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醫案》~ 一卷 (15)
一卷 (15)
1. 三吳治驗
次年二月果死。(二十八)
有老妓金姓者,其嫂三月患頭痛、身熱、口渴,水瀉不止,身重不能反側,日漸昏沉,耳聾眼合,夢多亂語,嘉秀醫者,歷試不效,視為必死。予適吳江歸,便道過槜李,訪南溪、吉泉二兄,吉泉兄以是症見詢,且言諸醫有以補中益氣湯進者,有以附子理中湯進者,二藥已煎成未服,幸弟至,乞為診之。六脈洪大,觀其色內紅外黑,口唇乾燥,舌心黑苔,不知人事。
予曰:此疫症也,法當清解。急以小白湯進之,猶可生也。若附子理中湯,殺之耳,安可用。南溪兄問:小白何湯也?予曰:小柴胡、白虎湯,合而一之是也。南溪兄謂:泄瀉昏沉如此,恐石膏不可用也。予曰:此挾熱下利,但使清陽上升,則瀉止熱退,而神氣自清也。服訖,夜半神氣甦醒,惟小水不利,熱渴不退。
予思仲景法謂,渴而身熱不退,小便不利者,當利其小便。乃以辰砂六一散一兩,燈心湯調服之,兩帖而瘳。南溪兄曰:死生信乎命也,弟頃刻不至,必服理中湯,此婦不為泉下人哉!(二十九)
有曹姓諱鏜者,九月重陽,以胸膈不舒暢,而謁南溪兄為治,診未竟,予至,南溪兄起語曹曰:舍弟高手,浼診之。診訖未有言。而南溪私問曰:曹何如脈?予曰:不治。會易貨者沓至,予亦別去,曹果次年二月死。南溪兄問曰:何曹無它病,而弟見脈即斷不治,何也?予曰:其脈兩寸洪滑搏指,兩關微弦,兩尺微弱,《難經》所謂溢脈也。
九月深秋,木凋零時也,不宜弦大,大則上盛下虛,至二月木旺,木能生火,火木性皆上升不下,下無真陰以相濟,是有陽無陰,有升無降。《內經》曰:出入廢則神機化滅,升降息則氣立孤危。是以斷曹子二月當嘔吐而死也。(三十)
嘉善之妓李雙,號素琴,體雖肥,而性沖澹,態度閒雅端重,歌調娼家推其擅場,與予邑程芹溪處厚,患痛風,自二月起至仲冬,諸治不效,鴇母慳毒,遂視為痼疾,不為治。而芹溪固懇予診之,六脈大而無力,手足肢節腫痛,兩跨亦痛,不能起止,肌肉消其半,日僅進粥二碗,月汛兩月一行,甚少。予曰:此行痹也。
芹溪問:病可治否?予笑而應曰:君能娶,予能治之。芹溪曰:嫁娶乃風月中套語,公長者,乃亦此言。予曰:觀此子雖墮風塵,實有良家風度,予故憐之,且君斷絃未續,而彼有心於君,或天緣也。芹溪曰:誠吾素願,恐鴇母高其價而難與言。予謂:乘其病而盟之,易與耳。
芹溪以予言為然,乞為治之。以人參、白朮、苡仁各三錢,當歸、枸杞、杜仲、龜板、蒼耳子各二錢,晚蠶沙、秦艽、防風各一錢,大附子、甘草、桂枝、黃柏各五分,十帖而痛止腫消。改用歸芍六君子,加苡仁、丹參、紅花、石斛、紫荊皮,三十帖而痊愈。芹溪娶之。善持家,舉族稱賢,而亦羨予知人焉。
白話文:
三吳治驗
