼之。十日腹軟其半,熱亦消其半,神色漸好。

潘見老詰予曰:此何症?公能肉枯骨如此之神。予曰:此疳疾症也。彼誤認為腎虛,而用補陰之藥,是以滯益滯,腹焉得不大不堅。公曰:彼純用寒而熱愈熾,君用非寒而熱反退,此何說焉?予曰:此熱乃濕熱,由脾虛所致,補陰之劑皆濕類,蓋脾屬土,惡濕喜燥,今以大蘆薈丸、肥兒丸調理一月,可全瘳矣。公曰:善,微先生,此僕已為泉下物矣。

(一百三十七)

少司空凌繹泉翁,年已古稀,原有痰火之疾,因正月上旬,為令孫大婚過勞,偶占風寒,內熱咳嗽,痰中有血,血多而痰少,痰堅不易出,鼻流清水,舌生芒刺,色焦黃,語言強硬不清,大小便不利,喘急不能睡,亦不能仰,惟坐高椅,椅前安棹,棹上安枕,日惟額伏枕上而已。市醫環治半月不瘳,敦予診之。

兩手脈浮而洪,兩關滑大有力。知其內有積熱痰火,為風邪所閉,且為怒氣所加,故血上逆,議者以高年見紅,脈大發熱為懼。予曰:此有餘症,諸公認為陰虛,而為滋陰降火,故不瘳。法當先驅中焦痰火積熱,然後以地黃補血等劑收功,斯不失先後著也。翁以予言為然。

用栝蔞、石膏各三錢,橘紅、半夏曲、桑白皮、前胡、杏仁、酒芩、紫蘇子,水煎,臨服加入蘿蔔汁一小酒盞,一劑而血止。次日診之,脈仍浮而洪大,尚惡寒。予曰:古云傷風必惡風,傷寒必惡寒,此其常也。只因先時失於清散,表中之熱未徹,竟用滋陰之劑,又加童便收斂,降下太速,以致風寒鬱而不散,故熱愈甚也。改以定喘湯,一劑而喘急減半,再劑熱退而不惡寒。

復為診之,兩手浮體已無,惟兩關之脈甚鼓指,此中焦痰積膠固已久,不可不因其時而疏導之。以清中丸同當歸龍薈丸共二錢進之。其夜大便所下稠黏穢積甚多。予憶朱丹溪有云:凡哮喘火盛者,以白虎湯加黃連、枳實有功。此法正繹翁對腔劑也。與十劑,外以清中丸同雙玉丸夜服,調理而安。

(一百三十八)

周鳳亭公,年五十有八。正月腸風下血,又飲食過傷,大吐。而朱友以枸杞地黃膏一斤進之。不知此公肝氣素盛,中焦原有痰積,且多思傷脾,又值卯木正旺之月,投以地黃、枸杞,適以滋其濕而益滯其痰耳。由是飲食減少,肌肉日消,腹中痞滯。又吳友以歸脾湯進之。詎知濕熱未除,先用溫補,是以油撲火,勢成燎原。

以致大便燥結,口乾舌燥。據巳午未三時,中焦蒸蒸發熱,煩悶,酉時而退。此皆濕熱壅滯於脾無疑矣。且面色黃中帶黑,下午足面有浮氣,皆是濕熱傷脾之徵。法宜清肅中焦,徹去濕熱,則飲食自加,而新痰不生,宿痰磨去,庶五穀精華不生痰而生血矣。

白話文:

三吳治驗

一位潘姓官員手下的人告訴我說:病人這個樣子,眼看就要死了,還能吃藥嗎?我說:這病症還沒到死的程度,是庸醫用錯藥造成的。比方說樹木,如果樹根壞了,枝葉枯萎,那是救不活的;但現在只是枝葉被斧頭砍傷,樹根還在。只要方法得當,灌溉施肥,還是有希望活過來,怎麼能輕易放棄呢?我用神授丹,每天一丸,再用四兩豬肉燉給他吃。十天後,肚子軟了一半,發熱也消退了一半,氣色也漸漸好轉。

