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醫案》~ 一卷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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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 (6)

1. 三吳治驗

雖得其病情,尚未融通一治法,因沉思之,不覺行至橋,而潯老猶立而俟予,見予無婉容,知病重,遂置不問,如前握余手而回,蔣、沈謂予可治否?予曰:僥倖先生寵靈,偶有一得,乃背水陣也。人參、白朮、石膏、滑石各五錢,知母、炮姜各三錢,大附子、炙甘草各二錢,作一大劑煎之。蔣、沈將問予,潯翁即命近侍煎於其側,不欲蔣、沈問也。

熟則付飲之,飲訖即睡。老先生曰:服後何狀為佳?予曰:倘得一睡,則陰陽始和,和則汗可斂,而寒熱嘔惡可止也。蔣、沈曰:聞已睡矣。明日巳刻,二公鼓掌來言,夜來痢減半,汗吐全無,脈亦斂矣。再用人參、石膏、白朮、白芍藥、滑石各三錢,炮薑、肉桂、知母各二錢,炙甘草、附子各一錢,服後瘧止,痢又減半,飲食漸進,神氣漸轉。

改用白芍藥酒炒五錢,人參、白朮、滑石各二錢,甘草、陳皮、炮薑、肉桂各一錢,三劑而痢全止,飲食加,漸就安矣。蔣、沈問曰:公寒熱均投,此為何症?而劑何名也?予笑曰:此滑公所謂混沌湯也。潯老又問,予對曰:經云:夏傷於暑,秋必瘧痢。白虎湯、益元散,皆解暑之劑。

瓜果寒涼傷其中氣,酒後御色,損其下元,附子理中湯,正所以溫中補下者。《內經》又云:實者,邪氣實也。故以白虎湯、益元散應之。虛者,正氣虛也。故以理中湯應之。若以寒熱均用為疑,而張仲景附子甘草瀉心湯,既用大黃、黃連,又用乾薑、附子,此何說哉!蓋假對假,真對真也。潯翁躍然喜曰:先生惟是,故能起垂斃之人而生之,余詩冊中臨菑虢國之談,非虛語矣。

(九)

吳江吳太僕長君肖峰令政,太宗伯董潯老次女也。患咳嗽,體倦,多汗,腹痛,呻吟不絕口者半月,吳江之醫不效,訪遠近名最著者,如姑蘇盛氏後湖,王氏後山,震澤沈氏竹亭,先後遞治之而痛愈加。予適寓苕城,龍山公邀予乘快舡兼程而進,至則診其脈,左手三五不調,右手沉弦,面色青而息甚微,腹中漉漉有聲。

予因問上年夏月曾病否?肖峰曰:曾頭痛體多汗,動止無力,不能親事,但不咳嗽,不腹痛。今五月初,病如上年,而市醫謂傷風所致,用參蘇飲表之,始咳嗽。沈為其清嗽,則加腹痛。王與盛謂通則不痛,以沉香滾痰丸下之,則勢憊而不可支。予方殫思,謂此乃注夏病。仲景謂春夏劇,秋冬瘥者是也。

而龍山公詰問:注夏何為咳嗽?予曰:原不咳嗽,由參蘇飲而咳嗽也。汗多又重發汗,肺金受傷,故燥而嗽。何為腹痛?予曰:原不腹痛,因治嗽而寒其中氣,腹故痛也。後事者,又不究其因寒而痛,乃謂通則不痛,而用寒涼滾痰之劑,重傷其中氣,不思五月六陽之氣皆散於外,汗而又汗,汗多則亡陽,夏至一陰將萌,腹中尚虛,虛而復下,下多則亡陰,陰陽俱亡,不憊何待。予欲酌一方以起之,恐從事者又將議其後。

白話文:

三吳治驗

雖然已經了解病人的病情,但還沒找到有效的治療方法。我沉思著,不知不覺走到橋邊,潯老(董潯)還在等著我。他見我神情凝重,知道病情嚴重,便不再詢問,像之前一樣握著我的手回去了。蔣、沈二人問我能不能治好,我說:「承蒙先生厚愛,偶然想到一個方法,這就像背水一戰。」處方是:人參、白朮、石膏、滑石各五錢,知母、炮薑各三錢,大附子、炙甘草各二錢,煎成一大劑。蔣、沈想問我詳細情況,但潯老立刻吩咐僕人在他身邊煎藥,不讓蔣、沈詢問。

