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醫案》~ 一卷 (1)
一卷 (1)
1. 一卷
2. 三吳治驗
萬曆龍飛二年小春月,予始遊苕之東雙林。於時,族兄吉泉之友吳小峰,與其弟小川俱病目,專科者愈治愈重,其目始紅腫,次加太陽痛,繼則白星翳疊出。予不以目科名,而識者稱予大方,因謀于吉泉曰:醫以通變為良,昔秦越人過邯鄲,聞貴婦人,則為帶下醫。過雒陽,聞周人愛老人,則為耳目痹醫。
聞東宿君國手也,必能隨俗為變,願一言去吾兄弟目疾。吉泉邀予,余曰:嘉靖間論醫者,必首西吳,如周仲仁氏,凌漢章氏,王賓湖氏者,皆擅一時名,其家世必有傳也,何需於予。吉泉曰:渠家慕弟久矣,且其尊人受博士易,為西吳名家,弟好易,幸一往,藉此為談易地,毋遜。胗其脈。
小峰之脈,濡而緩大,兩目血縷直貫瞳人,薄暮則疼。小川之脈,皆洪大鼓指,黑珠有浮翳瘼,隱澀難開,大小便皆不利。故於小峰用補,先以清肝散與之。夏枯草五錢,香附四錢,甘草一錢五分,細茶五分,以撤其痛。藥兩進而痛止。繼用人參、白茯苓、熟地黃、枸杞子、桂心、牛膝、破故紙、白蒺藜、牡丹皮。
服八日而愈。於小川用瀉,內用瀉肝湯,及當歸龍薈丸。外用象牙、冰片為末點之,七日痊愈。其尊君我峰翁喜詣予曰:二目均病,年同齒,染同時,諸醫同治而同不愈,先生一補一瀉,而二病均愈,何哉?余曰:此陰陽虛實之辨也。經云:實者正治,虛者從治。令侄之症,惟厥陰肝火熾盛,肝嘗有餘,有餘者瀉之,正治也。
郎君下虛,又為怒所激,怒則火起於肝,肝為藏血之地,故血絲貫瞳人,而薄暮作痛,方用夏枯草、香附為君,疏其肝氣。經云: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故用甘草為臣,茶能清頭目,用以為使,先為去此痛。經又云:水流濕,火就燥。故復用甘溫補其下元之虛,俾火得歸原,此從治也。
若用苦寒降火之劑,不惟血凝而痛加,抑且激其火而使愈熾矣。我峰聞之,語人曰:孫君本陰陽而治寒熱,是用易為醫也。故補者補效,攻者攻效。語曰:不知易者,不可以為太醫。孫君神於易而於醫乎何有,願於吾苕懸一壺也。余哂之,謂:昔韓伯休且不欲人間知其名,余又何壺之可懸哉。
(一)
萬曆甲戌,其年自仲秋祖冬,瘄子盛行。三月內,予所治男婦嬰孩共七十二人,苕之望族沈最著,大中丞觀頤公當考功時,幼君瘄,喘嗽不寧,聲啞,發熱,泄瀉,斑紫不斂。予以小無比散愈之。夫人妊,腹痛昏厥者五日,名醫如高、陳二公者,沈姻姬,無鉅細悉任之,亦不能措手。
予至診之,兩手脈皆洪大,法當下,眾僉以妊難之。予曰:經云:有故無殞,亦無殞也。妊已九月,將解,即胎動奚傷。若當下不下,不獨其痛難忍,而變且不測。考功是予言而請藥,予即用小承氣湯加蘇梗、砂仁,下之而安。考功偶冒風,頭痛倦怠,發寒熱如瘧,脈浮弦而數。
白話文:
萬曆二年小春時節,我剛開始遊歷到苕溪東邊的雙林。當時,族兄吉泉的朋友吳小峰,和他的弟弟吳小川都得了眼疾,找專科醫生治療卻越來越嚴重。他們的眼睛先是紅腫,接著感到太陽穴疼痛,然後眼白上又長出層層疊疊的白翳。我雖然不是以眼科出名,但認識我的人都稱讚我醫術高明。因此,吉泉就對我說:「醫術貴在通達變通。以前秦越人到了邯鄲,聽說那裡的貴婦人多,就成了婦科醫生;到了雒陽,聽說周人尊敬老人,就成了耳目痹的醫生。