潘公見到後,質疑地問我:這是什麼病?你竟能治好這種肌肉枯萎、骨瘦如柴的病症。我說:這是疳疾。他們誤認為是腎虛,用了滋陰的藥,結果越補越滯,肚子當然會又大又硬。潘公說:他們用寒涼藥,熱症反而更厲害;你用非寒涼的藥,熱症卻退了,這是怎麼回事呢?我說:這熱是濕熱,是由於脾虛引起的。滋陰的藥大多是濕寒的,而脾屬土,惡濕喜燥,現在用大蘆薈丸、肥兒丸調理一個月,就能痊癒了。潘公說:妙啊!先生,若非您,此人已是入土之人了。

少司空凌繹泉翁,年已七十多歲,本來就有痰火之疾,正月初旬因為孫子結婚操勞過度,又偶然受了風寒,內熱咳嗽,痰中帶血,血多痰少,痰很粘稠不易咳出,流鼻涕,舌苔尖銳,舌質焦黃,說話含糊不清,大小便不暢,呼吸急促睡不著覺,也無法仰臥,只能坐在高椅子上,椅子前面放著個小桌子,桌子上放著枕頭,整天只伏在枕頭上。市裡的醫生治療了半個月沒好轉,於是請我診治。

把脈時發現左右手的寸口脈浮大有力,左右關脈滑大有力。我判斷他體內有積熱痰火,被風邪阻閉,還夾雜著怒氣,所以血往上逆。有人擔心他年紀大了還見紅,脈象又大又熱,很危險。我說:這是實證,各位醫生認為他是陰虛,用滋陰降火的藥,所以治不好。應該先驅除中焦的痰火積熱,然後再用地黃補血等藥來鞏固療效,這樣才能順序得當。凌翁同意我的看法。

我用栝樓、石膏各三錢,橘紅、法半夏、桑白皮、前胡、杏仁、酒芩、紫蘇子,水煎,臨服時加入一小杯蘿蔔汁,一劑藥就把血止住了。第二天再診,脈依然浮大有力,還惡寒。我說:古書上說,傷風必惡風,傷寒必惡寒,這是常理。只因為之前治療失當,表面的熱邪沒有徹底清除,反而用了滋陰的藥,又加了童便收斂,降火太快,導致風寒鬱結不散,所以熱症反而更厲害了。我改用定喘湯,一劑藥就減輕了一半的呼吸急促,再服一劑,熱退了,也不惡寒了。

再次診脈,左右手的浮脈已經消失了,只有左右關脈很鼓,說明中焦的痰濁積聚已久,必須趁機疏通。我用清中丸和當歸龍薈丸各二錢給他服下。當天晚上,大便排出很多稠黏的穢物。我想起朱丹溪的醫案:凡哮喘火盛者,用白虎湯加黃連、枳實效果很好。這個方法正好適合凌翁的病情。我開了十劑藥,另外用清中丸和雙玉丸夜間服用,調理後病情就穩定下來了。

周鳳亭先生,五十八歲。正月裡患腸風下血,又因飲食不節,嘔吐不止。他的朋友朱某給他服用了一斤枸杞地黃膏。殊不知他肝氣素盛,中焦本來就有痰積,又因多思傷脾,正值卯木當令的月份,服用地黃、枸杞,正好滋長了他的濕邪,加重了痰濁。因此飲食減少,肌肉消瘦,腹部痞脹。後來他的朋友吳某又給他用了歸脾湯。豈不知濕熱沒有去除,先用溫補之藥,就好比油澆火,火勢更加蔓延了。

結果大便乾燥,口乾舌燥。巳、午、未三時(上午10點到下午2點),中焦感覺蒸蒸發熱,煩悶,到酉時(下午5點到7點)才減輕。這明顯是濕熱壅滯於脾造成的。而且面色黃中帶黑,下午腳面浮腫,都是濕熱傷脾的表現。應該清肅中焦,徹底去除濕熱,這樣飲食自然會增加,新的痰濁就不會產生,舊痰也會慢慢消除,這樣五穀精華才能化生血液,而不是化生痰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