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醫案》~ 一卷 (39)
一卷 (39)
1. 三吳治驗
予脈之,左弦細,右滑大,俱六至。口渴眼赤,予知其昔患楊梅瘡,餘毒尚伏經絡,適因瘧後氣血不足,舊毒感動,故痛而暴也。以當歸、芍藥、甘草、牛膝、鉤藤、苡仁、木通、白蘚皮,用土茯苓四兩煎湯代水煎前藥。服下而痛止,咳嗽亦除,脈緩其半。連服數劑大效,精神漸復,乃起而督工視事。
冬至日為酒興鼓舞,縱欲無忌,次日腰如束縛,足面亦疼,左眼赤,小水短,足底有火從兩胯直衝其上,痛不可言。予以當歸、鉤藤、甘草、白芍藥、牛膝、苡仁、石斛、紅花、生地、黃柏,調理三日,症已守定,略無進退。
適大雪,寒凍殊甚,有女醫為渠宅所親信者,因其大便燥結,一日夜服玄明粉一兩五錢,大便且不行,而腰痛愈猛,兩足攣縮,氣息奄奄,一語而三換氣,面青慘,渠自覺危急,乃喚內人及弟叔囑其後事。天明予至診之,六脈俱伏,痛使然也。扣其由,乃知服玄明粉所致。予曰:症雖熱,便雖燥,但公病不在腸胃,而在經絡筋骨間,徒瀉腸胃無益也。
且冬月陽氣閉藏,誤瀉則陽氣虧乏,來春無發生根本矣。今四肢拘縮,腰胯痛劇者,由日來天令寒極,經絡凝澀也。寒主收斂,法當溫散寒邪之標,使痛定,然後復治其本,庶可保全。乃用桂心、杜仲、炙甘草、蒼朮、破故紙、五加皮,連與二劑,痛定而四肢柔和,飲食始進。
予知渠宅素喜速效,予適有荊溪之往,乃宣言曰:足下之疾在經絡,顧今天令嚴寒,幸寧耐以俟春和為足下拔去病根。渠宅不以予言為然,乃用張云溪調理,予亦贊張之可守,蓋張氏藥用養血清熱,雖不去病,亦不害事。迨二月,太守公歸,乃改用沈春宇,沈揣渠必以酒色而致陰虛。
乃純用滋陰降火之劑,以為旬日可奏功也。及調治月餘,略無影響。予從荊溪歸而謁渠,為三月初旬也。渠聞予至,即以沈藥呈予,且語予:公許春和拔除病根,此其時也。予知太守公方篤信沈,隨以溫語慰渠曰:沈公名士也,可使彼展盡底蘊。沈又調理半月,以無功而行。
沈去,予再以煨腎散進,大瀉五六度,四肢冰冷,舉家大恐,以予瀉之為非也。予曰:病從此日減矣,夫奚憂。從進理脾藥,服數帖,神氣始轉,腰胯柔和,可下床舉數步矣。方始信而問予曰:人皆以補為治,公何得病源之真,於三月之前,先已預定,節節如公語也。予曰:此楊梅瘡餘毒伏於經絡,豈補劑所能去哉。
予故先為疏通濕熱,然後以補劑收功,則無反復之患。後仍以威靈仙末子二錢,入豬腰子內煨熟食之。又瀉一二度,病根盡拔。改用苡仁、當歸、生熟地黃、白芍藥、牛膝、黃柏、丹參、龜板,調理全安。(一百三十六)
潘見所老先生,有一小盛价,年可十六七,發熱於午後。城中周友以為陰虛,而為滋陰降火。服三十餘劑,熱益加,且腹中漸脹,面色清白。仍以六味地黃丸加黃柏、知母、麥冬、五味子之類。又三十劑,而腹大如斗,堅如石,飲食大減,發黃成穗,額顱光亮,口渴不可言,兩腿大肉消盡,眼大,面肉皆消,肌膚枯燥如松樹皮,奄奄一骷髏耳。予觀其目之神,尚五分存,欲為治劑。
白話文:
三吳治驗
我診脈後發現,病人左脈弦細,右脈滑大,脈搏皆六次/分鐘。他口渴眼紅,我判斷他以前患過梅毒,毒素殘留經絡中。恰逢瘧疾痊癒後氣血不足,舊疾復發,所以疼痛劇烈。我便用當歸、芍藥、甘草、牛膝、鉤藤、薏苡仁、木通、白蘚皮,另用土茯苓四兩煎湯代替水煎服前幾味藥。服藥後疼痛停止,咳嗽也好了,脈搏減緩了一半。連服幾劑藥效顯著,精神逐漸恢復,病人能起床監督工程處理事務了。
