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醫案》~ 一卷 (8)

回本書目錄

一卷 (8)

1. 三吳治驗

光祿公後有事於莊所,值中秋,乘酒步月,失足一跌,扶起便脅痛不能立,晝夜不寧,行血散血活血之劑,一日三進,閱三月服二百餘帖,痛不少減,因迎予治。診之,脈左弦右滑數,予曰:此痰火症也。公曰:否,賤軀雖肥,生平未嘗有痰,徒以遭跌,積血於脅間作痛爾。

予曰:據脈,實痰火也,痰在經絡間,不在肺,故不咳嗽,而亦不上出。脈書云:滑為痰,弦為飲。予據脈而認痰火。如瘀血,脈必沉伏,或芤或澀也,面色赤必帶黃。前諸君以瘀血治者,皆徇公言,不以色脈為據。且多服峻厲克伐破堅之劑無效,此非瘀血之積明矣。公欣然請藥,即用大栝蔞帶殼者二枚,重二兩,研碎,枳實、甘草、前胡各一錢,貝母二錢,與四帖,公以為少。予曰:愚見猶以為多,此症服此一二劑可瘳,又即報我,為制補益之藥可也。

公得藥一更矣,仍煎服,五更腹中漉漉有聲,天明大瀉一二次,皆痰無血,痛減大半。再服又下痰數碗許,痛全止,隨能挺立。三服,腹中不復有聲,亦不瀉,蓋前由痰積瀉也,今無痰故不瀉。公曰:望聞問切四者,醫之要務,人人皆著之口吻,有先生獨見之行事,即予母子之疾,先有事者,皆吳之名流,微先生,吾殆撞壁矣!何能還轅而生哉,吾於是益服先生之高。(十二)

進賢三尹張思軒公,與潘少保印川公,皆受室於施氏,稱聯襟云。施故富家,而張公夫人賢慧,治家勤篤,為人精潔周致,以產多而氣血憊,又以婚嫁繁而費用不支,積憂,年將五十,因病心痹,發則暈厥,小水短澀,胸膈痛不可忍,煩躁乾噦,惡內蒸熱,氣噴噴上騰,肌削骨立,月汛不止。

苕城時輩,有認為氣怯者,有認為隔食者,皆束手無措,屍寢浹旬,漿粒不入口者五日,凶具備而待斃,舉家計無所之,惟神是禱。予適在潘府,逆予診之,脈左弦大,右滑大而數。診畢,予曰:可生也。《病機》云:諸逆吐酸,皆屬於火;諸風掉眩,皆屬於木。法當調肝清熱,開鬱安神。

諸醫群然目攝而背謔曰:書云骨蒸肉脫者死,形瘦脈大胸中多氣者死,絕穀食者死。孫君獨許其生,果藥王再世哉。予若不聞,而撿藥以進。竹茹、滑石各三錢,白豆蔻仁七分,半夏曲、橘紅、薑、連、茯苓各一錢,甘草五分,水煎,令一口口咽之。服畢,噦止暈定。次日用溫膽湯調辰砂益元散三錢,服之,胸膈頓開,漸進飲食,小水通長,煩躁盡減,駸駸然安若無事。後用逍遙散、六君子湯,加黃連、香附,三越月而肌肉全,精神如舊。

苕人駭然曰:能起此病,信藥王矣。(十三)

馬二尹迪庵公,年五十五,以掃墓而過食鰻肉捲餅,心腹脹痛,市醫不知用吐,而遽用硝黃下之,大便不行,脹痛愈增。繼至者,以用木香檳榔丸,繼又有下以小承氣湯者,有下以大承氣湯者。十日多,脹痛益甚,飲食粒不能進,大便並不行,小水亦僅點滴。後醫又以大黃、芒硝,多服不行。

白話文:

三吳治驗

光祿公在莊園中遇到事情,正值中秋佳節,飲酒賞月時不慎跌倒,扶起後便肋部疼痛難忍,無法站立,日夜不得安寧。他使用了許多活血化瘀的藥方,每日三次,服用三月,二百多劑,疼痛卻絲毫未減,於是請我診治。我診其脈象,左脈弦,右脈滑數,便說這是痰火症。光祿公反駁說:不是的,我雖然體胖,但平生從未有過痰症,只是因為跌倒,導致瘀血積聚在肋間疼痛而已。