藥煎好後給病人服用,服藥後病人就睡著了。潯老問我服藥後的良好反應是什麼,我說:「如果能睡著,就說明陰陽開始調和了,陰陽調和,汗就能止住,寒熱、嘔吐、腹瀉也能好轉。」蔣、沈說:「病人已經睡著了。」第二天巳時,兩位先生高興地來報告說,病人夜裡腹瀉減少了一半,出汗和嘔吐都停止了,脈象也平穩了。我又開了第二劑:人參、石膏、白朮、白芍藥、滑石各三錢,炮薑、肉桂、知母各二錢,炙甘草、附子各一錢。服藥後瘧疾停止,腹瀉又減輕一半,食慾逐漸恢復,精神也漸漸好轉。

接著,我改用白芍藥酒炒後五錢,人參、白朮、滑石各二錢,甘草、陳皮、炮薑、肉桂各一錢,用了三劑藥後,腹瀉完全停止,食慾增加,病人逐漸康復。蔣、沈問我:「你寒熱並用的方法,這是什麼病症?這個方子叫什麼名字?」我笑着說:「這是滑伯(指滑伯之混沌湯)所謂的混沌湯。」潯老又問,我回答說:「《內經》說:夏天受暑邪侵害,秋天就會得瘧疾和痢疾。白虎湯、益元散都是解暑的藥方。

瓜果寒涼損傷了脾胃之氣,酒後房事又損傷了腎氣,附子理中湯正是溫中補腎的藥方。《內經》又說:實證是邪氣盛,所以用白虎湯、益元散治療;虛證是正氣虛,所以用理中湯治療。如果認為寒熱並用不可理解,那麼張仲景的附子甘草瀉心湯,既用大黃、黃連,又用乾薑、附子,這又作何解釋呢!這其實是虛實夾雜,因症施治。潯老高興地說:「先生您能這樣辨證論治,才能救活垂危的病人,您詩冊中記載的臨淄、虢國的醫案,果然不是虛言!」

(九)

吳江吳太僕長君肖峰,是太宗伯董潯老的次女。她患咳嗽、倦怠、多汗、腹痛,呻吟不止已半月有餘,吳江的醫生都治不好。她求訪了遠近的名醫,如姑蘇盛氏(盛氏後湖)、王氏(王氏後山)、震澤沈氏(沈氏竹亭),他們先後治療,但疼痛卻越來越嚴重。我恰好住在苕城,龍山公邀請我乘快船趕去。我診脈後發現,左手脈象三五不調,右手脈沉弦,面色青灰,呼吸微弱,腹部咕嚕作響。

我問她去年夏天是否得過病,肖峰說:去年夏天曾頭痛、多汗、全身無力,不能行房事,但沒有咳嗽和腹痛。今年五月初,病情又發作了,當地醫生認為是傷風感冒,用參蘇飲治療,結果開始咳嗽。沈氏為她治療咳嗽,反而加重了腹痛。王氏和盛氏認為是氣機不通導致疼痛,用沉香滾痰丸治療,結果病人更加虛弱,難以支撐。我仔細思考後,認為這是夏日裡留下的病邪。仲景說:春夏病重,秋冬減輕,就是這種情況。

龍山公問我:「夏日留下的病邪為什麼會咳嗽?」我說:「她原本不咳嗽,是因為用了參蘇飲才導致咳嗽。多汗又再次發汗,肺金受損,所以乾燥而咳嗽。為什麼會腹痛呢?因為治療咳嗽用的藥寒涼傷了脾胃之氣,所以腹痛。後來的醫生,沒有追究她腹痛的原因是寒邪,反而認為是氣機不通,又用寒涼的滾痰藥,更加損傷了脾胃之氣,沒有考慮到五月陽氣都散佈在外,又發汗,汗多則陽氣耗損,夏至一陰將生,腹部本來就虛弱,虛弱又腹瀉,腹瀉則陰氣耗損,陰陽都耗損了,不虛弱才怪呢!」我想開個方子救救她,但又擔心後續有人會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