冬至那天,他因飲酒作樂,縱慾無度,第二天腰部像被束縛一樣疼痛,腳面也痛,左眼紅腫,小便短少,腳底感覺有熱氣從兩胯直衝向上,痛得說不出話。我用當歸、鉤藤、甘草、白芍藥、牛膝、薏苡仁、石斛、紅花、生地、黃柏,調理三天,病情穩定下來,沒有明顯好轉或惡化。
適逢大雪,天氣寒冷異常,一位女醫生,是病人家的親信,因為他大便秘結,一天一夜服用了玄明粉一兩五錢,大便仍然不通,腰痛卻加劇了,雙腿攣縮,呼吸微弱,說一句話要換三次氣,面色青慘,他自己都感覺情況危急,便叫來家人和兄弟囑咐後事。天亮我趕去診治,六脈皆沉伏,疼痛厲害。詢問病因,才知道是服用玄明粉導致的。我說:雖然症狀是熱證,大便乾燥,但病根不在腸胃,而在經絡筋骨,單純瀉腸胃無益。
而且冬天陽氣閉藏,錯誤瀉下則陽氣虧損,來年春天將無法生髮。現在四肢拘縮,腰胯劇痛,是因為近日天寒地凍,經絡凝澀。寒主收斂,應當溫散寒邪的表證,使疼痛減輕,然後再治療根本病因,才能保全性命。於是用桂枝、杜仲、炙甘草、蒼朮、破故紙、五加皮,連服兩劑,疼痛減輕,四肢也變得柔軟,可以進食了。
我知道病人平素喜歡速效的藥方,我恰好要去荊溪,便明確地告訴他:您的病在經絡,但現在天寒地凍,最好耐心等待春天到來,才能徹底根治。病人不相信我的話,便請張雲溪來治療,我也贊同張氏的治療方法,因為張氏的藥方注重養血清熱,雖然不能治癒疾病,但也無害。等到二月,太守大人回來,便改用沈春宇治療,沈春宇認為病人一定是因為酒色過度導致陰虛。
於是只用滋陰降火的藥方,認為十天就能見效。治療一個多月,一點效果也沒有。我從荊溪回來看他,是三月初旬。他見我來了,便把沈氏的藥方拿給我,並對我說:您說春天可以根治我的病,現在正是時候。我知道太守大人非常相信沈氏,便溫言安慰他說:沈先生是名醫,可以讓他盡情施展醫術。沈氏又治療半個月,仍然沒有效果。
沈氏離開後,我又用煨腎散讓他大瀉五六次,四肢冰冷,全家人都很害怕,認為我瀉藥瀉錯了。我說:病從今天開始減輕了,有什麼好擔心的。然後開始服用調理脾胃的藥,服用幾劑後,精神開始好轉,腰胯柔軟,可以下床走幾步了。他才開始相信我,並問我:大家都用補藥治療,您怎麼能知道病根的真正所在,在三月之前就預測好了,節節都像您說的一樣。我說:這是梅毒的餘毒藏在經絡裡,怎麼能用補藥去除呢?
所以我先疏通濕熱,然後再用補藥鞏固療效,這樣就不會反复發作了。後來我又用威靈仙末二錢,放入豬腰子裡煨熟後食用。又瀉了一兩次,病根徹底去除。改用薏苡仁、當歸、生熟地黃、白芍藥、牛膝、黃柏、丹參、龜板,調理至痊癒。(一百三十六)
潘見所老先生,有一個小兒子,大概十六七歲,下午發熱。城裡周友認為他是陰虛,就用滋陰降火的藥方治療。服用了三十多劑藥,熱症加重,而且腹部逐漸脹大,面色蒼白。又用六味地黃丸加黃柏、知母、麥冬、五味子等藥。又服用了三十劑,腹部脹得像個斗,硬如石頭,食慾大減,皮膚發黃起疹,額頭光亮,口渴難忍,大腿上的肉都消瘦了,眼睛很大,臉上的肉都消瘦了,皮膚乾燥得像松樹皮,瘦得像個骷髏。我看他眼睛裡還有五分神氣,想給他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