我說:根據脈象來看,確實是痰火症。痰阻於經絡之間,不在肺部,所以他不咳嗽,痰也不從上排出。《脈經》記載:“滑脈為痰,弦脈為飲。”我正是根據脈象判斷為痰火。如果是瘀血,脈象必定沉伏,或者芤軟,或者澀滯,面色發紅也必定夾雜黃色。之前的醫生都聽信公公之言,只用瘀血的療法,而不根據面色脈象,而且服用許多峻猛的破堅之劑無效,這就足以證明並非瘀血積聚。光祿公欣然求藥,我就用帶殼的大栝樓二枚,重二兩,研碎,再加枳實、甘草、前胡各一錢,貝母二錢,共製成四劑。光祿公認為藥量太少,我說:依我看,這劑量已經很多了,服用一兩劑就能痊癒,痊癒後再來找我,我再為您調理補益的藥方。

光祿公服用藥物一個更次(約兩小時)後,繼續煎服,五更(凌晨三點到五點)時腹部咕嚕作響,天明後大便瀉下了一兩次,都是痰液,沒有血,疼痛減輕了一大半。再次服用後又瀉下數碗痰液,疼痛完全消失,也能夠站立了。第三次服用後,腹部不再作響,也不再瀉下,這是因為先前痰液積聚導致瀉下,現在沒有痰了,所以不再瀉下。光祿公感慨道:“望聞問切四診,是醫生的要務,人人皆掛在嘴邊,然而只有先生獨具慧眼,能獨到地處理病情,即使是我家母子的疾病,以及先前診治過的那些吳地名流,若非先生,我恐怕就要撞牆而死了!哪還能回頭得救呢?我更加敬佩先生的高明醫術了!”(十二)

進賢三尹張思軒公,與潘少保印川公,都是施氏的女婿,稱得上是連襟。施氏是舊時的富戶,張公夫人賢慧,持家勤懇,為人精明潔淨,但因生育子女多,導致氣血虧損,又因婚嫁頻繁,費用支出巨大,積勞成疾,年近五十,患了心痹之症,發病時就會昏厥,小便短澀,胸膈疼痛難忍,煩躁口乾嘔逆,覺得內有熱蒸,氣體往上衝,形體消瘦,月經不止。

苕城當時的醫生,有的認為是氣虛,有的認為是食積,都束手無措,張公臥床十多天,五天滴水未進,家裡已經準備了喪葬事宜,全家人愁眉苦臉,只能祈禱神靈保佑。我恰好在潘府,便前往診治,診其脈象,左脈弦大,右脈滑大而數。診畢,我說:可以治癒。《病機》中說:“凡是逆吐酸水,都屬於火;凡是頭暈目眩,都屬於木。”治療方法應當是疏肝清熱,開鬱安神。

其他醫生都驚訝地看著我,嘲笑我說:書上說“骨蒸肉消者死”,“形體消瘦,脈象洪大,胸中氣多者死”, “拒絕飲食者死”,孫先生您竟然說她能活,您莫非是藥王轉世嗎?我置之不理,直接抓藥。用竹茹、滑石各三錢,白豆蔻仁七分,半夏曲、橘紅、生薑、陳皮、茯苓各一錢,甘草五分,煎水,讓她一口一口慢慢嚥下。藥服完後,嘔逆停止,昏厥也消失了。第二天,用溫膽湯調和辰砂益元散三錢服用,胸膈頓時舒暢,逐漸可以進食,小便也通暢了,煩躁也減少了,精神也漸漸好轉,如同無事一般。之後,我用逍遙散、六君子湯,再加黃連、香附,服用三個多月,肌肉恢復飽滿,精神也恢復如初。

苕城的人都驚訝地說:能治好這種病,先生真是藥王啊!(十三)

馬二尹迪庵公,五十五歲,掃墓時過食鰻魚肉捲餅,導致心腹脹痛。市井醫生不知道用吐法,卻急忙用硝石黃瀉下,結果大便不通,脹痛更加嚴重。後來又用木香檳榔丸,還有用小承氣湯、大承氣湯瀉下的,十多天後,脹痛更加劇烈,一點食物也吃不下,大便不通,小便也僅僅滴幾滴。之後醫生又用大黃、芒硝,服用很多卻仍然沒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