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醫案》~ 一卷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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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 (5)

1. 三吳治驗

蓋翁傷於瓜果,而為寒濕淫勝。經云:寒淫所勝,治以辛溫。然瓜果非麝香、肉桂不能消,此諸公所以不能愈翁疾也。予以高良薑、香附各一兩為君,肉桂五錢為臣,麝香一錢為佐,每服二錢,酒調下之。藥入腹,胸次便寬,再而知餓,三服而巾櫛,交接賓客如未病者。翁語沈、蔣曰:孫君所見所養,度越諸人若是。

往聞治張氏子,氣絕兩日而能活之,今於活吾病益信,誠臨菑虢國之遺,特書一軸以彰其高,因以紀一時之良遇云。(七)

大宗伯郎君董龍山公夫人,為憲副茅鹿門公女,年三十五而病便血,日二三下,腹不疼,諸醫診治者三年不效。予診之,左脈沉澀,右脈漏出關外,診不應病。予竊謂,血既久下,且當益其氣而升提之,以探其症。乃用補中益氣湯,加阿膠、地榆、側柏葉,服八劑,血不下者半月。

彼自喜病愈矣。偶因勞而血復下,因索前藥。予語龍山公曰:夫人之病,必有瘀血積於經隧,前藥因右脈漏關難憑,故以升提兼補兼澀者,以探虛實耳。今得病情,法當下而除其根也。龍山公曰:三年間便血,雖一日二三下,而月汛之期不爽,每行且五日,如此尚有瘀血停蓄耶!予曰:此予因其日下月至而知其必有瘀血停蓄也。經云:不塞不流,不行不止。

今之瘀,實由塞之行也,不可再澀。古人治痢,必先下之,亦此意也。公曰:明日試卜之。予曰:卜以決疑,不疑何卜。公隨以語夫人,夫人曰:孫先生非誤人者,識見往往出尋常,宜惟命。蓋夫人讀書能文,聰明謀斷,不啻丈夫,故言下便能了悟。即用桃仁承氣湯,加丹參、五靈脂、荷葉蒂,水煎,夜服之,五更下黑瘀血半桶,其日血竟不來,復令人索下藥。予曰:姑以理脾藥養之,病根已動,俟五日而再下未晚也。

至期復用下劑,又下黑瘀如前者半,繼以補中益氣湯、參苓白朮散,調理痊愈。(八)

大宗伯董潯老門下有馬廚者。七月初旬病,病二十餘日愈劇,而勢甚獗。時宗伯對余奕正酣,而蔣虹橋、沈樂閒報曰:馬廚危在旦夕。宗伯聞之,推枰嘆息曰:吾命吾命!予叩其故,語曰:能廚者,不下二十人,獨此廚適吾意,將恃之以怡晚節,今病不可起,奈何?予詰何病,翁顧蔣與沈曰:第詳道其狀。

蔣、沈述其症,大發寒熱,寒至不憚入灶,熱至不憚下井,痢兼紅白,日夜八十餘行,腹痛,噁心,汗多,神氣倦甚。究其脈,曰,脈不吉,下痢脈洪大者死,細微者生,今洪大逆也。予曰:痢固忌洪大,寒熱亦非細微所宜,其中必有故。二公曰:幸一往決之。潯翁不可,謂何可以細人而勞長者。

予曰:醫寄人生死,何論鉅細,矧事翁之人,猶不可坐視不救也。潯翁欣然握余手偕行,至宅後橋,余入門,同居數十家,皆執香拱立以伺。診其脈,察其症,果如蔣、沈所言。其面色微紅,汗淋淋下,予究病所由起,渠謂過客眾,廚間燥熱,食瓜果菱藕過多,晚又過飲御內,而寢於樓檐之下,次日即寒熱復痛,因而下痢。

白話文:

三吳治驗

一位老翁因食用瓜果而患寒濕之症。醫書上說,寒濕盛則用辛溫之藥治療。但瓜果並非麝香、肉桂所能消解,所以諸位醫生都未能治癒老翁的疾病。我用高良薑、香附各一兩作主藥,肉桂五錢作輔藥,麝香一錢作佐藥,每次服用二錢,用酒送服。藥物入口後,胸中立刻舒暢,不久便感到飢餓,服藥三次後,老翁便能梳洗打扮,接待賓客,如同未曾生病一般。老翁對沈、蔣二人說:「孫先生的醫術和診斷,遠勝過其他人。」