聽說東宿君是國手級的醫生,一定能因地制宜,隨著情況變化而改變治療方法,希望您能說句話,替我們兄弟倆治好眼疾。」吉泉邀請我,我說:「嘉靖年間談論醫術的人,必定推崇西吳的醫生,像周仲仁、凌漢章、王賓湖這些人,都曾是一時的名醫,他們的醫術家中必定有傳承,何必需要我呢?」吉泉說:「他們家仰慕您很久了,而且他們的長輩曾考取博士,精通易經,是西吳的名家,您又喜歡研究易經,希望您能去一趟,藉此機會談論易經,不要推辭。」於是我診視了他們的脈象。
吳小峰的脈象是濡緩而大,兩眼的血絲直貫瞳孔,傍晚的時候就會感到疼痛。吳小川的脈象都是洪大有力,黑眼珠上有浮翳,隱隱澀滯難以睜開,大小便都不順暢。因此,對吳小峰我採用補益的方法,先給他服用清肝散。藥方是:夏枯草五錢、香附四錢、甘草一錢五分、細茶五分,用來解除他的疼痛。服用了兩次藥,疼痛就止住了。接著,我用人參、白茯苓、熟地黃、枸杞子、桂心、牛膝、破故紙、白蒺藜、牡丹皮等藥材給他補益。
服用了八天就痊癒了。對吳小川我採用瀉下的方法,內服瀉肝湯和當歸龍薈丸。外用象牙、冰片磨成粉末點眼,七天就痊癒了。他們的父親我峰翁高興地對我說:「兩個人的眼睛都生病,年紀又相同,生病的時間也一樣,醫生都用同樣的方法治療卻都不見好,先生您卻用一個補益,一個瀉下的方法,就讓他們兩個都痊癒了,這是為什麼呢?」我說:「這是因為要辨別陰陽虛實的緣故。《黃帝內經》說:『實證要用正治法,虛證要用從治法。』令侄的病症,是因為厥陰肝火過於旺盛,肝臟總是處於有餘的狀態,有餘就要瀉掉,這是正治的方法。
令郎的下元虛弱,又因為發怒而導致肝火上升,發怒則火氣從肝臟而起,肝臟是藏血的地方,所以血絲會貫穿瞳孔,而且在傍晚時感到疼痛,藥方採用夏枯草和香附為主藥,疏解他的肝氣。《黃帝內經》說:『肝臟喜歡舒緩,應當食用甘味的東西使之舒緩。』所以用甘草作為輔助藥,茶能清頭目,用來作為使藥,先解除他的疼痛。經文又說:『水流向濕地,火趨向乾燥的地方。』因此我再用溫補的方法補益他下元的虛弱,讓火氣能回歸本位,這就是從治的方法。
如果用苦寒降火的藥,不只會使血瘀凝滯而加重疼痛,還會刺激火氣使其更加旺盛。」我峰翁聽了之後,對人說:「孫先生根據陰陽來治療寒熱的病,這是用易經的道理來行醫啊!所以補益的藥發揮補益的功效,瀉下的藥發揮瀉下的功效。俗話說:『不懂易經的人,不可以做太醫。』孫先生如此精通易經,醫術又算得上什麼呢?希望他能在我們苕溪這裡懸壺濟世啊!」我聽了笑著說:「以前韓伯休還不想讓世人知道他的名聲,我哪裡需要懸壺呢?」
(一)
萬曆甲戌年,從仲秋到冬天,麻疹非常流行。三個月內,我所治療的男女老幼共有七十二人。苕溪的名門望族沈家最為顯著,大中丞觀頤公在擔任考功的時候,他的小兒子得了麻疹,喘咳不止,聲音沙啞,發燒,腹瀉,身上出現紫色的斑點,且不易消退。我用小無比散治好了他的病。觀頤公的夫人懷孕九個月,腹痛昏厥了五天,名醫如高、陳二位先生,是沈家的姻親,大小事都由他們處理,卻也束手無策。
我診視她的脈象,兩手的脈象都洪大,按照道理應該瀉下。眾人認為她懷孕很難瀉下。我說:「經文說:『有原因就不會造成流產,也不會造成死亡。』她已經懷孕九個月,快要生產了,胎動不會有什麼傷害。如果應該瀉下而不瀉下,不只是疼痛難忍,而且還會有不可預測的變化。」考功聽從我的話,請我開藥,我便用了小承氣湯加蘇梗、砂仁,瀉下後就平安無事了。考功偶爾感冒,頭痛倦怠,發冷發熱像瘧疾一樣,脈象是浮弦而數。