第二十八則:隔年二月,病人果然死了。一位姓金的老妓女,她嫂嫂三月以來頭痛、發燒、口渴,腹瀉不止,身體沉重無法翻身,日漸昏迷,耳聾眼閉,多夢胡言亂語,許多醫生都治療無效,認為必死無疑。我恰好從吳江回來,路過槜李,拜訪南溪、吉泉二位兄長,吉泉兄向我詢問此病症,並說已經有人用補中益氣湯和附子理中湯為病人治療,藥已經煎好但尚未服用,幸好我來了,請求我診治。病人脈象洪大,脈色內紅外黑,嘴唇乾燥,舌苔中心發黑,已經神志不清。我說:「這是瘟疫,應該清熱解毒。趕快用小白湯治療,或許還能活。如果用附子理中湯,只會加重病情,怎麼可以用?」南溪兄問:「小白湯是什麼?」我說:「就是小柴胡湯和白虎湯合在一起。」南溪兄說:「病人腹瀉昏迷成這樣,恐怕石膏不能用吧?」我說:「這是內有熱邪導致下利,只要清熱之氣上升,腹瀉就會停止,熱退則神清氣爽。」服藥後,半夜病人就甦醒了,只是小便不利,口渴發熱未退。我想起仲景的療法:口渴身體發熱不退,小便不利者,應該利尿。於是用辰砂六一散一兩,用燈心湯送服,兩帖藥就痊癒了。南溪兄說:「生死有命,如果我弟弟當時沒來,病人服用了理中湯,這個婦女就沒命了!」
第二十九則:一位姓曹名鏜的人,九月重陽節時,因胸膈不舒服,來找南溪兄治病,還沒診斷完,我就到了,南溪兄起身對曹某說:「我弟弟醫術高明,請他診治。」診完後我沒說話,南溪兄私下問我:「曹某的病情如何?」我說:「治不好。」恰巧有許多交易的人陸續來到,我也就離開了,曹某果然隔年二月死了。南溪兄問我:「曹某沒有其他病症,你為何一見脈象就斷定治不好呢?」我說:「他的脈象寸口洪滑有力,關脈微弦,尺脈微弱,《難經》中稱之為溢脈。九月深秋,樹木凋零的季節,脈象不宜弦大,大則上盛下虛,到了二月,木氣旺盛,木能生火,火木之氣都上升不下降,下焦沒有真陰之氣來調節,就是有陽氣而無陰氣,有升無降。《內經》說:出入廢則神機化滅,升降息則氣立孤危。因此我斷定曹某二月會嘔吐而死。」
第三十則:嘉善的一位妓女,名叫李雙,號素琴,身材雖然豐腴,但性情淡泊,舉止端莊雅緻,歌聲在妓院中首屈一指,與我同鄉程芹溪關係很好,她患痛風,從二月到仲冬,各種治療都無效,鴇母吝嗇刻薄,就認為是慢性病,不予治療。但芹溪極力懇求我診治,病人脈象洪大而無力,手足關節腫痛,兩腿也痛,不能站立行走,肌肉消瘦了一半,每天只吃兩碗粥,月經兩個月來一次,量很少。我說:「這是行痹。」芹溪問:「病能治好嗎?」我笑着回答:「你能娶她,我就能治好她。」芹溪說:「嫁娶是風流話,您是長者,怎麼也說這樣的話。」我說:「看這個女子雖然身處風塵,卻有良家婦女的氣質,所以我憐憫她,而且你與她斷絕關係後一直沒有再續弦,她對你也有情意,或許是天緣。」芹溪說:「這確實是我的願望,只是怕鴇母要價太高,不好商量。」我說:「趁她生病的時候提親,就容易多了。」芹溪認為我的話有道理,請求我治療。我用人參、白朮、薏苡仁各三錢,當歸、枸杞、杜仲、龜板、蒼耳子各二錢,晚蠶沙、秦艽、防風各一錢,附子、甘草、桂枝、黃柏各五分,十帖藥後,疼痛停止,腫脹消退。然後改用歸芍六君子湯,加薏苡仁、丹參、紅花、石斛、紫荊皮,三十帖藥後痊癒。芹溪娶了她,她善於持家,全家都稱讚她賢惠,人們也羨慕我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