以前聽說他治療張氏之子,氣絕兩日而得以復活,如今親身體驗,更相信他的醫術,他真是臨菑、虢國名醫的傳人,特地寫下這篇記錄,以彰顯他的高明醫術,並以此記下這段美好的相遇。

大宗伯郎君董龍山公的夫人,是憲副茅鹿門公的女兒,三十五歲時患便血症,每日二三次,腹部無痛,多位醫生診治三年未效。我診斷後發現,左脈沉澀,右脈外漏,脈象與病情不相符。我私下認為,出血已久,當益氣升提,以探明病症。於是使用補中益氣湯,並加入阿膠、地榆、側柏葉,服用八劑後,便血半月未再發作。

她自己也以為病已痊癒。偶然勞累後,便血又復發,於是再次求藥。我對龍山公說:「夫人的病,必定有瘀血積聚在經絡之中,之前的藥方,因為右脈外漏難以判斷,所以採用升提兼補兼澀的療法,只是試探虛實而已。現在已了解病情,應當使用瀉下藥去除病根。」龍山公說:「三年來便血,雖然每日二三次,但月經期卻沒有錯亂,每次月經期持續五天,這樣的情況下,還會有瘀血停滯嗎?」我說:「正因為她每日便血,月經也正常,所以我才判斷她一定有瘀血停滯。醫書上說:不阻塞則不流動,不流動則不止。」

現在的瘀血,正是因為阻塞而引起的出血,不能再用收澀之藥。古人治療痢疾,必先瀉下,也是這個道理。龍山公說:「明天再看看吧。」我說:「卜卦是用來解決疑惑的,沒有疑惑何必卜卦?」龍山公將我的話告訴夫人,夫人說:「孫先生不會誤診,他的見識常常超出尋常,就聽他的吧。」夫人的確飽讀詩書,聰明果斷,不亞於男子,所以聽了我的話後,立刻就明白了。於是使用桃仁承氣湯,加入丹參、五靈脂、荷葉蒂,水煎,夜間服用,五更時瀉下半桶黑褐色瘀血,當天便血不再發生,她又讓我開瀉下藥。我說:「先用理脾藥調理脾胃,病根已除,等五天後再瀉下也不遲。」

到期後再次使用瀉下藥,又瀉下如前一半量的黑褐色瘀血,之後再用補中益氣湯、參苓白朮散調理,最終痊癒。

大宗伯董潯老門下有一位馬廚師。七月初旬生病,二十多天後病情加重,非常危急。當時宗伯正在與我下棋,蔣虹橋、沈樂閒來報說:馬廚師危在旦夕。宗伯聽後,放下棋子嘆息道:「我的命啊,我的命啊!」我問明原因,他說:「能做廚師的不下二十人,只有這個廚師合我的胃口,打算依靠他來頤養天年,現在他病重不起,該怎麼辦?」我問他得了什麼病,老翁看著蔣、沈二人說:「你們仔細說說他的病情。」

蔣、沈二人描述了病症:大發寒熱,寒時不怕進廚房,熱時不怕下井,痢疾兼見紅白痢,每日夜裡八十多次,腹部疼痛,噁心,汗多,精神萎靡不振。檢查脈象,說脈象不吉,下痢脈洪大者死,脈細微者生,現在脈象洪大而逆。我說:「痢疾固然忌諱脈象洪大,但寒熱也不適合脈象細微,其中必定有原因。」二位說:「希望您前去診治。」潯翁卻不同意,認為何必讓年輕人勞累長者。

我說:「醫生是寄托著病人生死的,何必論及大小,況且是為老人家治病,更不能坐視不管。」潯翁欣然握著我的手一同前往,到他家後,我入門後,同住的幾十戶人家都手持香燭,恭敬地站立等候。我診脈察症,果如蔣、沈所言。他的面色微紅,汗流浹背,我追問病情起因,他說客人多,廚房燥熱,吃了很多瓜果菱藕,晚上又喝了不少酒,睡在樓簷下,第二天就開始發熱、腹痛、下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